第一百四十三章 兩寒戰事(一)
話說樊衍嗣發兵三路攻取上乾州,中路先鋒軍乃是一萬樊氏輕騎,作戰意圖是迂回兩寒地,清理周邊集鎮常駐軍,以及堵截姑兒口援兵。
“踏踏踏!”
馬兒飛躍杜水淺灘,樊家旗幟沿河招展,先鋒大將賈正道領軍疾行先入寒川地。
寒川一地的守將是偏將軍田萬祿,城內守兵不足四千,加上各集鎮常駐巡邏兵共計六千,而賈正道的首要目標就是在外散遊的這兩千巡邏步騎混合營。
“籲!”
賈正道提韁勒馬,立於行進隊伍左側。
“斥候何在?”
“屬下在!”
輕騎隊伍中分出二十多匹快馬。
“令!立即探明寒川巡邏營駐紮在何處?”
“是!”
快馬斥候先行一步,執行主將命令。
寒川巡邏營的位置決定著樊家輕騎的攻擊路線。
若是巡邏營在杜水一側,賈正道便可驅部隊截殺此營,減少寒川城的防守人員。
若巡邏營在寒川城後方集鎮,那賈正道隻能改走姑兒口,阻擊上乾府城的援兵。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行軍路線各有利弊,截巡邏營可以讓左翼兵馬更快的攻下寒川城,而阻擊姑兒口可以扼住兩寒的咽喉,減少援軍數量。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斥候隊返回主行軍。
“回稟先鋒將,寒川巡邏營正從羅家集返回寒川城!”
“天助我也!大軍彪行截住巡邏營!”
羅家集臨近杜水一側,對於賈正道來說無疑是好消息。
大軍揚塵,飛馳截道…………
另一方,巡邏營也在急行軍。
“快!快!回城稟告偏將軍,右平賊舉兵來犯。”
巡邏營的職責就是巡戍邊防,通稟敵襲,上乾的斥候也是軍中好手,摸清敵軍方位不在話下。
兩千步騎難以抵擋一萬輕騎,隻得先行撤退,回城再做謀劃。於是乎萬騎追逐巡邏營的場麵便在這沙林近郊展開。
輕騎勝在靈活,行軍速度自然快於步旅,眼看楊塵大軍就在身後,地麵的沙土震顫也越來越強。
“嗖!”
一支飛箭穿沙林而過,沒入一位寒川步卒的胸膛,鮮血迅速浸江甲胄,步卒應聲倒地,雙手抓撓著麵前的沙土,眼中盡是不甘:娘的,老子下輩子也要騎馬!
五千樊氏輕騎迅速包圍了近一千寒川步卒,其餘人馬繼續追擊寒川騎兵。
“列陣!上刀刃!”
千夫長冷靜地指揮著手下兵士,自己一步踏前,站在隊列的最外圍。
“放下兵刃!饒爾等不死。”
賈正道手持長槍驅馬向前,戰場無大義,要想活命就得屈膝。
“嘶嘶!”
包圍圈兩側的馬兒不住地踏蹄,隻要先鋒將一聲令下,五千騎兵便會伏誅這一千寒川卒。
“饒本將?你也配!弟兄們聽著,今日誰若跪,百年後幽冥府下可抬不起頭啊!哥哥我先行一步!”
說罷,千夫長提刀衝向賈正道。
“嗖嗖嗖!”
七八支冷箭從側麵射出,貫穿千夫長的軀體,賈正道揮刀直下斬斷千夫長的頭顱。
頭顱落地的一瞬間,千夫長似乎看見了在眾多馬足縫隙中的光芒,大當家,小弟不能同富貴了!
“是條忠義的漢子,隻可惜你不懂戰場!”
賈正道挽歎了一句,這人讓他想起了劉軍帥,那個不顧部下性命,率先衝鋒的劉經腹。
“何人願降?”
“啪!”
一位寒川卒棄了刀刃,準備跪地求饒。
“刃!”
此人還未跪地,身後的刀刃已經提了他的頭顱。
“骨頭這麽軟當什麽人?去當畜生當狗啊!真是髒了某家的刀。”
出手的那位老卒用衣袖擦拭刀刃上的鮮血,這一舉動打消了不少投降士兵的念頭,月牙集出來的都是匪徒,一言不合就殺自己人。
“諸位兄弟,隨某家殺出去。”
攬月寨的匪徒就是這麽怪異,剛才尋死的千夫長像是個懵懂的士兵,而這位毫無軍銜的老卒更像是千夫長。
“殺!”
刀刃所指,步兵橫衝。結局早定,但還是義無反顧,李大節度使從來沒有刻意給過這些老卒獎賞,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誓言深入人心。
馬上對馬下,衝鋒優勢一目了然,很快沙地已經被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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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踏!”
巡邏營的騎兵已經逃到了寒川城下,樊氏輕騎也放棄了追擊,城防攻堅戰並不是騎兵所長,他們的目標轉向姑兒口的援軍。
寒川城主府。
田萬祿與赫連藍盞相對而坐,二人麵前擺著一張地勢圖。
“大人,以你估計右平攻城部隊何時抵達城下?”
田萬祿身為城防主將,又身兼新卒的招募與訓練,節度使將寒川城托付給他,他自然不能讓節度使失望。
“最快還需兩日,攻城器械與糧草運輸的速度比不上輕騎。”藍盞思慮了片刻說道。
“大人,可有破敵之策?”田萬祿與老對頭牛千兒有著明顯的性格差異,牛千兒剛愎自用嗜殺成性,而田萬祿則是虛心受教,廣納諫言。
“守不住!右平精兵久曆沙場,比姚冶之強過百倍,而且他們打得起消耗戰,可以用時間推平上乾州。”藍盞就戰局分析,若是使用常規戰法難以取勝。
“大人,這……”田萬祿麵色有些不喜,雙方戰事未開,藍盞就傳播消極情緒,這可會極大地打擊士氣。
“將軍莫急,若是兵行險招尚有一線生機。”藍盞此時心中已升了計謀。
“那該如何破敵?”
“這就需要姑兒口先起戰事,讓劉軍帥先拖住輕騎主力,唯此我等才能從中斡旋。”
“大人直接說現在末將該做什麽?”田萬祿知道謀士都喜歡藏半計,與其追問倒不如來點實際的作為。
“撤人搬東西!”………………
姑兒口關隘。
近一萬樊門輕騎臨關紮營,已經做好打長久戰的準備,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不能讓上乾援兵踏出關門一步。
先鋒主將大帳。
“報!上乾軍帥正在營外,要求與本將會麵!”
“本將知道了。”賈正道放下手中地圖驅馬出營。
營外沙場,雙方主將單騎會麵。昔日的同僚變成了今朝的死敵。
“軍帥,別來無恙?”賈正道率先開口道個客氣。
“樊衍嗣長本事了!莫不是忘了本帥的刀口!”
劉麻兒端坐在馬上,手中的血意刀鋥光發亮,早知道便一刀結果了那不忠不孝之徒。
“軍帥莫逞口舌之強,你我心知肚明,右平滅上乾隻是時間問題,倒不如早早棄械投降,本將定會勸說主上放爾等一條生路。”賈正道淡淡說道。
“哼!昔日馬前小卒何來張狂?我且問你,要當那孟家走狗嗎?我家娘子才是樊門正統,你想做叛主之人?”劉經腹言辭激烈的反駁道。
“主上家事非本將可以左右,老大人既然把右平州交到主上手中,吾輩自當盡忠,何談叛主之說!”賈正道既然擔任了先鋒,就會履行軍中承諾,今日哪怕是樊大小姐親自來勸,賈正道也不會退讓半步。
“看來是說不通了!那便手下見真章吧!告辭。”劉麻兒知道此獠是塊又臭又硬的頑石,一旦他認定的事情難以用言語改變。
“軍帥,慢走!”
賈正道看著劉麻兒的背影搖頭惋惜,劉麻兒在戰場上算不上一位好將領,但絕對是一位好軍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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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回寒川城。
夜幕降臨,南側城門大敞,數以萬計的百姓正攜著家當向月牙集撤退,其中不乏軍士運糧的車隊。
藍盞孤身一人站在城頭,看著城下浩浩蕩蕩的隊伍。
“大人,百姓已經全部撤出,城內府庫存糧存銀也都盡數轉移。”田萬祿走上城頭稟明情況,他對這位兩寒執政使的計策還是不太明白。
“萬事就緒,隻待敵軍來犯。”藍盞胸有成竹的說道…………
次日響午,右平的左翼攻城步卒終於抵達寒川城,共計一萬人馬,配備雲梯攻城錐,器械精良,士氣高漲。
“攻城!”
為首的將領一聲令下,三千人馬從左側出列向寒川城發起了第一波衝擊。
“放箭!”
“嗖嗖嗖!”
城頭上漫射的箭雨呈弧形狀落在攻城士卒中央,冰冷的箭頭刺穿士兵的軀體,第一輪箭射便倒了上百位步卒。
這世間最難打的就是攻堅戰,攻城方越是心急,傷亡也就越大。除去圍城斷糧之計,想要打下城池全靠人命填送,這城牆下短短數十步要摞起多少具屍體,成王敗寇底下又藏了多少枯骨。
萬代賢明枯骨送,
一介草寇殘塚藏。
撥開浮雲枉見日,
十室九空無男兒。
“頂盾牌!”
攻城士卒依舊在緩步推進,浮動的攻城錐距離城門不足兩三丈。
“啪!啪!”
雲梯盡數搭在城牆圍墩之上,持刀者湧上城頭與守城方搏殺。
“當!”
“當!”
“當!”
城門在攻城錐的重擊之下轟然倒塌。
“攻入城去!不要放走一個敵軍。”
右平將領再次下令,如雲的兵士衝入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