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清歡
孟靈湘冷靜的想著，作為一個大夫，她也是有些潔癖的……
看到她拿出的手套，那姑娘嗤笑一聲，孟靈湘假裝沒有聽到，三指搭上她的手腕，雙眉微蹙，半響，她把手指拿開，檢查了她的瞳孔，舌苔，臉上的膿皰，孟靈湘沉吟半響，才有些說道，“姑娘，可否讓我檢查下你身上的皰疹？”
那姑娘沉默良久，才冷著一張臉回答可以。
孟靈湘把她帶進去屋子裏，發現裏麵十分淩亂，所以的東西都隨意的擺放著，缺了一條腿的桌子上放了一碗有些發臭的糙米飯。
“這是你素日裏吃的？”孟靈湘忍不住問。
那姑娘隨意的看了一眼，冷漠的回答，“那是明日的糧食。”
孟靈湘又看了一眼那碗飯，隻薄薄的蓋住了碗底，顏色已經有些不對勁，還有蒼蠅在上頭盤旋著。
蘇欣怡驚異的看著那碗飯，有些作嘔。
孟靈湘沒有說什麽，她們就算沒有因為花柳病死去，光吃的這些東西就可能讓她們食物中毒而死。
她看了看布滿灰塵的床鋪，拍打了許久還是髒兮兮的，想了想她脫下身上的外袍，把它鋪在床上再讓那個姑娘躺了上去，那姑娘沉默的看著她的動作，神色有些許的軟化。
“你叫什麽名字？”孟靈湘拿出藥箱裏的東西，一邊問她。
她安靜躺在床上，很久沒有回答，久到孟靈湘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才輕輕的說著，“清歡。”
“清歡？”孟靈湘重複了一遍，“真是個好名字。”
清歡的衣服被撩了起來，露出大塊的肌膚，上麵灰撲撲的，沾滿了灰塵和汙垢，看上去應該是有段日子沒有清洗，皮膚上長著不少的膿皰，看上去異常的惡心。
黃色的膿水已經流了出來，惡臭飄散在空氣裏，蘇欣怡已經忍耐不住衝了出去，孟靈湘聽到她在院子裏大吐特吐的聲音。
孟靈湘也有些嘔意，她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欲望，大約是因為看的多了慢慢的那股想要嘔吐的欲望也淡了，她拿布堵著鼻子，再拿清水把膿皰附近的皮膚清洗幹淨，以便更好的觀察，她一邊拿筆在紙上記著：初生如飯粒，破則血出，生惡肉有根，肉出反散如花，諸惡瘡久不瘥者亦然。
在關上門，讓清歡脫下已經快變成黑色的褻褲，仔細的看了看外陰，發現清歡的病已經十分嚴重，外陰上已經潰爛的十分厲害。清歡自始至終都是安靜的躺在那裏，隻有孟靈湘讓她做什麽她才動一動，其他時候都是眼神空洞的望著上麵。
等到孟靈湘幫她把衣服穿上她才把視線轉到孟靈湘的身上，突然開口，“你看完了嗎？”
孟靈湘點點頭。
“那你能給我一包毒藥嗎？”清歡說道，“你是大夫，砒霜你應該有吧，給我一包。”
孟靈湘沉默，啞著嗓子說“你要砒霜做什麽？”
“當然是死，你說過讓你看病，你可以讓我不痛苦，給我砒霜我就能結束這一切。”清歡坦蕩的說。
“我可以治好你，你不用……”孟靈湘艱難的說著。
“花柳病是絕症，”清歡說，“就算你能治好，我也不想活了，活著有什麽意思，我也算是在人間走了一遭了，沒覺得人間又多好，活著不過是再遭罪罷了。”
孟靈湘感覺自己的喉嚨裏梗了一根魚刺，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你怎麽知道接著活著不能好起來……說不定以後的日子能……”
“這都是謊話，活著能有什麽好的，”她死氣沉沉的盯著孟靈湘，“就算我活了下去不也活的像條狗，當了一輩子的人，可到頭來還不如一條狗。”
孟靈湘說不出話來，她有無數的心靈雞湯可以跟清華說，可該怎麽說，能被人送到這裏來的都是被丟棄的，按清歡的年紀來看也是個青樓女子，她的遭遇孟靈湘不用想也能猜出大半，再這樣一個活在絕望裏的人麵前，什麽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收拾了東西帶著蘇欣怡離開了，離開之前在清歡的手裏放了幾塊她帶著的杏仁酥。
蘇欣怡也聽到了清歡的話，出去的時候很安靜沒有說話。
孟靈湘又找了其他的在花柳巷裏的姑娘，有些在孟靈湘給了一些吃的以後也願意讓她看病，另外一些則是斷然拒絕，即使孟靈湘好言好語的相勸也不肯答應。
花柳巷裏的人比孟靈湘認為的要多上不少，等大半都看過了以後已經晚飯時間，蘇欣怡自從清歡那裏出來以後就一直少話，等到藥分開以後才和孟靈湘說了幾句。
“師傅我之前不覺得自己好命，還想著自己小小年紀就沒了娘，實在可憐，家裏的哥哥和父親也因此十分疼愛我，認識了宅子裏的姑娘們，又看過了這些人，”
她轉頭看了看花柳巷，神色低落的繼續說道，“我真是頂頂好命的人了，師傅我們能不能幫她們，我不想讓她們就這樣死去……”
孟靈湘驚詫於她能講出這樣的話，欣慰的說道，“想幫她們就找出治病的辦法，能讓她們好好的活下去。”
蘇欣怡重重的點了點頭。
孟靈湘雖然在蘇欣怡麵前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可聽過清歡的話以後她怎會半點影響不受。
她呼出一口氣，心情壓抑的像是即將要下暴雨的天，她握了握藥箱的帶子，本想著找出花柳病是為了讓那些小姑娘能在青山城裏立足，畢竟她們家裏人已經不要她們了，若是還被趕到其他地方她們也能難活下去，但是現在她要找到花柳病的治病辦法也是為了那些像清歡一樣的女子。
她下定了決心，定要找到辦法。
夜裏孟靈湘泡在書房裏，翻了一夜的醫書，把能找到的法子都記了下來，再與她今日記下的那些女子的症狀一一對比，之前她對於花柳病這塊是不甚了解的，今日才知道花柳病不止一種，清歡身上的與梅毒有些相似，而有些姑娘得的則是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