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碧鴛雲羅
第三百零五章碧鴛雲羅
張啟淩彈一彈半透明的指甲,淡淡道:“隻是偶爾超出預期罷了,無需大驚小怪;再說,這麽好的棋子就此扔了,不覺得可惜嗎?”
胭脂咬一咬櫻唇,輕聲道:“是有一些,但奴婢始終覺得留著她是一個禍患。”
張啟淩望著窗外明澈如金的陽光,微笑道:“富貴險中求,名利危中取;是禍是福,端看你怎麽用她。”
“可是……”胭脂待要再言,張啟淩收回目光,打斷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需再說。”
“是。”胭脂聽出他言語間細微的不悅,低頭不敢多言,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張啟淩的聲音,“她回來了嗎?”
胭脂知道他問的是慕千雪,搖頭道:“奴婢一直派人監視著慕宅,並未見她出現,應是還在昭明宮中。”說著,她道:“可要奴婢派人去宮城附近打聽?”
張啟淩正要說話,一名小廝雙手持信走了進來,恭聲道:“公子,剛剛收到國師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書信。”
在看過小廝遞來的書信後,張啟淩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備馬,我要立刻回襄月城!另外,把影衛叫上,隨我一道回去。”
在小廝依言下去準備後,胭脂試探道:“公子,是出什麽事了?”
張啟淩緊緊攥著書信,雙眸冰冷地道:“父親忽染時疫,病情危急,恐怕會熬不過這一關,師父讓我立刻趕回去。”頓一頓,他道:“胭脂,你留在此處監視東方溯與慕千雪,一有什麽動靜,立刻飛鴿傳書。”
“是。”在胭脂應聲後不久,小廝那邊也備好了馬,張啟淩當即帶著幾名影衛離開金陵城,策馬趕往東淩帝都——襄月城!
這一切,身在昭明宮的慕千雪並不知道,就算她知道,隻怕也有心無力……
前朝的王權更替,並沒有影響到上林苑中的景致,依舊花團錦簇,無盡繁花在這夏末的季節裏,拚命綻放最後的美好。
夏月折了幾朵色如白玉,細長未放的花朵走入亭中,笑道:“公主您瞧這花,細細長長,像不像一枝枝玉簪子?”
慕千雪自錦繡繁花中收回目光,從夏月手中取過一朵簪在她鬢邊,暖風拂過,花香盈動,“玉簪墮地無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傳聞此花是仙女發間白玉簪所化同,故名玉簪花。”
“玉簪花……”夏月輕輕念了一遍,揚眸笑道:“這花不止樣子好看,名字也好聽得緊。”
慕千雪走到亭邊,望著外麵明媚到近乎熾烈的天光,喃喃道:“玉簪花開,這天……差不多該入秋了。”
“嗯,剛才折花回來,奴婢看到路邊有幾株丹桂已經開了。”說到這裏,夏月忽地道:“公主,您可是有什麽心事?”
慕千雪轉過頭來看著夏月,“為何這麽問?”
“陛下繼位,是一件好事,理應高興,可奴婢看您這幾日,一直神色不展,幾乎看不到什麽笑容,連這精神也差了許多;公主,到底怎麽了?”
慕千雪撫一撫削瘦的臉頰,淡淡一笑,“沒什麽,隻是……”話說到一半,忽地秀眉微微一蹙,旋即已是舒展開來,“有些擔心衛氏母子不會就此罷休。”
夏月皺一皺瓊鼻,不以為然地道:“大局已定,他們縱然再不甘心,也無法翻天。”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朝中上下仍有不少人忠於東方洄,而衛氏也仍居太後之位,不得不防。”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慕千雪指尖微微顫抖,在將十指不著痕跡地攏在袖中後,她道:“我有些餓了,你去取些點心來。”
在勉強將夏月支開後,慕千雪再也壓不住胸口的悶滯,倏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間冷汗涔涔。
慕千雪死死攥著胸口,心髒正在裏麵緩慢地跳著,每一下跳動收縮,都格外艱難,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一樣。
心髒跳動的遲緩,令慕千雪眼前一陣陣發黑,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咬住舌尖,借著那一絲劇痛,讓自己不要暈過去。趙太醫說過,一旦暈過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
這樣的痛楚,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承受,在東方洄強迫她服下那粒不知名藥丸的當夜,她就被生生自睡楚中憋醒,為免夏月擔心,一直強忍著不發出聲音,約一柱香後,這種令人幾乎發瘋的胸悶方才漸漸退去。
在那之後,每隔兩日就會發作一次,且發作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東方溯繼位後,她曾悄悄傳趙太醫來看過,趙太醫斷出她中了碧鴛雲蘿之毒,此物長於水中,葉如絲,盤繞若綠雲,奇毒無比,水中遊魚從不敢靠近,偶爾不小心觸及,立時斃命;被稱為十大奇毒之一。
碧鴛雲蘿一般長在深潭底下,再加上毒性劇烈,極難采得,故而見過碧鴛雲蘿的人少之又少,東方洄不知從何得來,又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克製住碧鴛雲蘿的毒性,沒有立即發作,而是一次次折磨著慕千雪。
雖然趙太醫診出慕千雪所中之毒,但也僅此而已,他並沒有法子化解碧鴛雲蘿之毒。
七天,這是趙太醫給出的時限,七天之後,碧鴛雲蘿的毒性就會徹底侵入五髒六腑,令其內髒俱僵而死;而今天,已是第六天……
因為每一次發作之前,慕千雪都會借故遣開夏月他們,故而至今無人知道她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與以前那幾次一樣,腥甜在味道在嘴裏蔓延,然這一回,舌尖的劇痛並不能維持住靈台那一絲清明,意識依舊在不斷模糊。
碧鴛雲羅之毒,並非總是一成不變,隨著一次次發作,毒性開始變得越來越猛烈,七天……或許根本就撐不了七天……
在昏厥過去之前,慕千雪隱約看到有人走進亭中,隨即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公主?公主?”紫燕喚了幾聲,見她始終沒反應,俯身去探鼻息,下一刻,滿麵驚駭地道:“娘娘,她鼻息很微弱,臉色也不大對勁,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