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就是為了錢
聽到耳邊傳來那個困獸般嘶吼的聲音,桑魚愣住了。
他在說什麽?
什麽為了錢,什麽叫什麽都肯做?
看著淩絕幾乎算得上猙獰的俊臉,此刻整個人宛如最狂暴的龍卷風,桑魚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巨大的羞辱感從心底往上湧,將她深深地淹沒。
“淩絕……”她咬緊牙,顫抖著開口,聲音充滿著憤恨和屈辱,“你以為我在幹什麽?”
寒冰般的墨眸死死盯著她,淩絕重重地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她手中提著的小箱子,聲音冷硬得仿佛萬年寒冰。
“桑法醫,別告訴我說你是來工作的!”
仿佛被一柄尖銳的利劍擊中,桑魚隻覺得腳底一陣陣發軟。
他以為……她是那樣的人?
她緊緊抿著唇,集中全部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穩穩當當地站在原地。
淩絕濃黑如深夜的眸子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似乎想要把她最後的偽裝撕破,看穿她的內心。
她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此刻的自己,那麽纖細,那麽單薄。她看到自己淩亂的衣衫,蒼白的臉,站在黑色的夜幕裏好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隨時可能被吹走。
這樣軟弱的人,不應該是自己。
深更半夜從酒店房間裏出來,約的人又是以繪畫人體藝術著名的藝術家,再結合她現在的模樣,讓人不誤會都難。
桑桑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解釋?她需要跟他解釋嗎?
她不是一直想要擺脫他嗎,她不是一直在找機會證明她不是他要找的桑榆嗎?
這不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絕好的機會嗎?
隻是短短的時間,桑魚的心裏已經百轉千回。
低下頭,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一字一頓地說:“沒錯,我就是為了錢。”
她沒有看淩絕瞬間變得蒼白的俊臉,沒有看他攥得死緊的大手,依然冷冰冰地說下去。
“做這種事怎麽了?比在殯儀館賺得多啊。伺候活人,總比伺候死人強……”
她還沒等說完,眼前猛然掠過一道黑影。
淩絕的大手硬生生停在半空,盡管及時停下了想要打她的動作,可是那道勁風已經刮得桑魚小臉生疼。
“桑、魚!”
狠狠地收回手,淩絕的墨眸裏噴射著從未有過的怒火,仿佛恨不能將眼前的小女人燃燒殆盡。
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難道她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廉恥心嗎?
眼前閃過無數個畫麵,驕傲明麗的她,任性可愛的她,嬌羞嫵媚的她,可是每一個畫麵都變得那麽遙遠那麽陌生,他怎麽也無法將那些美好的形象和眼前這個麵容蒼白神情冷漠的女人重疊在一起。
這是記憶裏的桑榆嗎?還是她真的徹底變了?
胸腔裏洶湧而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鈍痛,混合著冰冷的空氣,讓他覺得幾近窒息。
深邃的眸子裏緊緊盯著桑魚,似乎是想從她的身上找到當初的影子,哪怕隻有一點點。
大手緊握成拳,沉寂了良久,他終於還是強行按捺下全部的衝動。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衝動,或許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那樣的錯誤,他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桑魚,”再次叫出她的名字,他的聲音雖然生硬,情緒已經冷靜了不少,“你想要多少錢,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別再……別再這麽作踐自己了。”
他憤怒,他惱火,他恨不能讓時光倒流,隻要能阻止她剛剛做過的事情。
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心裏更多的卻是心疼。
他的桑榆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陌生得他完全不再認識了。
望著他痛楚的俊臉,桑魚隻覺得心頭都絞成了一團,痛得無法呼吸。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一個呼風喚雨擁有一切的帝王級般的男人,居然會這樣的無奈和痛苦,而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讓自己說出實情。
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著她,讓她按照設計好的劇本繼續演下去。
開了弓,就不能再有回頭的箭了。
寒風中,她的聲音微微地發著抖,語速卻出奇地飛快。
“淩先生,你有什麽資格教一個窮人怎麽生活?你以為你有錢有勢,就真的擁有一切嗎?隻可惜,很多東西你都給不了我。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她想要父母回來,她想要自己的家,她想要一切都像五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可那是不可能的。
無論有多少錢,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了。
回憶給了她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不知不覺中,她的聲音越發地冷酷。
“你覺得我是在作踐自己嗎?嗬嗬,淩四少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我的生活方式就是這樣,談不上什麽作踐不作踐。”
在這個世界,為了錢,有人比她做得更過分,更沒底線,她又有什麽好慚愧的。
望著她淡漠的小臉,在黑暗中散發著冰冷的光芒,淩絕隻覺得胸腔裏的鈍痛凝結成了一塊巨大的萬年寒冰,壓得他喘不過氣,甚至連簡單的話語都那麽難以開口。
“桑桑……”
他想伸出手去碰碰她,他想確定眼前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覺,可是還沒等他碰到她,桑魚就一臉厭惡地避開了他的動作。
“別叫我桑桑,我不是你的桑桑。”冷笑聲混合著夜風,透著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如果你的桑桑還活著,說不定比我更低賤。”
淩絕的大手停頓在半空,連她離去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他能說什麽?
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沒錯。
他曾經無數次發誓,如果桑桑還活著,他會用盡全部的力氣補償她,可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冰冷的耳光。
她真的還活著,但是她早已經不是她了。
這一晚上,桑魚睡得很不踏實。
又做噩夢了,隻是這一次是斷斷續續的,她不斷地醒來,又不斷地入睡,等她清晨起床的時候,幾乎記不得夢境裏的內容了。她隻記得那種仿佛被拉入深淵,幾近窒息的恐怖和無力的感覺。
起床,洗漱,吃早飯,又是一天單調的工作。
但是這一天,注定不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