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混亂
“桑小姐，您現在可以過來嗎？沈女士的狀態不是很好……”
乍一接到療養院的電話，桑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她怎麽了？”關心則亂，桑魚一向清冷的聲音帶了幾分掩不住的焦灼和擔憂。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今天一大早，沈女士的情緒就很不好，各種亂砸東西，怎麽也沒法控製……”打電話的護士語氣很急切，“顧董事長今天去國外了，現在聯係不上，你是她唯一的親人……”
桑魚立刻說：“我馬上過去。”
匆匆跟李科請了假，她打車直奔療養院。
護士一看到她來了，明顯鬆了口氣。
“桑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實在是沈女士的情況，我們沒辦法擅作主張，所以才麻煩你過來。”
沈慧卿的身份畢竟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而且這裏是以療養和護理為主，沒法給忽然躁狂的沈慧卿注射鎮靜劑，強行控製又怕傷到她，真是進退兩難。
桑魚點點頭算是回應，腳下不停，直奔沈慧卿的房間。
看到屋裏的情形，她意識到護士的描述實在是太保守了。
原本幹淨整潔的房間此刻一片大混亂，床上，牆壁，地板，家具，玻璃窗，到處都是亂塗亂抹的各種顏料，各種繪畫工具被摔破扯碎，胡亂丟棄在地麵上。
沈慧卿的衣服上也全是沾染抹上的顏料，此時她還舉著幾隻畫筆在各種空隙的地方塗抹著，兩名護士試圖安撫她，卻被她情緒激動地躲開甚至推走。
看到狀若癲狂的沈慧卿，桑魚心如刀絞。
緊緊抿著嘴唇，她才能控製住自己的嘴唇，走進房間，走到沈慧卿的麵前。
“我來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掩不住的顫抖，輕聲說道。
兩個護士見她不怕，反而還敢走進來，不禁麵麵相覷。
“桑小姐，她現在情緒不穩定，好像聽不到我們說話。”
各種安撫的話說了一早上，沈慧卿完全就跟沒聽見一樣。
看到沈慧卿狀若未聞，依舊故我的樣子，桑魚深深吸了口氣，提高了聲音，語氣鎮定了幾分。
“你在幹什麽？”
聽她的語氣，似乎隻是單純地好奇沈慧卿的舉動。
沈慧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目光遲緩地看向她的方向。
看到她朝自己看了過來，桑魚努力在臉上撐起一個溫柔的微笑。
“你是在畫畫嗎？這些畫很漂亮。”她隨手在胡亂的牆麵上指了指，無視掉護士驚詫的目光。
這樣的畫算漂亮？這是什麽審美眼光？
但是看到沈慧卿難得地平靜了下來，兩個護士不敢說話，也不敢有所動作，生怕再刺激到沈慧卿。
桑魚放輕腳步，迎著沈慧卿呆滯的目光，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
“畫了這麽久，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她盡力用最輕柔的聲音說著話，順勢伸手握住了她的畫筆。
感覺到她沒有反對的跡象，桑魚輕輕地把畫筆從她手中抽了出來，扶住了她的手臂。
“來，我們去那邊坐。”
沈慧卿順從地跟著她的腳步走了兩步，抬頭發現那兩個護士，立刻睜大了眼睛。
感覺到她手臂瞬間緊繃，桑魚趕緊給那兩個護士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先出去。
看到沈慧卿情緒平靜了一些，兩個護士自然不會有任何反對，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屋子裏隻剩下桑魚和沈慧卿兩個人，沒有了外人，沈慧卿明顯放鬆了不少。
桑魚扶著沈慧卿坐在沙發上，伸手去倒水。
白色的圓形茶幾上也被塗抹了幾條亂七八糟的顏料，桑魚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一條不起眼的灰色痕跡，心頭不由得重重地一震。
在油畫的顏料中，有的顏色調配的難度是非常大的，這種灰色就是其中之一。
桑魚清晰地記得，如果想要調配出這樣的灰色，需要用紅色加黃色，再加上藍色，最後還要加入白色，每一個過程都要精確把握劑量，稍有差池就達不到預期的顏色效果。
這種細微的變化，普通人僅憑肉眼是根本看不出來的，而桑魚遺傳了沈慧卿的眼睛，對色彩的感覺極為敏銳，又是從小跟著她學習油畫的，這一點沒有人比桑魚更清楚。
心頭閃過無數個念頭，桑魚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著，連杯子裏的水都潑灑了不少。
她放下水杯，忽然抱住了沈慧卿。
“媽，媽……你沒瘋對不對？你從來都沒有瘋過，對不對……”
斷斷續續地說著，她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抱住沈慧卿單薄瘦削的肩膀，哭得無聲而洶湧。
五年了，她從來不相信溫柔美麗的母親會變成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就像她從來不相信個性堅強的父親會自殺一樣。
她不相信一個瘋子可以精確地控製劑量，調配出最難的灰色。
她不相信一個瘋子還記得從前的事，用顏色表達對女兒的愛。
她不相信一個瘋子有能力關心顧思義的行蹤，再用這樣的方式把她引到療養院。
桑魚伏在沈慧卿的懷裏，死死咬住了嘴唇。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到一隻冰涼削瘦的手抬起來，輕輕地放在她的頭上。
“桑桑……”略帶黯啞的聲音，發緊的嗓子，壓得低低的，幾乎令人注意不到。
可是桑魚卻宛如聽到了天籟之音，猛然抬起頭來。
那是她五年來都沒有聽到過的，媽媽的聲音。
沈慧卿臉色蒼白，艱難地翕動著嘴唇。
“媽，你真的沒瘋……”
激動和興奮，讓她恨不能尖叫起來，卻被沈慧卿的眼神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要……不要再查下去……”
太久沒有開口說話，沈慧卿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困難，桑魚需要靠分辨她的唇形，才能確定自己聽到的話。
她萬萬沒想到，這麽久過去，沈慧卿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不讓她再查下去……
她一定知道些什麽！
桑魚的淚水奪眶而出：“媽，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知道真相？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