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原來真有這種人
大雄寶殿前，血染石地。
龐廣達坐於門檻上，那僧人不曾死去，隻有鮮血涓涓流出。
僧人雙腿被斬，右臂被斬，唯有左手強抓地麵，想要緩解身上的痛苦，他倒是倔強，不肯嚎叫一聲。
佛尊的臉色已是陰沉下來，靈光禪師低頭，默念佛號。
“當年的你，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高低看我的吧。”
龐廣達淡然一笑，“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這話自是說給佛尊聽的。
佛尊冷語，“他是有錯，你也不曾死去。如此斤斤計較，不怕世人恥笑？”
“世人恥笑？”
龐廣達丟出了戒刀，戒刀將那僧人肚子刺穿釘在地上。“世人隻會嘲笑無能之輩，貧賤之輩，懦弱之輩，怎敢嘲笑於我？”
佛尊冷哼一聲，不想說話。
龐廣達悵然道：“萬佛寺確實是個好地方，這裏讓我覺得，如果有一天我無路可走了，也想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聽聽誦經聲，木魚聲，此生便也足矣。可惜啊，萬道之法、之規則本意都是好的，一切皆因執行的人，代表人不同而不同。”
“近年來，我的脾氣變的越來越怪，我自己完全能夠感受的到。可我要的平靜，誰又能夠給呢？”
他站起，“你殺了鵬魔，我離開，不犯萬佛寺一絲一毫。”
佛尊沉聲道：“你為何要咄咄相逼？鵬魔已悔，你怎麽就是容不下？”
“屍駝嶺……”
龐廣達嗬嗬一笑，“把我嚇傻了，也把我惡心的吐了。鵬魔不死，就證明我是在縱容天下魔！”
佛尊冷笑道：“你自身不也與眾魔交好？凶魔化慈佛，這就是度化！”
“度化嗎？”
龐廣達大笑，“在我考慮種族利益，站在蒼穹之上俯瞰眾生之前，我必須要把自己的定位搞清楚。那就是，我首先是個人。”
佛尊動了殺意，“你若出手，今日你走不了。”
已死一人，怎能再死一人？
佛之顏麵，如何留存？
龐廣達笑的很大聲，笑聲中了幾分悲涼。
那靈光禪師閉目落淚，幽幽一歎。
“金鵬護法。”
靈光禪師發出悲嗆的聲音。
那遠處一道身影飛馳而來，鵬魔帝出現了，有著金色的羽毛，可頭卻是鵬鳥的頭，身上卻披了袈裟，多了幾分佛性。
“大師，一切都是價值而論啊。”
龐廣達轉身看向靈光禪師，“這個無相境的小和尚死隻是麵子問題，鵬魔帝死卻是價值問題。回想我一生，於各種取舍中以及被人對付，無外乎我的價值比那些人低。”
“如果生命是對等的，就不應該因價值而有所偏袒。這是佛意？道意？人意？又或是天意？”
鵬魔帝看向龐廣達，眼中依舊有幾分仇恨。
屍駝嶺何等逍遙自在？終是他被迫投了佛廟。
靈光禪師邁步走向鵬魔帝，佛光普照蒼穹，那一刻仿佛這萬千神佛都活了。
李挺變了臉色，這老和尚好強的功力，竟不弱於白虎大聖之流！
“老衲今年虛活一千四百八十六歲。”
“參悟得這天下佛經，卻參悟不透這人世間的苦難。”
靈光禪師每一步落下，皆有金色蓮花綻放。“八歲那年見證佛性，我便苦尋大乘佛法，隻求度化天下苦難，助眾生消除怨憎悲苦。卻不曾想，終是臨了看透了這世間種種。龐施主說的沒錯，如果生命是平等的，就不該因外在附加價值而有任何偏袒。”
這一刻，鼓聲、木魚聲、誦經聲響徹九天十地。
“聖者犯錯，便也是錯。”
“普通人犯錯，也是錯。”
“怎能因聖者實力強大，那錯便不是錯？”
“欲蓋彌彰，遮掩的隻是本心罷了。虛無而來，虛無而去。我佛真意，當是感化世人，教化世人，不當做出任何不恰當言行。佛有多強？廟有多大？僧有多少？一切皆是虛假表象，人們要得到的，不過就是上善之德，正統之道。”
聞言，鵬魔帝沉聲道：“一起出手將他誅殺！”
靈光禪師化為一道光落在了鵬魔帝麵前，他一掌落下，拍在了鵬魔帝的頭上。
鵬魔帝身軀一僵，仙魂炸開，七竅噴血。
佛尊震驚，“師兄！”
靈光禪師看向佛尊，“佛尊，錯了，一切都錯了。若真存度化世人心，便不該在意麵子，在意實力，在意名聲地位。下位者向高位者看齊，是因為他們隻看到了上位者的繁華奢靡。不怪他們愚鈍，隻是這天下如此，隻是這亙古素來如此。表象就在眼前，不管你怎麽想，那都是最容易看到的。”
“佛堂越是豪華，世人則越苦。”
“強者越是逍遙自在，地位崇高，世人則越苦。”
“佛意、道意不該成為枷鎖，當深入人心被人真正的接受。而非隻是坐在這裏，念上一段經，誦上一段文便覺得是普渡了眾生。”
靈光禪師又看向了龐廣達，“萬物皆有正反兩麵，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也是不一樣的。施主自貧苦中來，如今已登峰造極，自然看得見這奢侈迷了人心，這權利腐蝕了人的德。若有來世，老僧還希望可以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這一刻，他踏空而行，佛光席卷西漠。
“你的選擇，老僧不再幹預，也不再勸，隻希望你做決定的時候，能夠三思而後行。”
佛尊驚呼，“師兄，不要……”
他失去了平靜，變的驚慌。
一圈佛光再度以靈光禪師為中心炸開，橫掃西漠每一個角落。
那佛光純粹到無法想象的地步，佛光所過，魔氣消融，魔人回歸人身，魔獸回歸野獸身，那殺戮嚴重的魔頭更是灰飛煙滅。
那佛光，成為了這西漠唯一的光。
在這一刻，仿佛西漠獨有的黑沙也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黑沙似乎消失了，多的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也多了諸多綠洲。
一個時辰後，佛光散去，靈光禪師徹徹底底消失了。
龐廣達仰頭看天，眼中流露出震驚。
他震驚的不是靈光禪師真正的實力，他震驚的事情隻有一個。
“原來這天下，真的有這種大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