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六章茶樓
第兩百二十六章茶樓
東方溯舉杯鼻前,在如泉湧般撲鼻而來的陳味芳香中吐出三個字,“行不通。”
東方澤不服氣,“怎麽會行不通?”
東方溯低頭啜了一口湯色殷紅如翡的普洱茶,初入口之時有些苦澀,待得穿過喉嚨時,卻有一種甘津自舌根傳至舌麵,滿口芳香,持久不散,“這是母後所賜的上品普洱,很是不錯,你嚐嚐看。”
東方澤這會兒哪有心思喝茶,急切地道:“七哥你倒是快說啊!”
“不錯,衛晉對母後確有恨意,但他們終歸是親兄妹,正所謂‘打死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又豈是你幾句話就可以離間的。”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令東方澤渾身透涼,嘴裏仍是倔強地道:“誰說的,親兄弟甚至親父子反目的比比皆是;衛文斌一事,早已令他們離心背德,隻差最後一根壓塌他們的稻草罷了。”
“道理是沒錯,隻是……你握錯了那根稻草。”
“握錯了?”東方澤一愣,旋即目光一亮,緊緊盯了神色平靜的東方溯,“七哥可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東方溯擱下喝了半盞的茶水,靜靜道:“老九,記住七哥一句話,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疏不間親’這四個字。”
“我知道,但現在……”
“我明白你的意思。”東方溯打斷他急切的話語,“不管怎樣,他們都是親兄妹,強行插足,隻會適得其反,想要讓衛晉倒向我們,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害怕。”
“害怕?”東方澤滿麵疑惑地道:“衛晉身為軍機大臣,又是皇親國戚,他無端端地害怕什麽?”
東方溯身子微傾,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聽完這番言語,東方澤露出恍然之色,撫掌含笑道:“我明白了,還是七哥高明!”說罷,他急急起身,“我現在就去找楊和。”
他心急火燎的模樣令東方溯好笑,“急什麽,晚些再去就是了。”
“遲則生變,還是早些安排得好。”扔下這句話,東方澤風風火火的走了出去,看得東方溯搖頭好笑。
二月十三,離陽關穀傳來八百裏急報已有四日,朝堂上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緊張,尤其是戶、兵兩部,一個負責糧草,一個負責兵馬,從四天前起,李鴻與薑明這兩位一品大員的神色就不曾舒展過,尤其是前者,幾乎每日都要麵對東方洄的喝斥,惶惶不安。
這一日,派去南境查探的士兵終於傳消息回來,齊軍果然已經攻破了陽關穀,正往金陵這邊行軍,離著大約還有八九百裏,按著他們的速度估計,不需十日就會抵達金陵城外。
這個情況,比之前估計的還要嚴重,不需十日,也就是說留給他們的,頂多隻有三四日時間,否則兩軍交戰的地方離金陵太近,恐會波及城池。
盡管朝局日漸緊張,衛晉仍是雷打不動地每天下朝後去茶樓坐上半天,這日也不例外,點了一壺茶,坐下樓上照例留給他的臨窗雅座。
這家茶樓每日都會請金陵城有幾分名氣的雜耍班子來此表演,雖說有些重複,但勝在熱鬧,所以生意一直不錯。
齊軍逼近金陵城的消息,至今仍被牢牢封鎖著,百姓對此一無所知,依舊過著他們的太平盛世。
台上一名年輕男子正在表演腳踩大甕,半躺在長凳上,雙腳向上飛快轉著一個橢圓厚實的大甕,不時將之拋起接住,穩得不見一絲顫動。
過了一會兒,他用一隻踩轉著大甕,空出來的一隻腳則頂起同伴遞來的另一隻大甕,使它以與之前那隻相反的方向轉著,這可比單純一隻大甕或者轉向同一個方向難多了,要求雜耍者一心二用。
在以一個漂亮的拋接結束雜耍後,二樓響起陣陣掌聲,那名男子起身朝底下的觀眾拱一拱手,一個青衣打扮的小廝走上台,遞過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錠子,“這是我家老爺賞你的。”
“多謝。”男子朝衛晉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錠這樣的銀子,而每一次打賞的都是衛晉。
一開始,他也曾推辭過,但一來銀錠太過吸引人,二來衛晉堅持,所以最後半推半就的收下了,到現在已是習以為常。
在男子離去後,衛晉收回目光,轉而望著窗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光線一暗,抬眼望去,對麵多了一個人。
“楊尚書?”衛晉驚訝地望著來人,後者拱手笑道:“見過衛候爺,候爺不介意下官坐這裏吧?”
“坐!”衛晉執起青瓷提梁壺,親自替楊和倒了一杯茶,他與楊和雖沒什麽交情,但衛文斌犯事時,楊和曾多次反對處斬後者,雖然最後衛文斌還是死了,但這個人情,他沒有忘。
後者倒了聲謝後,捧起茶盞輕啜了一口,在滾燙的茶水穿過喉嚨後,他開口道:“剛才的雜耍,下官也看了,那人年紀輕輕就能夠一心二用,著實不錯;話說回來,下官瞧著那人,竟覺得有幾分像當年的衛公子!”
他的話令衛晉眼角狠狠一搐,捧著茶盞麵無表情地道:“沒樣的事。”
“若非如此,候爺又怎麽會日日來此呢,論茶……此處雖不錯,卻怎麽也比不上候爺府上的珍藏;而且,據下官所知,茶樓老板原是想換一個新雜耍班子的,卻被候爺您給阻止了!”
衛晉神色一冷,不懷善意地盯著楊和,“你調查本候?”
“豈敢。”楊和拱手道:“下官一位好友也是茶樓的常客,一次閑談時,與下官說起遇見候爺的事情,所以下官多嘴問了幾句。”說到此處,他長歎一聲,低聲道:“衛公子的事情,下官很遺憾,下官一直都覺得,衛公子雖有錯,卻罪不至死,斬刑……實在是重了。”
他這番話令衛晉麵色稍緩,沉聲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唉。”楊和搖搖頭,盯了衛晉片刻,低聲道:“衛公子的事情固然令人遺憾,但下官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候爺。”
“擔心本候?”衛晉詫異地道:“這話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