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哈紮和娜美的父親

  娜美開始跟我說起他父親和哈紮的過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第一批居民定居在噶山村，具體是什麽時候已經無從考證，人們隻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麽不禁有人要問，既然這裏什麽都沒有，為什麽大家不搬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呢？


  在那些未開化的年代，人們的意識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隻要能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也沒有看到更好的生活預兆，自然就很少有人會願意去冒險，追求更高的生活品質，一代接著一代，一茬換過一茬，也就到了現在。


  而哈紮是第一代想要出門去闖的青年，那時候二十郎當歲的哈紮，不知道是因為到尕寨鎮上多看了幾部電影還是因為聽了別人的勸解，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的走出了大山去了南方。


  在那個沒有電話沒有手機也沒有互聯網普及的年代，沒人知道哈紮去了哪裏，更沒人知道哈紮做了什麽，隻是到了快過年的時候哈紮回來了，帶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用噶山村村名的話說，足有半個棺材那麽大，裏麵裝著各式各樣噶山村甚至尕寨鎮的很多人都沒有見過的稀奇玩意兒，據說哈紮還帶了不少錢回家，整個噶山村都炸開了。


  這個春節哈紮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人們願意聽他在外麵的見聞，了解新奇好玩的事情，哈紮的口袋裏總是帶著很多糖果，見人就發一顆糖果，大家都吃著哈紮的糖聽他講在外麵的經曆。


  經哈紮的描述大家知道了城市裏的汽車比噶山村的樹還多，城市裏的人每天都穿新衣服，城市裏的房子蓋得比噶山村的後山還要高，插到了雲層裏，城市裏的女人不僅不穿內\/衣，而且衣服都穿的很低，走著走著胸幾乎要掉出來了。


  男人們聽到這裏不免起哄，而女人們聽到則掩著麵揮了揮手示意不想再聽了，但是卻不見有人挪步離開。畢竟難得有機會可以聽聽外麵的世界，排解內心的落寞。


  在噶山村，所有人都是以務農為工作，女人們忙活完家裏的事物也要到田地裏幫男人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男人們天亮下地幹活，太陽快下山了回家吃飯，吃完飯之後趴著自己女人的肚皮上排解排解一天的辛勤勞動帶來的辛勞一天也就結束了，這種生活讓很多男同胞們在聽到哈紮所描述的生活之後都不免興奮起來。


  村民們問哈紮在南方做什麽工作，哈紮總是笑著不回答，但是哈紮說如果大家有興趣，過完春節願意帶幾個人一起去大城市賺錢，相互也有個照應，但是隻要男的，年輕的！


  青年人們都摩拳擦掌，準備過完春節之後跟著哈紮到大山外麵去看看，去見識見識大城市的生活，明年春節回到噶山村的時候也帶回一筆錢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中年男人則猛烈的抽著煙，恨自己年輕的時候麽有到大城市去闖蕩一番，也恨自己不晚生幾年，這樣就可以和哈紮一起去見識見識大城市的樣子了。


  哈紮這次回來給噶山村帶來了不少改變，人們開始幻想起城市的生活，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變成一個真正的城裏人，雖然以前也並不是沒有城裏人的概念，但是卻從來也咩有哈紮所描述的這樣具體，而且哈紮的改變是真實存在親眼所見的，就連村裏的老者也改變了往日對哈紮的看法。哈紮在噶山村遊手好閑的時候大家都說哈紮這輩子算是廢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早晚會把自己送到局子裏去。現在卻不謀而合的改變了說法：“我早就說過，噶山村這小地方留不住哈紮的，他是要幹大事的人！”


  春節很快就過去了，哈紮找打了一本通書，選定了正月初六日，諸事皆宜，大利南方！決定就在正月初六這一天出行南下。


  和料想的不同，春節期間信誓旦旦要和哈紮一起闖南方的青年們並沒有都出現在出行的隊伍中。


  有的人因為父母的反對，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那麽遠的地方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留在家裏；也有的人覺得哈紮始終不說自己在南方是做什麽工作，所以擔心哈紮是做一些犯法亂紀的事情，所以不想趟這趟渾水，也有的人是因為家裏年輕的媳婦兒怕自己的男人去了城市之後魂魄會被那些袒胸露乳的女人勾走，所以以離婚相要挾，甚至以死相逼。雖然如此但是加上哈紮仍然有六個人一起出發南下了。


  其中就有娜美的父親，那一年娜美還未滿一周歲。


  哈紮和年輕人離開了之後，噶山村表麵上又恢複了往年的平靜，但是卻有著一些些的不同，男人們增加了去鎮裏或者縣裏的頻率，因為大家開始發覺，與其在噶山村過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趴肚皮的生活，不如想想有沒有其他的生活方式，然而既然沒有哈紮那種去遠方闖蕩的勇氣，那就在附近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機會。


  但是噶山村的人並沒有在尕寨鎮或者是縣裏發現什麽致富之道，倒是來來回回路上的各種花費讓大家的生活更加拮據了。因此那些想要出門而被阻攔下來的青年們開始抱怨，抱怨家人的阻撓，抱怨媳婦兒的不懂事，甚至抱怨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不顧一切。


  慢慢的甚至有人開始抱怨哈紮，抱怨哈紮帶來這種風氣，讓村裏的年輕人們有了這麽多想法， 沒辦法好好的待著照顧家人。


  娜美的母親這一年過的很辛苦，獨自待著娜美，雖然娘家人偶爾幫忙照顧，但是畢竟每家都有自己的一個家庭要照顧，哪裏顧得過來呢！娜美的母親也沒有怨言，隻是期盼著娜美的父親能夠早日安全到家，如果能賺到錢那就更好了。


  第二年春節臨近的時候，噶山村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在等待著，等待著哈紮和另外的五個年輕人回來，想看看他們這次回來會帶來什麽，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奇的見聞，看看城市裏有沒有發生其他的變化。


  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開始傳的，村裏開始傳說哈紮他們因為在南方犯下了滔天罪行已經被抓起來槍斃了。因此那些家裏有小夥子跟著哈紮出門的家人還跟別人打了好幾次架。但是娜美的母親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這些，他相信她的男人就會回來了。


  那一年的臘月三十晚上，噶山村也迎來了喜慶的春節，大家都忙著跨年夜的晚飯，小孩子們穿上了新衣服或者用哥哥們的舊衣服改成的新衣服，但是這也是值得歡喜的，雖然也沒什麽特別的吃食，但是大家為平平安安的度過了一年而高興。而這六個家庭除外。


  哈紮他們六個人沒有回來。


  娜美在母親的懷抱裏哭喊著，年幼的娜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孩子平常的哭聲。桌上擺著娜美母親娘家人送來的臘肉和麵粉，然而娜美的母親卻沒有任何胃口。娜美的母親拒絕了娘家人一起跨年的邀請堅持在家裏過年，因為她擔心娜美的父親如果夜裏回來看不到她們娘兩\/會擔心，會失望。


  夜漸漸深了，山裏人沒有通宵等待天亮的習慣，過了夜裏十二點，村民們開始放新年的第一串鞭炮，雖然窮但是省吃儉用大家都會盡量的買一串更長的鞭炮，象征著來年紅紅火火，大吉大利。


  聽到鞭炮聲而驚醒的娜美又開始哭了起來，娜美的母親此時再也難掩心中的愁苦，跟著娜美一起放聲痛哭，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敢真正的哭出聲，因為鞭炮聲的作用不會讓別人聽到她的哭聲。


  鞭炮聲漸漸淡了，夜的寂靜再次籠罩了這個山裏的小山村，娜美的母親抱著娜美在抽泣中漸漸入睡。


  娜美平靜的跟我說著這些她從她母親那裏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