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54、冊封

  每當到這個,傅恒心下總是沉重。


  他轉過身去,“福晉,康兒還,你又何必非要這會子就要決定他的終身大事?”


  “還?”蘭佩搖頭苦笑,“七公主是兩個月就指婚了;四公主許配給咱們家隆


  兒的時候兒,也才四歲。如今康兒都六歲了,皇上還沒有給指婚的意思,你叫我這


  心下如何能安定?”


  傅恒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你想要令貴妃所出的公主與康兒結親的心願……可是


  七公主指婚之時,正是朝廷用兵的特殊時刻,皇上亦沒的選。既然已經錯過了,咱

  們便別搶扭著瓜兒了,不行麽?”


  九福晉眯眼凝住傅恒,“七公主已是錯過了,妾身自然知道。可是老並不虧

  待咱們康兒,令貴妃又生下了九公主啊!既是公主,又是序齒為九,這不就是合該

  便完成咱們的心願去麽?”


  傅恒皺眉,“我又何嚐不希望康兒能與令貴妃所出的公主結親?可是,福晉

  啊,我總覺著,這事情終究是康兒的終身大事。咱們或許還是應該再等等,多看


  看,瞧著孩子自己的心意才是。”


  蘭佩不由得瞠目,“瞧著孩子自己的心意?九爺這是怎麽了,今年康兒才六歲


  啊,他能懂什麽終身大事?”


  “況且古往今來,哪個世家子弟的婚配,或者是皇上指配,或者是父母之命,


  哪兒容得叫他們自己選了?孩子終究是孩子,便是叫他們自己選,怕也隻能看見眼


  前一時的如花美眷,卻看不懂如何來相伴一生的似水流年啊。”.

  傅恒微微蹙眉。


  “福晉所不錯,隻是……”


  隻是,傅恒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當年不能不眼睜睜看著心儀之人走入宮門,就

  再也沒能出來;而自己的婚配,完全由身為**的姐姐做主,迎娶了這樣一位出身高

  貴,卻並不得他心之所愛的福晉。


  雖也相伴走過來這麽多年,蘭佩算得上如花美眷,也真情真意陪他共度這似

  水流年……可是,便如方才門啟的那一刻,或者又如眼前討論兒女婚事的一刻,他卻

  依舊還是覺得,與她之間,相隔那麽遠;彼此出來的話,聽起來都那麽陌生啊。


  他眯眼望向燭火,更不清為何,總是抹不掉那年園子裏河畔燈火裏,自己那


  的兒子,孤單立在星光水影裏,哭了那一臉的淚……


  從前他恨過命運為難自己,他那一刻抱住兒子的時候兒,心下便也暗暗發過


  誓:絕不用同樣的為難,去強迫自己的兒子。


  這世上終究是影情有獨鍾”四個字。地再大,除了那一個人就不行;哪怕另

  外一個人與那個人有著相似的容顏、相同的血脈……卻也終究不是那個人啊。


  傅恒輕歎一聲,也在袖口裏審慎地攥了攥指尖兒。


  他明白,這樣的話便是出來,蘭佩也不會同意——終究康兒此時還;康兒立

  在河畔燈火裏哭的時候兒,就更。他若用“情有獨鍾”四個字來形容康兒,蘭佩隻


  會他是推諉之詞。


  其實傅恒自己也有一點不敢確定,那一晚河畔燈火裏看見的淚水,看見的那個


  “情有獨鍾”的孩子,究竟是尚且年幼無知的康兒,還是觀照到了他自己啊……


  傅恒遂甩了甩頭,眸光倏然一亮,凝住蘭佩,“隻是我覺著,咱們家既然已經

  有了靈兒為多羅額駙、隆兒為和碩額駙,與皇家已經是兩次聯姻。又何必還非要再

  希冀康兒能再成額駙呢?”.

  蘭佩抬眸凝望傅恒,感知到自己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九爺的沒錯,我們家此時已經有了兩個額駙。康兒還不算什麽,終究他是

  咱們的嫡長子,便是尚了公主,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姑舅親’;倒是靈兒,能為多

  羅額駙,能有如今頭等侍衛的身份,當真是榮幸。”


  “靈兒和隆兒都是九爺的兒子,九爺有了兩個額駙兒子,心滿意足;可惜對於


  妾身來,靈兒是靈兒,康兒是康兒;妾身做不到因為靈兒爭氣,便不管康兒的前


  程了!”


  八月間皇帝在熱河大慶平定準噶爾之功,皇帝以福靈安“非披堅執銳之歲,即

  能奮勇行陣,屢著勤勞”擢頭等侍衛,賜緞六端,銀百兩。


  福靈安於乾隆二十一年,以三等侍衛的身份赴西北軍營。到此時不過三年,便

  連著“三級跳”,從三等侍衛直升頭等侍衛,平均一年一級!

  更何況他直到今日,才還隻是十幾歲的孩兒啊……


  此外,因福靈安這三年在西北軍營,都是跟著堂兄、傅家大宗“承恩毅勇公”明

  瑞。堂兄弟兩人一同出生入死,結下深厚情誼。以明瑞為傅家大宗的身份,此時福

  靈安在家族中,事事皆有明瑞撐腰。


  雖為庶子,芸香的出身雖然卑微,此時傅家上下卻也都對這一對母子給予了甚


  高的尊重。福靈安已經隱隱然之間,可以與福隆安匹敵;而芸香的聲望,也開始不


  遜色於蘭佩這個嫡福晉了。


  家有如此庶子,叫蘭佩這樣的嫡母、嫡福晉,如鯁在喉,情何以堪。


  每當與傅恒生了嫌隙,福靈安的事兒便會如細細的毒蛇一般,從那縫隙裏爬出


  來,一點一點兒啃噬她的心,叫她忍不住將這樣的話在傅恒麵前一遍一遍地衝口而


  出才痛快。


  如今芸香又有了個孩子,亦然臨盆在即,蘭佩心下那隱隱的疼痛感,就更甚。


  蘭佩用力吸氣,抬眸凝注傅恒,“九爺,康兒是咱們的嫡子。可是縱為嫡子,

  他卻是次子,不能承繼咱們家的世職,也不能分得多少家業……他啊,終究還得自己

  去打拚。”


  傅恒蹙眉,“康兒縱不能承繼世職、家資,可是憑他是咱們的兒子,皇上將來


  也會賞給他侍衛出身。”


  “侍衛出身?”蘭佩笑了,“便是侍衛出身,因為他不是額駙,沒有世職,故此


  他隻能從藍翎侍衛做起;卻不如靈兒,因有多羅額駙的世職,靈兒可以從三等侍衛

  封起啊!”


  “便如九爺當年,便是孝賢皇後最愛的幼弟又如何,因不是嫡長子,便也隻能


  從最低的藍翎侍衛封起;而四哥富文,卻是大宗,是承恩公啊!”


  大清世家,子弟的出身都與你這個家族是否有世職、世爵密切相關。若有世

  職、世爵,子弟出身時候的起封,便也要依著世職世爵的基礎給封;而福康安非嫡

  非長,並無世職可以承繼,隻能從最低的藍翎侍衛出身。


  蘭佩哀哀而笑,“再侍衛隻是出身,能不能有個好的前程,終究還都是要軍


  營立功才校便如這幾年西北用兵,皇上親自送了多少禦前的侍衛到軍營效力?”


  “康兒便是從藍翎侍衛出身,將來若想有個前程,便也得衝鋒陷陣,到軍營去

  搏命立功才行!”


  蘭佩抬眸望住傅恒,“怎麽,難道九爺也已經想好了,等康兒到了十三歲,


  九爺也要將康兒送進軍營,叫他到兩軍陣前去搏命不成?!”


  傅恒不由蹙眉,“靈兒可去得,且以年少已然立功;康兒為何就去不得?”


  “我滿洲男兒,本就以披甲立功為榮。難不成你想叫康兒成為養在家裏的窩囊

  廢不成?!”


  蘭佩一口氣梗住,踉蹌後退。


  “果然,果然……怪不得我這樣為了康兒計議之時,九爺卻並不熱衷;九爺甚至


  都不肯為了康兒,到皇上麵前去求一門親事——憑九爺如今在朝中威望,若九爺肯

  求,皇上怎麽會不肯?!可是九爺有了靈兒就心滿意足了;九爺不需要三個兒子,

  個個兒都成為額駙了!”


  傅恒長眉陡然一揚。


  “福晉,你夠了!我傅恒的兒子,若要求取出身,或者寒窗苦讀,以科舉出


  身;若不行,那便沙場立功,為自己賺來功勳。沒的非要尚公主,以額駙之身求取

  功名利祿!”


  “倘若怕死的,就也不是我傅恒的兒子;不配當滿饒勇士!”.

  傅恒拂袖而去,蘭佩哭倒在地。


  書房寒寂,滿架的書,帶不來半點溫暖。


  門響。


  蘭佩以為是篆香,便是一聲大喝,“出去!”


  這一刻,她不想叫自己絕望的模樣被芸香、篆香當中的任何一個看見。


  “額娘……”卻是孩子的童聲。


  蘭佩心下一震,慌忙抹掉眼淚,轉頭望去。


  門口是福鈴拉著福康安的手。


  ——福康安這會子雖然已在宮裏進學,但都是白去,晚上依舊還是要回自己家

  裏。已經不能再如從前那般,隨便宿在內廷裏了。


  蘭佩慌忙大口呼吸,極力叫自己平複下來。


  福鈴上前將蘭佩扶起來,輕聲勸,“額娘,夜晚冷,地上最涼。我姨娘叫我

  進來伺候額娘,我姨娘去給額娘燒水,叫額娘洗洗臉。”


  蘭佩心下一顫,便伸手輕撫福鈴的麵頰。


  她明白,這是篆香懂得分寸,故此篆香自己沒進來,卻叫福鈴進來伺候。


  “你怎麽把你弟弟,給帶來了?”


  福鈴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因為女兒知道,額娘傷心的時候兒,女兒沒本事叫


  額娘重展笑顏;唯有咱們家三哥兒才有這個本事。”


  蘭佩被福鈴那孩子給的,又是想掉淚,又是忍不住苦笑。


  福康安咬著嘴唇走過來,卻沒姑上逗母親笑,反倒迷惘地望住母親的眼睛,

  “額娘,你方才與阿瑪一直提到兒子,是做什麽?”.

  蘭佩登時皺眉,心裏不落定兒子是聽見了多少。


  福鈴懂事,輕聲道,“招娣才來,在門外還沒站上一會子呢。”


  蘭佩這才放下心來,深吸口氣,極力叫麵上平靜,“沒什麽,隻是與你阿瑪

  你的功課。那畢竟是上書房,皇子皇孫們若有半點憊懶都要受罰,你便更不準淘氣。”


  福康安咬了咬唇,“額娘擔心這個做什麽?我念書比永璂、永都好!”


  福康安和拉旺的年歲,因與永璂、永相仿。故此在上書房裏念書,福康安跟


  拉旺,是與永璂、永,還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宗室子弟是一撥兒的。


  福康安終究是在宮裏長大,每日裏又是一處念書,這便是提到永璂、永,也

  都直呼其名。


  尤其是永,因永跟婉兮好,在永壽宮裏本就常來常往;況後來又是在舒妃


  宮裏撫養,與福康安的情分自然是情同手足,沒分那麽多規矩去的。


  蘭佩卻被嚇著,忙伸手一把捂住福康安的手,“誰叫你這麽的?你在上書

  房,也曾這樣炫耀過不成?”


  福康安揚眉,“何來‘炫耀’?兒子的功課、射箭本來就比他們兩個都好。那麽


  多師父、諳達、同窗,都看著呢!”


  蘭佩這一刻哪兒還姑上什麽跟九爺的爭執,雙膝一軟,已是跪倒在地,緊緊

  抱住福康安。


  “哎喲我的祖宗……額娘求你了,以後可千萬不準這麽著了。便是比試背書和

  射箭,也不準你再贏過皇子皇孫們去。”


  “他們是主子,咱們都是奴才。當奴才的怎麽敢在主子麵前這樣搶尖兒了去,

  啊?!”


  福康安有些不服氣,“主子又怎樣?永自己都承認,他也就是漢學書畫比我

  強,射箭和滿文,他都比不過我!”


  蘭佩心地喘氣,“永倒不打緊……額娘的,是十二阿哥。你萬萬不可以在

  十二阿哥麵前爭先兒去,你記著為娘的話,絕不準忘了!”.

  十二月十八日,令貴妃等位,行冊封禮。


  一大早,鴻臚寺設節案於太和殿正中,設冊案於左,寶印案於右。


  內監設節案於永壽宮、景仁宮、延禧宮。三宮的正殿,寶座明間正中前列香

  案,設冊寶印案於左右東西饗。宮門前分別列貴妃、妃、嬪的采仗。


  鑾儀衛設采亭於內閣門外。


  內閣禮部官奉節、冊、寶印,及宣讀冊寶印文,陳於亭。


  鑾儀校舁行前列繖仗。


  禮部官前導至太和殿階下亭止,奉節冊寶印升入殿,陳於案。


  大學士一人立於殿外,正副使立於丹墀東,鹹朝服西麵。


  吉時到,鴻臚寺官引正副使升自東至階丹墀左北麵立。大學士入殿左門,奉節

  由中門出。


  正副使跪,大學士奉節授正使,正使受節與副使隨輿西麵立。禮部官入殿,舉

  冊寶印各案出。正使持節前行,副使隨案。後由中階降,仍東陳采亭內。


  冊封正副使們出太和門中門至景運門外,以節授內監。內監持節舁采亭入,陳

  節於中案,陳冊寶印及文於東案。


  這一係列儀軌,全都恭謹莊嚴。雖是喜慶,卻也叫人心下沒有竊喜,反倒有肅


  穆之福


  永壽宮裏,婉兮早已穿戴好了貴妃吉服,在宮門內道右候過隨入。


  階下,


  內管領下的官員福晉們充當引導女官——婉兮的母親楊氏,從前便曾身為這樣的


  引導女官,而得過雍正爺的賞賜——內監早在拜位上放好拜墊,引導女官引著婉兮倒


  拜墊前,扶著婉兮麵向北跪倒。


  冊文曰:“朕為化起二南,讚理必資乎淑德。官分九禦,褒榮遞進夫崇階。爰

  沛綸音,式加象服。爾令妃魏氏,素嫻女誡,早侍掖庭,勤慎居心,柔嘉著範。欽

  承聖母,供內職以無違;敬佐中宮,稟徽音而有恪。前晉封乎妃秩,已越十年。今

  稱慶於宮闈,恭逢萬壽,奉皇太後慈諭,冊封爾為貴妃。尚其克承榮錫,永流翟舀

  之光,益懋芳徽,式協珩璜之度。欽哉。”


  這一篇冊文洋洋灑灑,撰文者乃為編修——當朝大才子紀昀紀曉嵐。


  貴妃金冊,十頁,每頁用七成金,十有五兩。冊文鐫刻在金冊之上。冊文外又


  有冊文匣,配象牙雕刻的鑰匙牌。女官宣讀完冊文,將金冊裝入冊匣,然後跪倒將

  冊文匣連同想要鑰匙牌授給婉兮。


  婉兮垂眸,見那象牙雕刻的鑰匙牌上,鳳鳥凝眸……竟然與皇上賜給她的那大紅


  門簾兒上的鳳鳥,一模一樣。


  婉兮不由垂首,唇角不自覺輕輕揚起。


  婉兮祗受,交給身畔的玉蕤。玉蕤以常在之位,今日以為協禮女官。玉蕤跪

  接,與婉兮一同將冊文陳於案。


  接下來再宣貴妃寶印,受寶印亦如之。


  貴妃金寶,蹲龍鈕,六成金。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玉箸文。


  婉兮垂眸端詳。從前妃位的寶印為龜鈕、五成金。平台,方三寸六分,厚一

  寸……這貴妃的寶印不僅比妃位的寶印更大更重、成色更好去了不;印紐更是已經


  用了龍紋,標示出貴妃位分在後宮中的地位,已經越發從妾侍向妻子過渡去的尊貴。


  婉兮最後行六肅三跪三叩頭禮畢,引禮女官引著婉兮回到原位立,內監持節

  出。婉兮送到宮門口如初迎儀。


  內監出景運門,以節授予正使傅恒。


  傅恒與劉統勳行禮罷,左門複命。


  而永壽宮中,皇子、皇孫皆來行禮;宮殿監高玉等人率領內監也來行禮,本宮

  首領太監劉柱兒等隨從行禮。


  這一場煊華嘉禮,婉兮與傅恒一同經曆了。傅恒還身為冊封正使……可是他們終

  究內外有別,傅恒隻能於景運門外,隔著這重重的金瓦紅牆,遙遙與婉兮共度。


  傅恒回眸望那紅牆巍峨,雖是含笑而立,卻也終究,眼角已澤.

  次日,婉兮等四人赴皇太後宮行禮謝恩。


  皇太後正殿升座,受六肅三跪三拜的大禮。


  禮畢起身,皇太後各自賞賜下銀兩和表禮,卻也盯著婉兮,止不住地輕笑。


  “十一月二十一日詔封,十二月十八日就行冊封禮,前後竟不到一個月。這效

  率,當真是後宮冊封史上罕見的一筆啊。”


  “後宮冊封,又是你們這樣兒嬪位到貴妃都有的,光是織造冠服、製作金冊金

  印,花費金子不,原本更需要半年去籌辦,方做得完——可是這回,皇上心急成這


  樣兒,一個月都不肯等。”


  皇太後眯眼盯住婉兮。


  “令貴妃,你皇上這是在著什麽急?他是子啊,子諭旨已下,誰敢違

  拗?難道他還擔心他的諭旨,會有人推翻了去;叫他下旨進封聊人,再追回了位

  分不成?”


  婉兮輕垂臻首。


  心下雖也是因皇太後這樣的話而翻湧,可是——可怎麽辦呢,叫皇太後這麽一

  ,她心下最多的,反倒是甜了。


  是啊,皇上這麽心急是怕什麽呢?急急忙忙給行了冊封禮去,將這一切都給定

  下來,難不成還真怕被誰給推翻了去不成?


  詔封到冊封禮,都不到一個月,皇上啊,也當真是心急得有些藏都藏不住了呢。


  心下這樣的甜,便不自覺湧上來,從唇角溢了開去。


  婉兮屈膝一禮,“回皇太後,皇上如此,必定是希望將後宮進封之事,於今年

  西北大功告成這一年早些辦完,也好叫皇太後安心,叫列祖列宗放心。”.

  皇太後不由得揚起下頜。


  眼前這個漢姓的丫頭,這一回聽了她的呲打,竟然沒有同從前那樣露出憂色,

  反倒笑了?

  當年那個十四歲的丫頭,終究長大了。二十年後,已經敢在她麵前笑了?!


  誰給她的膽子?!

  語琴自己也是惶恐不安,好在穎妃不怕,這便瞧見皇太後的神色之後,在婉兮

  背後輕輕咳嗽了聲兒,提醒婉兮。


  婉兮便也緩緩抬起頭來,迎上皇太後的眼睛。


  皇太後不由得一聲冷笑,“安心?令貴妃,你覺著皇上心急若此,我能安心

  麽?列祖列宗,又安能安心?”


  婉兮妙眸輕轉,“妾身相信,皇太後和列祖列宗應當可以安心。想如今皇上功


  業已成,大清江山一統,無論塞北還是江南,無論滿人還是漢人,皆共戴聖君;大


  清輿圖從未有如此廣闊,南北百姓從未有如此安居樂業。”


  “社稷安穩,百姓和樂,難道這不是皇太後和列祖列宗最想看到的麽?”


  婉兮輕笑宛轉,不卑不亢。


  “妾身相信,皇太後和列祖列宗,又怎麽會將目光隻放在後宮進封這樣的事

  兒上?與江山一統、社稷鼎定相比,後宮這件事又何足一提?”


  “後宮進封,隻為江山之喜,為皇上和皇太後的聖壽助興罷了。是有大喜在

  前,妾身們慈事助興為輔。皇太後,妾身的對麽?”


  皇太後唇角緊抿,竟是不出話來。


  婉兮含笑垂首,卻是起身走到皇太後麵前來。


  “皇太後是想抽煙了麽?妾身伺候皇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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