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紀淮的回憶

  沉默了很久,久到夜幕降臨,紀淮才動彈了下僵直的身子。


  “……”,可能是因為心情壓抑,許久沒說話的關係,紀淮開口說話的時候,居然失了聲,慢慢地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也許真的是這樣。何言衡。”紀淮臉色煞白,仿佛陷入了什麽回憶裏麵,手緊緊地揪住衣服下擺,將衣服抓出許多褶皺而不自知。


  何言衡習慣性地想伸手將人拉進懷裏安慰,可是手伸了一半才想起不能打草驚蛇,把人嚇走就不好了。於是何律師淡定地用手在虛空中一抓,在紀淮看過來的時候一本正經道:“有蒼蠅。”


  紀淮:“……”


  何律師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一本正經道:“你繼續。”


  要不是何律師從來都是麵無表情臉,紀淮幾乎要懷疑何律師在開玩笑了。雖然這玩笑不好笑。


  本來紀淮想起那件事的時候,心情是有點不好的,可是何律師莫名的舉動,讓紀淮醞釀好的低落情緒支離破碎,剩下的隻是一種強烈的傾訴欲。


  紀淮想到那件事,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不自然地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墊在下巴下麵,整個人陷入回憶裏:“那時候我還小,大概是二年級吧,老師選我當班長,我覺得挺開心的。後來,有一天老師布置了作業,那天晚上我回家,要去親戚家參加一個婚禮,沒時間做作業。”


  本來就是貪玩的年紀,結婚特別熱鬧,紀淮一出去就把作業這回事給忘了,第二天上學才想起來沒做作業。結果一問小夥伴,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大家都沒做作業。


  老師檢查的時候,大家都沒寫。她最看好的好學生紀淮居然也沒寫。於是那個三十好幾都沒結婚的女老師出離憤怒了。


  她首先拿班裏的刺頭開刀,把平時比較鬧的幾個小男生叫到講台上,每個人都含了一支粉筆。含了大概20來分鍾,女老師讓他們吐出粉筆,有個鬧得最厲害的男生不小心把嘴裏的粉筆吞了下去,可憐兮兮地跟老師報告。


  班上的小夥伴“哄”地一聲笑開了。紀淮也不例外。女老師看到紀淮笑,可能心裏恨鐵不成鋼,惡狠狠地讓那些刺頭下去,讓紀淮站到講台旁邊。


  那時候的掃帚都是那種山上一種不明植物做成的,殺傷力很大。


  紀淮從來不知道,那些掃帚除了折斷成一根根算數外,還能用來打人。還是特別疼的那種。


  那個女老師在全班同學麵前,將掃帚往紀淮臉上掃去。即使這時候的紀淮還小,但是已經懂得了什麽叫羞恥。特別是老師在教訓他時,周圍的小夥伴或興奮,或竊竊私語。


  紀淮感覺周圍的人都充滿了惡意。平時相處的老師、同學,此時變成了一隻隻張牙舞爪的魔鬼,獰笑著要把他拖向地獄。


  從那件事以後,周圍的人明顯感覺到紀淮變了。即使是幾歲的小孩子,也懂得了紀淮表現出來的疏離。


  怎麽說呢,從那以後,紀淮不再跟他們做遊戲,他更喜歡自己在角落裏看書。紀淮的成績還是班級第一,但是不再幫任何一位老師發作業、抄板字。下學期,紀淮拒絕了班長的位置。


  就好像一個雞蛋一般,紀淮把自己封閉在堅硬的殼裏,他覺得特別安全。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獨來獨往,最後,也就忘記了如何跟別人交流。


  在別人眼中,紀淮有著溫和的麵容,卻有讓人不敢接近。所有人在還沒了解到紀淮的時候,就被紀淮禮貌帶著疏離的性格嚇走。


  幸運的是,孤獨那麽多年了,紀淮終於等來了何言衡。


  聽完紀淮的經曆,何言衡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霾。看來以前的小園丁過得太辛苦了。不過遇到他何言衡,就注定了小園丁不用再擔心什麽。因為他會為他安排好一切。小園丁隻需要種種草,喂喂家裏的動物就可以了。


  何言衡的手本來擱在大腿,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到紀淮頭上,揉了揉:“你以後不會再孤獨了。”因為有我陪著你。


  紀淮難得沒有覺得別扭,就這麽像隻貓兒安靜地被人順毛。他的雙眼微眯,眼簾下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許久過後,紀淮才繼續說:“最後,那個老師因為扇了某個學生一耳光,當天學生家長就到學校要討回公道,後來那個老師被撤職,終身不得從事教師職業。我的噩夢本該結束,可是……”


  “可是你習慣了孤獨,即使害怕孤獨。”何言衡接著紀淮的話,說了下去。所以說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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