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空歡喜
第五百六十三章空歡喜
這般想著,孫興越發殷勤,一路恭敬地將趙平清引到承德殿,當繡鞋踩在光潔如墨玉的金磚上時,趙平清還有些不敢置信,但那道明黃身影真真切切就在自己眼前,沒有半分虛幻。
趙平清壓抑著心底的狂喜,斂衣向高坐於禦案後的東方溯端然行禮,她極力將每一個動作都做到完美,以求給東方溯留下一個好印象,“奴婢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東方溯擱下朱筆,薄唇微微一挑,勾勒出一道淺淡的弧度,“來了?”
“是。”趙平清低著頭,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平身。”東方溯端詳她片刻,想一想道:“朕記得上次見你,是在明瑟殿。”
“是。”趙平清恭敬地道:“兩個月前梁昭儀誕下三殿下之時,奴婢也在明瑟殿,僥幸得見聖顏。”
東方溯笑一笑,合起一本剛剛批閱完的奏折,“朕知道你與昭儀很是親近。”
趙平清摸不準他這麽說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昭儀心善,對奴婢處處照拂,奴婢感激不盡。”
東方溯徐徐撫過藍綾封麵的奏折,漠然道:“昭儀心善,那你呢?平清。”
趙平清眼皮豁地一跳,“奴婢愚笨,不明白陛下之意。”
東方溯起身來到她身邊,經過博山爐時,細白的沉香煙霧被撞散,化做無形,沒入空氣之中,令整個承德殿彌漫著清鬱寧和的香氣。東方溯不喜用龍涎香,嫌它香氣太重,故而承德殿一慣隻焚沉香。
他盯著低眉靜立的趙平清,淡淡道:“你可知當初,朕為何答應昭儀,釋你出冷宮?”
趙平清仔細斟酌著言語道:“想是陛下仁慈,故而許臣妾一條生路。”
“仁慈?”東方溯玩味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眸子倏然散發出鷹隼般的銳利,一把鉗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字地道:“你差點害死千雪,要不是看在予恒還有昭儀的份上,朕早就殺了你!”
趙平清滿麵驚恐,她一心以為東方溯特意召見,是想複她位份,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場麵。旁邊的孫興也是傻了眼,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趙平清逼出幾滴淚水,哽咽道:“陛下至今還不相信奴婢?”
“把你的眼淚收回去。”東方溯厭惡地喝斥著,“朕若不曾恢複記憶,還會信你幾分,可現在……朕一個字都不信!”
在他的逼視下,趙平清有一種寒毛倒豎的恐懼,冷汗一層又一層地冒著,連鼻尖也沁了出來,她忍著下頜的疼痛顫聲道:“陛下想……殺我?”
“朕若要殺你,一道口喻即可,根本不用如此麻煩。”東方溯冷冷鬆開手,不過片刻,趙平清光潔的下頜已是出現兩個殷紅的指印,可見力道之大。
東方溯冷聲道:“往後少去明瑟殿,明白嗎?”
趙平清心裏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恐懼,難道……東方溯早就看穿了她接受梁氏的用意,可若是這樣,他為何從未阻止?
東方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冷漠地道:“朕自問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許多事情,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朕也不會婦人之仁,讓你踏出冷宮,已經是最大的退讓,平清……你是聰明人,所以管好你的貪欲,否則隻會害人害己。”
孫興越聽越是心驚,這一句句聽下來,這位主子竟是對趙娘子起了殺心,隻是還沒到非殺不可的地步罷了。
他有心幫趙平清說幾句,又怕一開口,將自己也搭進去,隻能在一旁幹著急,唉,怎麽會突然這樣,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
想到這裏,孫興忽地心中一動,目光不著痕跡地漫過垂手站在一旁的張進,究竟是真的沒有征兆,還是有些事情張進知道,而他不知道。
說起來,他們二人雖同是在東方溯跟前侍候的,但後者更倚重張進幾分,很多要緊的事情都是交待張進去做,他更多的是做一些端茶遞水,侍衣侍食的瑣事。
那廂,東方溯的話還在繼續,“這個話朕隻說一次,你若記不住,那就怪不得朕了,明白嗎?”
趙平清縱是再痛恨不甘,又哪敢當著東方溯說一個不字,萬般無奈地道:“奴婢明白,多謝陛下垂憐。”
“還有。”東方溯冷冷看著她,“皇後將恒兒照顧的很好,恒兒也視她若生母,你若真疼惜恒兒,往後就不要再去長信殿了。”
這句話落在趙平清耳中,猶如五雷轟頂,滿麵悲痛地道:“奴婢知道自己犯下大錯,不敢奢求恒兒能回到奴婢身邊,隻想偶爾看他一眼,為他縫製幾件衣裳,以解思念之苦,難道……連這也不行嗎?”
這一年多來,東方溯雖不見她,倒也未阻止她去長信殿見予恒,在梁氏的幫助下,一個月能夠見到予恒一次。
東方溯麵無表情地道:“究竟是真的思念還是別有用意,你心裏清楚,予恒是朕的長子,朕不希望他長大後與你一個德行。”
孫興小聲道:“陛下息怒,奴才看趙娘子這一兩年來,吃齋念佛已是改了許多,陛下不如……再給趙娘子一個機會。”
東方溯冷冷盯著他,盯得孫興毛骨悚然,心裏一陣後悔,無奈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
在這樣令人心驚膽戰的沉寂中,東方溯緩緩道:“她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樣幫著她說話?”
一聽這話,孫興頓時跪了下來,慌聲道:“陛下這話可是冤死奴才了,奴才一門心思侍候陛下,哪裏敢收別人的好處,奴才就是見趙娘子可憐,所以幫著說了一句,請陛下明察。”
“是不是可憐朕心裏一清二楚,至於你,好好跟張進學著,別以為朕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東方溯掃過滿頭冷汗的孫興,目光重新落在趙平清身上,不帶一絲感情地道:“記牢朕的話,退下吧。”
看到連孫興也被責罵在內,趙平清知道一切已成定局,無法改變,含淚退出了承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