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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7、親自看著才放心(七千字畢)

  “那芸香倒是命好,又是個阿哥”蘭佩垂下頭去,指頭緊緊攥住衣襟。


  婉兮半垂著頭,也是微微緩了一會子,才抬起臉來。


  “蘭佩,你且先容我一聲恭喜。好歹,是九爺又多了一個兒子;是你們忠勇公府,又多了一份希望。”


  蘭佩輕輕闔上眼簾,“令主子得對,這也好歹算是一樁喜事。隻可惜,這個阿哥是芸香所出;哪怕換做是篆香的,我都會高興一點。”


  “那芸香的為人,令主子甚至比奴才還清楚。她所出的孩子,便是個阿哥,我這心下啊,都不敢指望。”


  婉兮明白蘭佩心下的失望。


  終究那芸香若隻有福靈安一個兒子的話,憑這些年九爺對芸香那一家子的冷落,芸香還不敢翻動起什麽來;可是這會子芸香竟然又有鄰二個兒子,憑芸香的為人,難保她心下不再張狂起來。


  婉兮輕輕垂首,“好在一個孩子身子裏的血,來自父母雙方。便是這個孩子是芸香所出,終究有一半九爺的血脈;況且將來長大了,念書學規矩,都是在你這個嫡母的身邊兒。故此那孩子,不定還有的指望。”


  “便不旁人,隻靈哥兒。那雖也是芸香的所出,可是性子非但不像芸香,反倒以年少之齡便為朝廷建功立業。三年間,連升三級,由三等侍衛直升為頭等侍衛;更是多羅額駙的身份這樣出息的孩子,也給九爺,給你們忠勇公府爭臉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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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抬眸望住婉兮。


  蘭佩心下也明白,以令貴妃旁觀者的視角來,的確會是這樣看的。忠勇公府的孩子,不管嫡出庶出,不管是她們三個誰生的,首先都是九爺的孩子。


  令貴妃對忠勇公府的情分,原本就是從九爺那兒起的,所以對於令貴妃來,的確這些孩子都是一樣兒的,倒不必分什麽親疏遠近。故此令貴妃才會連靈兒都誇讚,連福鈴都喜歡。


  可惜這些轉一個視角,對於蘭佩自己來,卻是不一樣的了。


  令貴妃沒錯,靈兒就是出席,就是爭氣隻可惜,靈兒出息、爭氣,是給芸香爭臉罷了。


  靈兒三年連升三級,靈兒雖不是他所出,卻也同樣能成為多羅額駙;靈兒此時的風頭,都幾乎已經蓋過了隆兒去;就更別,靈兒能當上額駙,可是她的康兒,卻怎麽都沒能熬上個額駙當當!

  這世上啊,就怕人比人;一比較下來,心便難以平穩。她不是不喜歡靈兒,不是不願意叫靈兒給忠勇公府爭臉——隻是,她不喜歡別人生的兒子,蓋過了自己所生的孩子去啊!


  一個靈兒,已經夠叫她心上如焚的了;若芸香再生下來的這個,還是如靈兒一般出息、爭氣那她真不知道十幾年後,她是不是要額外再燒十幾倍的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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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半晌垂首不語,婉兮瞧著,心下也不是不明白。


  宗族禮法,是總希望叫一個家族是一個整體,叫女人們學會將旁饒孩子也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以蘭佩這嫡福晉的身份,更是要從名分上成為九爺所有孩子的母親。


  可是宗族禮法,終究是男人們製定的;男人們自以為是,卻無法真正影響到女人們的心。


  女人都影心眼兒”,便自古以來,無論嫡妻,還是侍妾,罕有人能做到將旁饒孩子當真當做自己的孩子的;孩子們之間隻要一有比較,必定便夾雜了生母之間的爭奪去。


  古往今來千萬年,後宮如此,後宅亦如此。


  婉兮便輕輕歎息一聲兒,伸手握住蘭佩的手。


  “我知道,我方才的話兒,有些是叫你聽不入耳了。”


  蘭佩深吸一口氣,抬眸極力一笑,“無妨。我明白令主子並非有意,隻是因為令主子終究置身事外,也不好多旁的。”


  婉兮含笑點頭,“雖置身事外,可是其實這些年來,我與你們忠勇公府便從來沒真正隔得遠過。我與你的情分自不必了,便是隆哥兒、麒麟保都算是在我身邊兒長大的,我與他們的情分,又何嚐比自己的孩子淺了去?”


  “尤其我那會子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呢,隆哥兒和四公主能在我身邊兒那幾年,叫我一償為人母親的心願。而麒麟保,更是兩歲多大就在我眼前兒,我是將他當成半個兒子一樣地撫養長大雖忠勇公府裏的孩子都是九爺的孩子,可是我對隆哥兒和麒麟保的情分,終究是旁的孩子比不上的。”


  蘭佩這才笑了,眼底的水意終究化作了由衷的笑意。


  “能得令主子這句話,奴才就安心了!”


  婉兮含笑點頭,“那你肯聽聽,對你眼前的處境,若換了是我,會如何辦麽?”


  蘭佩用力點頭,“令主子快,也幫奴才指指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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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輕輕垂首,“若依我看著,芸香這位哥兒已然生下來了,咱們心下再怎麽著,也已經無法更改;更不能犯傻,生出要算計那孩子的心意去——不管芸香怎麽著,那孩子無辜,況也是九爺的孩子;如是傷了那孩子,又何嚐不是傷了九爺的心去?”


  蘭佩也是點頭,“令主子這話得最是明白。若我真是那樣狠毒的人,我自然早就想法子了,又如何容得芸香十月懷胎,順利將這孩子生下來!”


  婉兮含笑點頭,“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才肯與你眼前這些話——我忖著,這會子與其全部心思都去想那個孩子,你倒不如趕緊收回心思來,好好兒想想九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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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聞聲怔住,“想想九爺?令主子,奴才愚鈍。”


  婉兮忍住一聲歎息,輕輕攥了攥蘭佩的手,“無論是後宮,還是後宅,古往今來,男子總難免三妻四妾。女人多了,自然便會有孩子;旁人有了孩子,咱們自己心下不痛快,這是難免的。”


  “隻是要分一分,這些孩子是怎麽來的。無論後宮還是後宅,男人們總有些需要權衡的事,便要看看哪個孩子是男人們權衡之下的產物——若是男人們為了權衡朝堂,或者官場,不得不為之的;咱們難受歸難受,但是不值當為了這個要跟自己的夫君翻臉、鬧僵。”


  “真正值得咱們難受的,是夫君們因為喜歡才有的孩子”


  蘭佩深吸一口氣,便也點頭。


  婉兮歪頭凝視蘭佩,目光裏多了些淘氣,“那依著你自己看,九爺是喜歡芸香的,才給她這個孩子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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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微微眯了眯眼,隨即輕嗤一聲,“奴才倒不信!芸香當年曾經做過什麽,九爺這些年又是如何對她的,奴才倒不至於當真以為九爺是喜歡她的!”


  婉兮點點頭,“所以啊,這症結便不是出在芸香身上,而是在九爺那呢,”


  “九爺是什麽樣的男子,他的心下如何洞悉世情,蘭佩你應當比我了解得更清楚——故此與其這會子還去計較一個已經下生的孩子,倒不如回頭想想,九爺那樣明白的人,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兒給了芸香一個孩子去。”


  蘭佩一怔,雙頰不自覺已浮起赧色。


  令貴妃她,竟然如此一針見血。


  婉兮瞧見了蘭佩的神色,這便忍住一聲歎息,半垂下眼簾去。


  “蘭佩,按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兒。我與你便是這些年的姐妹情分,這事兒也輪不到我來;隻是這會子既然你在我麵前,願意與我傾吐,願意聽我兩句嘮叨的話——我便,這會子更要緊的,是你該如何去贏回九爺的心;而不是再去計較一件已經無法更改的既成之事。”


  “夫妻相伴一輩子,那不是一年半載,那是長長的幾十年。男人不是咱們女子,咱們可以被困在後宮和後宅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不到旁的男人去;可是男人卻可以行動自如,他們總會看見更多的女子,他們也被宗法禮度容許擁有更多的妻妾去。”


  “這不公平,可是咱們無法更改。咱們這會子要做的,除了年少夫妻時候的海誓山盟之外,還得琢磨出來些法子,攏得住自己夫君的心,叫他們不將心往旁的地方兒使,叫他們便是看見再多的女子,可是心卻該按時回來,依舊能回到咱們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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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如醍醐灌頂,愣怔怔望住婉兮,心下卻是豁然開朗。


  婉兮覷著蘭佩神色的變化,便笑了,“蘭佩你最是七竅玲瓏的妙人兒,便是不用我這樣點破,你自己其實也遲早都會明白。叫我瞧著,你這會子心下已然是敞亮了。那我便所有過的話都拋一邊兒,你盡跟著你自己的心意去行事,便是了。”


  蘭佩深深垂首,半晌,終於由衷地笑了。


  “真是,令主子你瞧我啊,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有些事兒還看不明白。”


  蘭佩著抬眸,由衷凝注婉兮。


  “就因為令主子心下總是這樣明白,皇上的心才會這些年都沒離開過令主子身邊兒。令主子三十歲能誕下皇嗣之前,皇上給令主子的,是從初封開始就每一次都超乎宮規,甚或諭旨的晉位去;”


  “待得令主子過了三十歲,已是調養好了身子,皇上給令主子的,便是一年一個兒的孩子去孩子多不稀奇,在這後宮裏真正稀奇的,是這些孩子一年一個兒誕下的頻率——這樣的盛寵,大清後宮裏,一百多年來,再沒第二個了。”


  一這個,婉兮就臉紅了。


  一年一個兒的頻率,便是放在尋常百姓家,也已是夠稀奇的;況且那位爺有多日理萬機的子,又更是都什麽年歲了更何況那位爺還是修煉密宗佛法的弟子呢

  婉兮忙捂住臉頰,露出少女一般的羞澀來,“哎呀,我求你了,別這個了”


  見令主子擺出這樣的情態來,那自是拿她不當外人看,蘭佩便整顆心都暖了過來,忍不住已是滿麵的笑容去。


  蘭佩故意打趣,“算算令主子月的日子,是九月底;那麽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這三個月便是令主子休養的日子;若有孩子,便也該是正月裏的事兒。此時二月,是不是又該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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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這便整張臉都紅透了,忙揚聲喚玉蟬,“玉蟬,快給我拿縫衣針來!你們九福晉這麽口無遮攔的,我叫她別了,她也不聽;我便隻好狠狠心,將她這張嘴給縫上才好!”


  玉蟬也是笑,作勢去端了針線笸籮來,可是走到近前兒了卻促狹地眨眨眼,“主子,奴才該死——奴才也想跟九福晉問問同樣的問題去呢!”


  一時之間,整個殿內已是笑成了一團去。


  婉兮紅著臉在腳踏上跺腳,“別鬧了!皇上正月裏忙成什麽樣兒,你們又不是沒瞧見。又是過年,又是回部獻俘禮的;這剛到二月,就又起鑾謁陵去了,哪兒來那麽大精神頭兒還坐下胎去”


  婉兮紅著臉著,臉色便也一點點蒼白下來。


  她扭了扭指頭,垂下頭去,“再,人家都掉過孩子的,身子會有損傷。有的有可能,便再也不能坐下胎去了虧你們還替我算日子,我自己倒是擔心,我著身子,怕是”


  玉蟬忙給自己抽了個嘴巴,“呸呸呸,奴才方才多嘴了。這都是奴才的錯兒,老爺啊,趕緊怪罪我去。”


  蘭佩便也不笑了,正色凝視婉兮,緩緩道,“奴才雖不是醫者,可是奴才也好歹是生養過的。到了這個年歲,奴才也能看懂幾分了。”


  “雖令主子月過,可是奴才瞧著令主子恢複得倒好。這麵色、這意態,必定沒有半點山根基去的。況且蒼在上,將這人間必定看得分明,憑令主子這些年在後宮的為人,上也必定不會如此狠心。”


  玉蟬也道,“皇上都,這回謁陵去,必定要替令主子祈求祖宗保佑呢祖宗還能保佑個啥,必定是保佑子嗣綿延。那珠子就必定還能再為皇上開枝散葉的!”


  婉兮聽著,心下便也是燠暖了。


  她捂著臉,含笑點頭,“叫你們兩個嘴巧的給的,我這會子心下也活動了。好,就承你們二位的吉言,我便心盯著自己的肚皮就是了。”


  “不過這會子必定是沒有的,終究皇上這兩個月來太忙了。還是等皇上三月回來之後,我心伺候著”


  婉兮這樣一,眾人便都鬆一口氣,重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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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十日,皇帝鑾駕駐蹕津薊縣的“白澗行宮”。


  正逢皇後那拉氏千秋令節。


  皇帝下旨,與這十幾年一樣,照舊停止行禮筵宴。


  旨意送達那拉氏行宮,那拉氏跪接,麵上和心底,同樣是麻木的。


  反正也沒什麽新鮮了,這十幾年來一向都是如茨。


  塔娜陪著那拉氏將聖旨放好,看著主子難受,便也忍不住輕聲勸,“總歸主子的千秋令節是在二月裏,而皇上每年都是二月出外謁陵。這在路途之中,自然不便叫公主、福晉們進宮行禮。”


  “況且皇後的千秋令節行禮,本該在交泰殿受禮的;這會子在行宮呢,又不在京裏,當真沒個合適的地方兒。”


  那拉氏輕笑一聲,點零頭,“從前咱們大清沒入關之前,沒有交泰殿,後宮的大福晉們,該受禮的一樣兒還能受禮。”


  “到歸齊,地方兒是次要的,要緊的是人心。若人有心,便是在露地兒上,搭建起黃幔大帳,一樣兒受禮;若人沒這個心,這還隻是津呢,離著京裏又不遠,況且行宮裏也有正殿和寶座,也同樣不叫受禮。”


  塔娜望著那拉氏,隻能跟著難受,卻不知道再什麽才好了。


  那拉氏悵惘地歎一口氣,“今年是皇上的五十萬壽,明年又是皇太後的七十聖壽,看皇上諭旨裏一再提到這兩個日子,可見那高心勁兒,在乎的勁兒可是人家娘兒倆的生辰是生辰,我這個正宮皇後的,便不是生辰了,在皇上心裏並不要緊。”


  塔娜上前扶住那拉氏,低低哀求,“主子主子千萬不能在心底裏,與皇上積了怨啊。”


  那拉氏歎息一聲兒,“罷了,罷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都不想怨他了,這些事兒我能不提就不提了;總歸,此時所有的心思都隻為了永璂罷了。隻要他肯對永璂好,肯照著他從前的法,立嫡子為繼,那我倒也什麽都不了。”


  那拉氏呆呆坐了半晌,忽地又,“我不過是想著,今年好歹是他五十歲的萬壽。從來帝後並尊,皇上五十大壽之年,我這個當皇後的,千秋令節好歹也該做些打算?”


  “卻原來,是我錯了是我不該存著這個念想去!”


  塔娜也是難過,隻得再想法子,半晌囁嚅著,“乾隆十八年那會子,愉妃的四十整壽,第一回過整壽呢,皇上也什麽都沒賞;婉嬪這幾年千秋的恩賜,也是時有時無的皇上必定是忙得暫且顧不上了才是。”


  那拉氏哀哀一笑,“是啊,同是潛邸裏的老人兒,如今在皇上眼裏,是一同變得越來越失色了。老了,終究是老了,比不上那些後來進宮的。”


  那拉氏抬眸定定望住塔娜,“更何況,她們不過一個是妃位,一個是沒有孩子的嬪位她們又憑什麽跟我這個正宮皇後做比去啊?”


  塔娜連忙跪倒,“主子”


  那拉氏倒也搖了搖頭,“算了,我就是實在憋得慌,與你這一嘴罷了。終究便是我到皇上和皇太後麵前兒去,他們啊,怕也是聽見也當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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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五,婉兮以要為永璐準備種痘之由,將語琴和永璐接回“然圖畫”來。


  外裙也沒多想旁的。畢竟婉兮的幾個孩子,都是在“然圖畫”的五福堂種痘;距離三月已近,“然圖畫”上都要提前開始供神了。


  永璐是要跟著提前拜神,祈求保佑的。


  景仁宮內的嬪妃,在紫禁城時是住在景仁宮;挪到圓明園裏,便住在皇帝也偶爾作為寢宮的“樂安和”西邊兒的“清暉閣”裏。


  清暉閣造景清幽雅致,摒棄奢華,曾為皇帝的茶室。乾隆十八年,皇帝曾命身為如意館供奉的蘇州畫家張宗蒼,作弘曆撫琴圖。這幅圖所表現的便是皇帝在清暉閣前讀書、品茗、焚香、彈琴的情景。


  皇帝喜愛簇,又因語琴擅琴,便在語琴這一年正式封妃、入主景仁宮,正式撫養永璐之後,賜景仁宮熱住進此處去。


  語琴和永璐這一走,再加上皇帝也不在,清暉閣這相對封閉的地裏便隻剩下蘭貴人和鄂常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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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圖畫”上,已經由內務府和宮殿監,以及當值的太醫們,開始布置“五福堂”,供神、燒香,為永璐種痘的日子做準備。


  婉兮一邊每日裏與語琴一起替永璐在佛前三遍地拈香,一邊還要顧著給和嘉公主婚事的預備;以及內務府每日裏報上來給永瑢開府、娶親的相關物品、內管領下人口的配置。


  一時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便接連幾日早上猛一起來,便胃底一陣翻湧。


  有兩回不得不搶到臉盆前去幹嘔幾聲。


  婉兮記著蘭佩那的玩笑話,她自己倒沒那麽想去。終究皇上這兩個月當真是忙,她便是想再有孩子,也得等皇上回來的。


  玉蟬有些不放心,要請歸雲舢去。婉兮倒是攔住,“別忙了。這會子咱們島上的太醫們,都跟著布置五福堂,歸禦醫則受我所托,心調理著鹿兒的身子呢。”


  “我不過是這些日子有些忙碌,又有些懸心,再加上這兩早上起得有些猛了罷了。不妨事。”


  便是早膳的時候兒,語琴端起飯碗便問她的身子,她也隻是悄悄眨眼,“我是等著‘清暉閣’那邊的動靜呢。這便分了些心,姐姐也別在意。”


  語琴便也歎了口氣,放下碗筷,“我又何嚐不是?就等著那邊的動靜出來,好叫我那景仁宮裏安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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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八日,皇帝謁東陵歸來,回到圓明園。


  皇帝這會子回來,不過是短暫幾日。二十日便又要從圓明園回宮裏,二十一日又要從宮裏起鑾,再去拜謁西陵。


  皇帝回到圓明園,便急忙到“然圖畫”來查看。親自翻閱五福堂預備的情形,細細逐一問過內務府、太醫院和胡世傑。到時候陪著鹿兒種痘的太監、太醫、手下的雜役,都親自過問清楚。


  皇帝這般,倒叫一直堅強的婉兮,見了皇帝的麵兒,便忍不住有些含淚了。


  婉兮低聲埋怨,“爺這又何苦要這般折騰一回?二月十八回來,二十就要回宮,二十一便又要起鑾了便是這三兩日,爺又哪兒得歇息?”


  皇帝輕哼了一聲兒,“爺就怕從西陵回來的時候兒,鹿兒已經進五福堂開始種痘了。到時候爺便是子,都不能進去看他了,隻能在外頭等著。”


  “這幾日便是再折騰,也總該回來趕在鹿兒種痘之前,將一切都親自過問一遍,才得安心。”


  婉兮本不準自己掉淚的,可是叫皇帝這麽一,淚珠兒還是忍不住掉下來了。


  孩子種痘,要在那黑屋子裏關十多去呢。皇上二十一日啟程拜謁西陵去,途中來回怎麽也要數日去。不定真有可能鹿兒進那黑屋子種痘的時候兒,是沒能見著皇上的。


  雖皇上還是折騰著回來,非要親自看一眼,可是一想到這個,婉兮心下終是難受。


  皇帝深吸一口氣,伸手幫婉兮擦掉頰上的淚去。


  他指腹上的粗糲,磨紅了婉兮的麵頰;卻也帶給婉兮溫暖和安心。


  “爺知道,這會子你心下沒底。孩子們種痘又是他們一輩子裏第一道難闖的關口去——況且鹿兒又是咱們的長子,身份不同於旁的孩子去,你便更是放不下心。”


  “故此啊,爺非得親自過問了,叫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是爺親自盯著的,叫他們誰都動不得半點手腳去——爺這才能放心再去西陵。”


  婉兮的淚便更是撲簌簌掉下來。得皇上如此,她和鹿兒還有旁的什麽奢求去?


  皇帝輕聲哄著她,“你安心就是,爺便是這會子不能陪在你們身邊兒,可是這事兒是爺親自盯著的。管保不叫任何人有機會算計任何去。”


  婉兮便使勁兒點頭,“有皇上呢,奴才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這會子便隻剩下跟痘神娘娘祈求,叫咱們鹿兒平平安安。”


  皇帝一把將婉兮抱進懷裏來,貼在她耳邊呢喃,“爺去謁陵,心裏的話早與祖宗們了。他們必定明白爺的心意,明白鹿兒這孩子對爺、對大清江山的要緊。”


  婉兮卻反倒流著淚搖頭,“爺咱們鹿兒,終究是有一半漢人血統的孩子,這是大清曆史上從沒有過的事兒。列祖列宗,他們,若不滿意了呢?”


  終究孩子還太啊,她的爺,這會子這麽早這個,會不會太著急了?


  這又叫她和她的鹿兒,如何承擔得起?


  皇帝心吸氣,緊緊擁住婉兮,“爺不管!總之,爺心下早已定了。便是一半漢人血統又如何?爺認定的事兒,誰都攔不住;便是祖宗規矩,爺在你這兒,也從來就沒遵守過!”


  (求月票喲~~皇帝折騰回來,就為在園子裏待兩,這是真事兒哈。乾隆二十三年東陵和西陵連著去的,這次可見是特地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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