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這不是一個針對幽靈的襲擊事件,幽靈隻是附帶的。”
晏龍急匆匆地下樓,一邊走一邊對袁仲夏說,“某個規模龐大的國際恐.怖.組織策劃的連串行動,地點也不限於華夏。”
否則沒法解釋為什麽全球多地接連出現被次聲波襲擊的城市。
袁仲夏臉色難看,低聲咒罵:“地鐵站下麵那隻恐龍估計也跟這幫鱉孫有關!我就說,一般研究所跟組織能複活恐龍嗎?擱這拍電影呢!”
恐龍與次聲波襲擊事件都發生在人流密集的地區,如果不是商都官方反應及時,不僅是死傷慘重,還會讓這座城市裏的人產生恐慌,繼而出現混亂。
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最期待的就是混亂。
城市一旦亂起來,不管做什麽,都比之前容易。
“……他們策劃了兩次襲擊都沒有達成目的,可能不會輕易罷休。”晏龍目光深幽,神情冷厲。
這座城市可能要進入戰時狀態了。
“基地發出了緊急召回令……對,有意外情況。商場這邊的封鎖繼續,沒有任務的人原地待命。”
袁仲夏抄起對講機聯係完了下屬,回頭一看,晏龍竟然沒跟上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商場前麵的噴泉廣場上。
袁仲夏嚇了一跳,莫非是陳岩這個新人連續兩天在腦子裏“加載”晏龍程序,現在出問題了?
這一出事就是兩啊!
袁仲夏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忽然看到晏龍朝他打了個隱蔽的手勢。
“……”
有情況?
袁仲夏警覺地觀察四周。
夜風徐徐,帶來一陣清淺的花香。
商場燈火通明,廣場上也有地燈,停在街道封鎖帶的車輛亮著警用紅□□,各個單位的人穿著製服守在崗位上,一切正常沒有異樣。
“怎麽回事?”
“先上車。”
晏龍隻給了一個簡短的答複,袁仲夏也不囉嗦,直接跑到廣場邊緣,啟動了自己執行任務時開的那輛防彈越野車。
發動機開始轟鳴,晏龍鑽進了副駕駛座。
他一坐定,就對袁仲夏說:“幽靈在盯著我們。”
“什麽?”袁仲夏吃了一驚,倒也沒慌亂,嘴裏笑罵,“好家夥,我小瞧了他的膽子,他在哪裏?”
“商場右邊的那棟寫字樓上,剛才隔著窗子在觀察我們。”
袁仲夏下意識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這些商廈寫字樓比往常暗沉很多,隻有走廊開著應急照明用燈,一個個窗戶都是黑漆漆的。
——今晚的寫字樓裏沒有加班的人。
白天的襲擊事件發生之後,附近一公裏內的建築被迅速清空,因為這種小範圍、定向攻擊的次聲波武器必須在一公裏之內啟動,也就意味著這附近肯定會有線索。
“他怎麽進去的?”袁仲夏驚訝地問。
“他是幽靈。”
可以把身體丟在醫院,意識體溜達出來,然後穿牆,穿玻璃。
袁仲夏一拍腦袋,瞧他這幾天熬夜熬得,這彎子都沒轉過來。
“……把車往右邊開。”晏龍直直地盯著那棟樓。
要直接懟?
袁仲夏心裏無語,手上一點都不慢,方向盤一打就朝右邊的路口駛去,同時啟動了夜視輔助設備。
“沒用,紅外線熱成像捕捉不到,望遠鏡也看不見,這個幽靈有欺騙人類視覺的能力。”晏龍早就通過陳岩的眼睛確定這一事實了,他是通過“生物波”感知到的。
袁仲夏倒抽一口冷氣,欺騙人類視覺?
他忽然看到馬路旁邊出現了一個人影,雙手插兜,膚色蒼白。
就站在那棟商廈寫字樓門口,歪著頭看自己的車。
這匆忙的一瞥,能把人嚇得抱著方向盤狂踩油門。
“見了鬼!”袁仲夏怒罵一聲,問旁邊的晏龍,“怎麽辦?再開回去?”
“不用了。”
晏龍的語氣平穩,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忽然持槍瞄準後座,“他已經上來了。”
“草!”
袁仲夏一邊怒罵一邊想幸好自己是狙.擊手出身的大心髒,扛得住,這車開得還挺穩!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晏龍肯定知道自己扛得住才這麽幹的!
袁仲夏瞥一眼後視鏡,沒有。
再悄悄扭頭,後座上空蕩蕩的。
不等他心生疑惑,就有聲音冒了出來:“別嚇司機。”
“我……”
袁仲夏努力咽回了髒話,想不嚇司機就別忽然站在路邊上直勾勾看車啊!
“抱歉,我要確認一下,不然這車我可不敢隨便上。”
開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後,陸笛顯現了身形。
他放鬆地靠在後座上,完全不在乎那柄指著自己的黑洞洞槍口。
袁仲夏發現後視鏡裏的那個人模模糊糊的,隻好略微偏頭,用餘光打量陸笛。
——很年輕,年輕到懷疑是不是有二十歲,頭發不長不短,沒染過,身上沒有任何誇張的裝飾品,沒有任何花紋的白T恤牛仔褲,跟高中生相比就差一個書包了。
完全符合昨天那班地鐵上的目擊者描述。
學生模樣的男孩子,站在車門前,當機立斷抓起一隻行李箱扔向恐龍,從頭到尾都很冷靜果斷。
但晏龍說,這不是幽靈的本來麵目?
袁仲夏心裏犯嘀咕。
陸笛盯著晏龍,慢吞吞地說:“這把槍裏,有特殊的子彈?”
“你猜。”
晏龍的手很穩,仿佛再舉三十分鍾都撐得住。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裏盡是揣測與估量。
陸笛不敢賭,萬一真有什麽破壞腦電波的神奇子彈呢!作為普通人,難免要吃高科技的虧,於是陸笛決定率先打破沉默:“我沒想到你會發現我。”
“我也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我以為你要準備從醫院裏逃跑了。”晏龍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目光就像是一個掃描器,不放過陸笛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
“逃跑?跑去哪?為什麽要跑?”
陸笛一連三問,然後攤開手,“因為你快要猜出我的身份了嗎?”
晏龍不說話,袁仲夏繼續開車。
陸笛閉上眼,像是在感覺什麽東西,然後看著袁仲夏,似笑非笑:
“……他一直在不停地思考關於我的事情。”
袁仲夏一驚,隨後清空思緒,緊盯前方路況。
陸笛心裏怎麽想沒人知道,反正他臉上一派從容:“他糾結了好幾遍‘第七人民醫院’,所以你們準備去那裏?你們覺得真正的我在那家醫院?”
袁仲夏努力讓自己做一個隻會開車的工具人,什麽都不想。
這時晏龍忽然笑了,低沉地笑。
“你可能不知道,華夏每年都會發現三到五個異能者,說是異能,其實就是讀取腦電波的能力,又稱心靈感知力。他們隻聽得見一米範圍內,被人類默讀三遍以上的話。”
這種心靈異能就是雞肋一般的垃圾。
試想,就算罵你,也得連續罵你三遍才能接收到。
“你的讀取能力也差不多弱,否則早就通過司機,知道我這把槍裏的子彈是什麽了。”
“……”
袁仲夏心想,等等,這我不知道啊!
不對,晏龍是在詐幽靈!
袁仲夏迅速反應過來,瞄了一眼表情陰鬱的陸笛,後者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
確實沒什麽可氣的,垂死者的腦電波才會對外發散,祈求同類的救助,正常情況下腦電波不可能被“聽”到的,天賦異稟也得來三遍以上。
陸笛意識到自己最大的弱點在哪了,對方那邊有數不清的科研成就可提供答案,眼界廣博。
而自己呢,隻能靠親身經曆!
“好吧,你贏了。”陸笛點點頭,然後看著袁仲夏警惕得好像隨時都要暴起的樣子,認真地說,“我不是來滅口的,即使你們發現我的身份,我也不會做傻事。如果你們死了,我的麻煩隻會更多,而且這位——”
他指了指晏龍。
弄不死啊,連身體都是別人的。
“我來這裏,也不是因為身份暴.露,而是擔心會發生第三次襲擊。”陸笛很坦然,沒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高科技,沒有團隊,沒法用人像掃描知道白天小巷裏那個嫌犯的真實姓名,也沒辦法根據嫌犯的行程記錄找出與嫌犯接觸的可疑人員,我隻能在商場附近蹲守你們特別執行隊的車輛,然後跟蹤你們獲得線索。”
“你知道特別執行隊?你怎麽認出我們的車……噢,昨天地鐵站門口停了幾輛。”
袁仲夏覺得幽靈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不止蹲到自己,還蹲到了晏龍。
“你從醫院趕過來,不少路啊!”
麵對袁仲夏的試探,陸笛根本不上當,他對著晏龍說:“我叫陸笛。”
晏龍眉峰一皺,他懷疑的那個人躺在七院,名叫陸雲。
這是巧合嗎?
還是故意誤導?畢竟有兩個書店的員工,他們互相認識,都很年輕,也都在篩查出的最終名單上。
陸笛無所謂地笑了笑,身影忽然淡去。
袁仲夏急忙回頭,赫然看見陸笛站在路邊的人行道上,朝他們擺擺手,轉頭離開了。
“要追嗎?”
“追不了。”晏龍緩緩放下手臂,把武器收回背帶。
剛才這場對峙,一方麵陸笛拿晏龍沒辦法,一方麵晏龍也抓不住陸笛,隻能看著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袁仲夏按了一下儀表盤旁邊的某個按鈕,立刻有投影放了出來,毫無意外,在陸笛上車之後就全是雪花點了,錄到的也全部是奇怪的雜音。
“沒實體,可以隨心所欲地凝聚成形,隨時消失,還能幹擾攝像與錄音……嘖,還真是幽靈啊!”
晏龍定定地看著隊友,忽然問:“你已經認定他沒實體了?”
袁仲夏一拍大腿,懊惱道:“這家夥故意誤導我們?他真身還躺在七院吧!”
“我不知道。”
晏龍有種感覺,這是陸笛在回敬他的那句“你猜”。
他抱起手臂,沉思著說:“他能欺騙人類的視覺,原理是幹擾腦部活動,眼睛看見的圖像要經過大腦處理,如果大腦不處理,那麽就算看見了你也覺得什麽都沒看見。”
袁仲夏恍然大悟,難怪自己看不見,晏龍卻不一樣。
“你看見的幽靈,他長什麽樣?”
“哦,年紀不大,剛入社會沒多久的樣子,男生女相……”
袁仲夏描述了一遍陸笛的長相,然後問,“有什麽問題嗎?”
晏龍緩緩搖頭,他感覺自己遇到了一個謎題。
原本以為這道題沒有多難,是他大意了。
“那還派人去醫院嗎?”
“去。”晏龍心想,他需要更多線索。
袁仲夏有些不安:“我們現在回基地,他會不會跟蹤?”
晏龍搖搖頭:“不會,他拿不準我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但他知道這不是我的身體,去基地可能撞見真正的我。這也是我的期望,畢竟困在人的身體裏,我無法看清他的真麵目。”
“你不是已經猜到幽靈的身份了嗎?”袁仲夏不敢置信地問,“躺在七院的那一個鞋店員工,兩個書店員工?剛才發生了什麽讓你推翻了猜測,改說不知道?”
晏龍沉默了一陣,緩緩說:“科學研究早有定論,死者的靈魂是不存在的,所以他應該是個生命體,而人類活著就得有自己的身體。就算出現了一個天賦異稟,能脫離身體的‘靈魂’,在理論上也不能離開身體太遠,離開時間太久。這也是我最開始說,沒想到他今晚會出現在商場附近的真正意思。”
市七院距離雙江北路十幾公裏呢!
“換個角度想,陸笛也可能是故意如此,他知道自己要暴.露,又知道我會這麽推測,於是用這種方法讓我產生懷疑,從而掩飾自己的身份。他在對我說,‘你猜’。”
袁仲夏:“……”
行吧,他今晚可能就是個開車的工具人,暗中交鋒與他無關。
“對了,你那顆子彈是什麽高科技,能打幽靈?”
“怎麽可能有這種子彈,我騙他的。”晏龍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