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難民
因為她來的晚，要洗的衣服又多，忙活了兩個時辰後衣裳終於全部洗完。
這時已經日落西山，皓月東升，那些洗好的衣服隻能晾在屋簷下，以免夜露淋到。
曲尋幽忙完了就去找管事的拿工錢，這才拿著辛苦賺來的那二十枚銅錢從趙府裏走了出來。
她扶著酸痛的腰走在路上，邊走邊合計著要拿剛剛到手的錢買什麽吃的。
點了點手中的銅錢，泄氣，“就這點銅板估計也就隻夠買幾兩的酒，哪還有多餘的買肉？”
天色越來越沉，附近人家屋簷下的燈籠映出來一點點微弱的光線，這才能勉強看路。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許久才走到了夜市的街道上，這時她聞到了從酒肆飄出來的酒香和火燒驢肉的味道，心情頓時大好，身心的疲憊一掃而空，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算了，就買點火燒驢肉回去好了。”
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腳下一沉，再也拖不動半分，低頭一瞧，昏暗的夜色中隻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貼在自己的膝蓋處，頓時被嚇得渾身冷汗淋漓。
“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腿上的那團東西忽然一抖，還發出嚶嚶一樣低聲抽泣的聲音，驚得曲尋幽也跟著抖了一下，抖過之後膽子就大了起來，緩緩矮身蹲下，仔細一看才看出來原來是個五、六歲般大的孩子。
他的身上隻披了一件破破爛爛的小袍子，因為夜色太暗，袍子太髒，看不出來袍子原本的顏色。
他卷縮著小身板趴在她的腿上，瘦弱得像一隻小黑貓，初入冬季的夜晚已經很冷了，可是他的腳上隻穿了一雙草鞋，在這夜風席卷的街邊上瑟瑟發抖著，隻為了等好心人的施舍。
她順了順孩子亂蓬蓬的頭發，“你叫什麽名字？你的家人呢？”
那孩子抬頭，睜著一雙凹陷的雙眼回道：“李婆婆說他們都死了。”
曲尋幽看著這孩子滿眼的純真，當說出自己家人都不在的時候都沒什麽情緒起伏，就知道這孩子並沒有真正的明白死究竟是什麽意思，“那你是跟李婆婆在一起嗎？李婆在哪裏？”
“李婆婆病了，她說不能再幫我找吃的了，可是我很餓，就自己偷偷跑出來了，姐姐，我真的好餓，你有吃的嗎？”
曲尋幽看著手中的銅錢，再看看還在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了對生的欲念和哀求。
她用手中所有的銅錢都換成了十幾個熱餅給他，並順著他指的路將他送回住的地方。
兩人走了一段路，人還沒送到，在半路上就被一名男子給攔了去路。
那男子一襲月色長袍，口遮麵巾，看不清他全部的容貌，隻見眉宇間英氣逼人，眼中驚恐未定，身後還跟著兩個帶刀的士兵站在兩丈之外。
李盛原本是不能離開的，但是因為小寶私自偷跑出去，他為了出來尋找小寶，央求了那些守衛許久才肯放他出來。
那兩個守衛的士兵又怕他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接觸不該接觸的人，於是也跟著他一起出來。
可是這座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出來後在城裏尋找了整整四個時辰都沒有找到小寶。
見天色已經很晚，想著萬一小寶並沒有跑遠，隻是在那附近玩，玩累了也許就會自己回去了。
這麽想著，便買了些可用的藥材就回來先看看。
沒想到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這名紅衣女子，這女子生得跟天仙一樣美，他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玷汙了她。
他這些年讀過萬卷書，也學得了半吊子的醫術，禮義廉恥他學最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這樣的觀念深深印在他的心裏，不敢逾越半步。
見她抱著小寶正往他們所住的方向走去，就知道這姑娘是好心把孩子給送回來。
小寶一見到李盛，便招著手喊了一聲，“李叔。”
曲尋幽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孩，又看看不遠處的陌生男子，見他的臉色有些驚慌，心想著他有可能是將自己當成人販子，於是趕緊解釋兩句。
“哦，這孩子是我路上撿的，他說他就住在這邊，我就順便送他回來。”
李盛手中提著十幾包藥草，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就將孩子一把抱到自己的懷中，還急急忙忙地將手中的藥解下兩包塞給她。
“多謝姑娘送小寶回來，隻是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記得回去之後馬上用熱水燙身，再將此藥煎服，那上邊寫有詳細的用法。”
曲尋幽一愣，疑惑地看著手中的藥包，不太明白這男子為何會有如此驚慌的舉動，於是就追問道：“這是怎麽了？”
那男子看到自己懷中的孩子緊緊抓著用油紙包好的熱餅，知道是曲尋幽給孩子買的，還好心將孩子給送回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害了她。
他又後退了幾步，並阻止她靠近，“這孩子和我都是雲州城逃出來的難民，姑娘還是莫要再靠近我們的好，我瞧著姑娘衣著不凡，想必是哪家貴府高門的大小姐，知道小姐好心這才更加不願小姐出事。”
曲尋幽這幾個月都閉門養傷，今日也是為了吃上一口酒肉這才出門尋找活計賺錢的。
她在平安村的時候就聽說過，雲州城乃是當今長公主的封地，在長公主治理下的雲州城繁華得堪比氐人國的京都，如此繁華的地方又怎會有難民？
重提傷心舊事，那男子的神情顯得越發悲痛。
“再怎麽繁華也經不住天災，短短數日，一場瘟疫就毀了整座雲州城，一場大火之後就什麽都沒了。
我們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逃到了此處，這裏的人都怕我們，起初還不肯收留我們。
最後還是縣令看我們可憐，給了我們這一席之地安身，雖然送來的吃食不多，但是也能勉強能活命，這兩個月也就是這麽過來了。”
曲尋幽這幾個月足不出戶，對外邊的事情知之甚少，一聽說是瘟疫，同情之餘還有一絲不解，正要開口追問卻忽然被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