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別離夜

  聽聞老道直詢來意，黑影心知此行的目的已然達到。但見黑影起身，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嬰兒，聲音顫抖卻決絕的道：“求先生看在此子乃先生故人之後，又是我龍族殘存之血脈，望先生收養此子，將他撫養成人！先生之大恩，我族萬死不忘！”


  “既是故人之後，老道當無理由推脫。了此塵緣，老道於這塵世也再無掛礙，此生修行也終得圓滿，隻是”


  聽聞黑影的托孤之言，老道臉上倒是古井無波，似是已經了然於心，隻是眼神灼灼的望著黑影，心中所想卻不為人知。


  “隻是將他撫養成人之後呢？難道也如你一般，踏上那萬劫不複的複仇之路？”看著黑影懷中仍在繈褓中的嬰兒，老道雖然已是超凡脫俗的境界，但畢竟是故人血脈，心中難免不忍，不僅對黑影質問出聲。


  麵對老道的質問，又聽聞“複仇”二字，饒是黑影修為高深，曆經滄桑，心性堅韌，也難免情緒波動，周身氣息不穩，引得桌上的青燈一時跳動不已。隻聞黑影聲音沙啞，恨聲道：“滅族之仇，不共戴！複仇之路，縱使萬劫不複，也是我龍族之人的宿命！”


  此時黑影懷中一直沉睡的嬰兒，似乎是受到了黑影氣息的影響，於夢中驚醒，頓時放聲大哭。


  嬰兒的哭聲似乎警醒了陷入仇恨情緒中的黑影，黑影連忙壓下波動的情緒，也收斂了周身的氣息。輕搖雙臂，安撫懷中的嬰兒。


  嬰兒在黑影的安撫下，哭聲漸止，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新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老道看著黑影懷中粉雕玉琢的嬰兒，尤其對上嬰兒那雙純淨無暇的大眼睛，心中又是一陣不忍。歎道：“當年龍族慘變之時，老道正在閉關。等老道出關，已是人物皆非。故地重遊，龍族舊地哪還有昔日繁華？眼見皆是亂墳殘碑，耳聞盡是亡魂慟哭。老道雖不聞世事，一心求道，但見老友故鄉竟成此番光景，如何能夠接受？為求真相，老道多方打聽，竟從世人口中得知--龍族勾結幽界魔族，意欲謀反。簡直荒下之大謬！當年協助帝家一統下的六賢之一的龍族竟會謀反？”


  到這裏，老道自嘲一笑：“哼哼，如今哪還有六賢的法，世人恐怕隻知道五聖了吧。”


  聽聞老道重提當年龍族覆滅之事，黑影強壓心中的滔恨火。語帶顫抖，咬牙切齒道：“謀反？哈哈！謀反！當年下大亂，人族四分五裂，戰火連連，更有外族趁火打劫。我龍族不願見下生靈塗炭，遂出世以助蒼生，隨他帝家出生入死，征戰無數，更是助他帝家一統下，驅逐外族，成就千古一帝。我龍族不求名垂青史，原以為能功成身退，沒想到”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滅族之災！”老道見黑影越情緒越加失控便打斷黑影，接下話茬。


  “當年老友出世曆練，與老道相識。我二人一見如故，相交莫逆，曾一起遊曆下。老友修為高深且為人正直良善，遊曆期間善舉無數，那時老道便知老友胸懷下蒼生。其後，龍族故地一別，老道選擇隱世清修，而老友卻於亂世之中帶領族人為下蒼生謀福。”到此處，老道再歎一聲。


  “罷了，既然命如此，注定老道與這孩子有一段緣分，老道便了了這段塵緣，也算是對老友有個交代。隻望他出世以後你能善待於他，莫讓此子與他父母一般，成為你複仇的犧牲品。”老道完便不再言語，隻是心有不忍的看著黑影懷中的嬰兒。


  黑影心知自己滿身的複仇之火讓老道對自己有所誤解，更將懷中嬰兒父母之死算在了自己頭上，卻無心辯解。


  黑影看著懷中的嬰兒，縱使經曆過生離死別，可黑影的雙手仍是止不住的輕微顫抖，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了，是自己唯一知道還活著的族人。


  腳步輕移，黑影緩緩的走到老道眼前，伸出顫抖的雙手將嬰兒放入老道懷中，顫聲道：“先生大恩，龍族永世不忘！”


  老道接過嬰兒，看著懷中老友的後人，默然不語。


  黑影最後看了一眼老道懷中的嬰兒，縱使千般不舍，萬般不願，黑影也隻能轉身離去，畢竟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就在黑影轉身的一刻，老道懷中的嬰兒哭聲大作，一隻手緊緊的拉著黑影身上黑袍的一角，似有心，更似無意

  已轉過身去的黑影聽到嬰兒的哭聲，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渾身顫抖的從嬰兒手中拉下自己黑袍的一角毅然決然的奪門而出，消失不見。


  涼涼月色之下隻聞嬰兒的哭聲跟一聲沉重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