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繡花枕頭
或許因為是周末的緣故,肯德基裏人聲鼎沸,淩絕端著托盤上了樓,正好看見角落靠窗的位置,玲玲正在興奮地衝自己揮舞著小手。
“叔叔,這邊,這邊!”
雖然知道這小姑娘開心的原因大部分是因為自己手上端的這些食物,可是看著孩子天真純淨的笑容,他還是沒來由地心情大好。
放下端盤,玲玲立刻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個漢堡,剛要拆開,想了想又遞給了桑魚。
“桑阿姨,給你。”
看著孩子懂事的樣子,一路都繃著臉的桑魚也不由得放緩了臉色。
“阿姨不餓,你吃吧。”
孩子興高采烈地吃著,淩絕拿起了一杯冰鎮可樂,遞給了桑魚。
桑魚搖搖頭,臉色恢複了冷淡:“我不喝可樂。”
淩絕沒說什麽,又拿起了一個小杯:“咖啡?”
桑魚繼續搖頭。
淩絕很有耐心,繼續換:“柚子茶。”
就擔心這女人倔脾氣上來不吃不喝,他幹脆每樣都買了一份。
桑魚沒說話,接過了杯子。
再這麽拒絕下去,可能淩絕會出去把整個冷飲店都搬過來。
說是吃飯,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桑魚和淩絕看著玲玲吃。
落地窗外,人群熙熙攘攘,他們坐在高處,看著腳底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有種奇怪的視角。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心事。
似乎是感覺到她今天情緒不高,淩絕問道:“怎麽了,工作遇到問題了?”
桑魚收回視線,轉向麵前隻咬了兩口的漢堡。
“沒有。”
有時候,沒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攪動著散發著甜甜熱氣的柚子茶,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人活著,到底是圖什麽呢?”
由生到死,都是一樣的開始,一樣的結果。
聽到她的話,淩絕的動作頓了頓,遞給玲玲幾根薯條。
“活著,都是追求一種過程。就像一粒種子,你可以選擇悄無聲息地被灰塵淹沒,也可以選擇茁壯地成長,你可以選擇被狂風暴雨吹倒,也可以選擇迎風而上,長成參天大樹。”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認真,說的是個最淺顯的道理。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一遝白紙,以後的人生就隻能靠自己了,可以熊熊燃燒,可以塗鴉繪畫,可以寫成一本書……”
桑魚抿了一口茶,入口是甜甜的,咽下去卻變成了一種淡淡的苦澀。
“這個星期,我接了個案子。”她緩緩張開口,吐出一口壓抑的熱氣,“我們一個分局同事的老婆被殺了。”
淩絕微微低頭,側臉看向她。
夜幕下,落地窗倒映出她的影子,雖然坐在擁擠的人群中,卻顯得那麽落寞。
“我們都在加班加點的工作,想要早點抓住凶手,可是沒等我開始工作,就有人通知我,凶手投案自首了。”
“你知道嗎,凶手……就是我們那個同事,他殺了自己的結發妻子。”
柚子茶澀澀的熱氣騰騰而上,熏蒸得人眼睛發酸。
“我們那個同事,也是個老刑警了,其實當時勘察現場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凶手是個身手很好的人。”
一刀致命,下手快準狠,然後用被褥堵住傷口,也減少了死者的掙紮的幅度。
“連我的同事都看得出來,凶器是一把軍刀。可是我卻不願意往那方麵想……”
身為他們中的一員,她最知道警察的不易,常年在外奔波,需要隨時待命,要承受巨大的工作壓力,卻領著最微薄的薪水。
但是當這一切,換來的卻是身邊人的背叛……
她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理解老許的所作所為,作為一個男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妻子的出軌,可是作為一個刑警,他卻無法給妻子更多的陪伴。
經曆得越多,越發現世界的無奈,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每個人都有不得以的苦衷。
這個案子,她沒有經受太大的工作壓力,可是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累。
玲玲聽不懂他們的話,正埋頭津津有味地啃著一根雞腿。
淩絕默默地聽著,良久才說:“茶涼了,我去給你換一杯。”
他剛伸過手去,桑魚卻按住了杯子。
“淩先生,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淩絕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問吧。”
“男人會真正愛上一個女人嗎?如果愛上了,他會傷害她嗎?”
桑魚沒有看他,她盯著杯子,仿佛隻是自言自語。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淩絕的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痛。
這個問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答案,可是他卻說不出口。
他能說的,卻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這是兩個問題。”
桑魚微怔,隨即露出一抹苦笑:“是啊。”
她放開了杯子。
很快,她又恢複了清冷的神情,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她分神時的幾句胡言亂語,她已經不再需要答案了。
可是他知道,有那麽一刻,她曾把她的心扉打開了一道縫,就那麽小小的一道縫隙,而現在,她又把它關上了。
下一次打開的時候,他還能遇到嗎?他還能抓住機會嗎?
兩個人尷尬的沉默,被吃飽喝足的小玲玲打斷了。
“桑阿姨,這個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嗎?”
孩子銀鈴般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把兩個人齊齊嚇了一跳。
看著孩子好奇的小臉,桑魚幾乎是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當然不是!”
淩絕的俊臉頓時黑沉如鐵。
拒絕地這個迅速啊,就好像多嫌棄他似的。
真憋屈,這女人啥時候能學會婉轉地說話呢?
玲玲嘖嘖地舔著手指上的油,表情顯得有些遺憾。
“這個叔叔長得挺好看的啊,桑阿姨,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啊?”
聽到孩子的話,淩絕的眉心瞬間舒展開來,和玲玲一起看向桑魚,理直氣壯地等著她的答案。
連小孩子都知道他長得帥,難道她就沒發現?
被一大一小兩雙目光盯著,桑魚有些氣急。
玲玲就不用說了,淩絕這眼神是啥意思,別以為她不知道他一肚子打的什麽小九九。
“長得帥有什麽用?還不是個繡花枕頭,什麽用也沒有!”
聽到這句話,淩絕真心忍無可忍了。
“桑魚!你給我說明白,誰是繡花枕頭!”
可憐的淩四少,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被人如此寒磣過,被桑魚鄙視的次數,比他之前二十多年加在一起都多。
冷不丁一聲悶吼,把鄰座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齊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