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門兩癡
唐楓從蓮池中出來，心中的迷惑一掃而空。
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之處，但是那些都是沐狸的事，我也不好意思追問。
他從蓮池中出來，目前紫雲宗因為血屍的破壞，建築物不少已經毀壞，需要重建，這些事是不需要長老們插手的。
大長老他們封印了紫芒雷心後，就回到長老閣了，他們想必也有事要商議。
畢竟這裏的事還牽扯到萬裏聖庭，這可不是小事兒。
唐楓也是打算回去，新弟子的木樓那裏大多倒還保持完整，沒有太多毀壞之處，然而走到一處廣場上時，唐楓便是看見那裏圍滿了人。
這時候還能有什麽事？唐楓也是走了上去，便看見韓無解抱著一個女子跪在那裏。
周圍人竊竊私語，而那些寒梅脈的人皆是麵色複雜，女弟子更是默默流淚。
“這又發生什麽事了？韓師兄他…”不少人也是奇怪。
也有人知道一點消息，道：“韓師兄從宗門回來時，便帶回來這個女子，好像韓師兄當初就是為了她退宗的，這次回宗好像是請寒梅脈主抱梅散人救命的。”
唐楓打量了一下韓無解懷中的女子，中人之姿，但是此刻臉色慘白，看起來毫無一絲生氣，像是油盡燈枯了一樣，無活人氣色。
她的脖頸和手上都有一些灰色線狀紋路，不知是因何而至。
韓無解神色有些憔悴，哪裏還有先前的那種不懼對手的英氣，現在他就像是一個很久沒有進食的凡人，像是隨時都可能倒下。
他的眼神少了些淩厲，卻多了許多執拗。
唐楓正看著這二人，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便是聽見周圍喧嘩起來，唐楓抬頭便是看見抱梅散人張九峰緩步而來。
他雙手負後，穩步而來，眼神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緒。
最終，張九峰在距離韓無解二人三丈遠的地方停住，淡淡地看著韓無解，眼神在他韓無解懷中女子身上流轉。
當看到女子身上那些黑色紋路時，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不過旋即便是舒展開了。
韓無解的的眼神泛起絲絲光彩，喚道：“師尊！”
張九峰淡漠道：“誰是你師尊，你怕是認錯人了吧，你已經不是紫雲宗弟子，又回來做什麽？來人啊，把他二人給我轟出宗門。”
“師尊！”聽此，寒梅脈弟子皆是叫道。
張九峰眼神一瞪，道：“怎麽？我說話不管用了？”
“師尊，韓師兄他隻為救他妻子而來，還請師尊出手！”寒梅脈弟子齊齊跪下，看著張九峰。
張九峰心中歎息，表麵上卻是冷笑，他看著韓無解，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嗎？當初我苦口婆心勸你，你置若罔聞，現在卻又來求我出手，你當初的本事哪裏去了？”
“師尊，弟子不後悔退出紫雲宗，本也無顏再來見師尊，但是鏡兒她因想入仙門伴我左右，所以服用了開靈散，以至於現在命懸一線，還請師尊念在往日師徒情分，出手救鏡兒一命，此番救命之恩，無解銘記在心！”說罷，韓無解一頭磕在石地上。
“韓師兄…”
寒梅脈弟子早已經泣不成聲，他們不願意看到韓無解走，當他又回來時，他們也曾高興，他們的大師兄又回來了，那個曾經把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的韓師兄。
張九峰盯著他，見他額頭殷紅，手掌在身後捏得泛白，道：“你就為了她，為了這樣一個凡世小家族中的婢女？你為她墜凡，她為你化仙，好，好的很吶，為了她跪著求我，真是出息了。你的傲氣呢？你今天這個樣子算怎麽回事兒？為了讓我知道你有多愛她？荒唐！荒唐至極！”
早在得知韓無解戀上凡人女子的時候，他便曾派人了解過，得知這鏡兒隻一凡世家族中的婢女，而且是那種最普通的婢女，得知這一消息，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韓無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再過一段時間，成為傳承弟子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到時什麽樣的道侶找不到，可他就偏偏中意了這鏡兒。
張九峰看起來有些激動，而韓無解卻是無動於衷，呆呆地說道：“請師尊出手救鏡兒。”
“請師尊幫幫韓師兄！”寒梅脈的弟子都是拜道，就連其它弟子也都是不禁動容。
張九峰冷眼一掃，這些弟子從未這般拂逆他，他不禁怒極而笑：“好好好，你們師兄弟的感情還真好，你們做好人，那我就來做惡人，紫雲宗不會有人救她，另請高明吧！”
說罷，張九峰拂袖而去。
所有弟子都是沮喪起來，看著那張九峰決絕的背影，不由得無奈歎息。
“韓師兄…”
不知是誰輕聲喊了一句，韓無解額頭上的血跡順著鼻梁流下，滴在她懷中女子的衣袂上，襯得鮮紅。
他呆呆地看著張九峰的背影直至消失，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樣，艱難地抱起女子，踏著踉蹌的步子往宗門外走去。
“韓師兄！！”
寒梅脈弟子齊聲大喊，韓無解卻猶如沒有聽到一般，一步一晃的循著石階而下。
落日餘暉，灑在他身上，猶如一層幽靈般的薄紗。
所有弟子站在那裏，像是石化了一樣，就那般看著韓無解的背影越變越小，直到消失……
“韓師兄……”
寒梅脈弟子呆呆地輕聲道，淚珠卻是不爭氣地滑落，心中更是無奈。
他們的韓師兄，回來了，又走了！
……
落日後的紫雲宗，較之往日更顯靜謐，似乎那夕陽一幕，連這飛蟲都已知曉，沒有再聒噪的叫喊。
明月輝映，長老閣不遠那樓閣亭台上，張九峰獨自站在這裏，他的目光往遠處眺望，有諸多的複雜在他眼中凝聚，最後化為一聲苦歎。
不知他站了多久，月亮已經西斜，已經是後半夜了，清冷的風吹拂著樹上的葉子，索索作響。
一道人影從那山腳踏劍上來，他似乎知道張九峰在這裏，於是直接飛來。
劍收乾坤袋，緩緩踏步來。
這人正是長老閣十二長老之一的夏婁。
張九峰沒有特意看他，依舊眺望著遠方，輕聲問道：“解了？”
“解了，開靈散的影響對於凡人來說還是太大，據說這女孩隻是凡世一家族婢女，這開靈散在俗世之中算是流傳的比較廣了，但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可以得到的，好像是偷偷拿她主人的，想來真是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不害怕啊！”夏婁道。
“或許正是因為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才不害怕吧！”張九峰瞥了他一眼道：“你說這番話，又想表達什麽呢？”
“嗬嗬，人家女孩子為了無解這孩子以命犯險，隻是希望伴在無解左右，你還忍心拆開他們嗎？”夏婁道。
“我若真想拆開他們，今日不會讓那女孩活著離開紫雲宗！”張九峰苦笑一聲，歎道：“隻怕那樣，無解會恨我一輩子吧。”
“所以你又讓我去給那女孩解開靈散。”夏婁笑道。
張九峰默然，道：“以後看他自己的造化吧，都是他自己選的路，怎麽樣，都與我無關了。”
他歎息苦笑，終是轉身離去。
“唉，你的東西，拿好！”夏婁突然叫住他，扔給了他一個東西，這是一個玉墜，像是一條赤龍。
“君子不奪人所愛，你為了她守了這龍玉二十年，我就算再喜歡，也不會這般要來，這次就算是我幫無解那孩子吧！”夏婁道。
張九峰大拇指撫摸著那龍玉，輕聲問道：“他去哪了？”
“他說要帶著那女孩隱於江湖，你也知道想要解開開靈散的影響，需要……”夏婁欲言又止。
張九峰點點頭，默默離去，隻是那背影有些蕭索。
夏婁歎息一聲，無奈搖頭，喃喃道：“這弟子的癡，都是從師父那裏繼承來的啊！一門兩癡，幸與不幸，猜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