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談判
桑魚剛剛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就算是顧澤天接走了沈慧卿也沒什麽,畢竟當初沈慧卿進療養院的事情就是顧家安排的,現在讓顧家幫她辦理轉院手續也是很正常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沒來由地十分不安。
上次顧澤天和她不歡而散,時隔不久,沈慧卿就被顧家接走,這裏麵的事情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有沒有聯係方式……”
“對不起,這個我們真的不知道。”
看著前台小姐充滿歉意的臉,桑魚的心情無比失落。
世界這麽大,她要去哪裏找沈慧卿?
淩絕望著她絕望又痛楚的小臉,薄唇抿了抿,似乎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桑魚頭重腳輕地走出了接待大廳,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差點兒忘了推開玻璃門,還是淩絕拉了一把,她才沒有撞到門上。
“謝謝。”她本能地說了兩個字,似乎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個人。
視線轉向淩絕,她望著那張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心底有個聲音不停地叫囂著,讓她開口去懇求淩絕,她知道,隻要淩絕想查,就一定能夠查到沈慧卿的下落。
可是……她能相信他嗎?
如果他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就算他給了她沈慧卿的下落,又有什麽用?
兩人站在灑滿陽光的台階上,一時誰也沒開口,隻是久久地互相凝視著。
他們似乎不需要說話,僅憑眼神就能夠猜到對方的心意。
許久,桑魚才艱難地推開了淩絕的手。
“淩絕,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就一會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踉踉蹌蹌地走進了不遠處的花園。
她現在腦子太亂了,她需要時間整理思緒,更需要思考之後才能做出抉擇。
坐在草坪的長椅上,她仰起臉,閉上眼睛,感受著溫暖明亮的陽光,心裏卻滿是灰暗和痛苦。
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她現在該怎麽辦……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各種混亂的思緒交織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漲得她太陽穴砰砰直跳,一時間頭痛欲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忽然意識到,浮現在腦海裏最多的,居然是淩絕。
他對她……應該還是有感情的吧?否則不會過了這麽久,他還會不辭辛苦地來找她。
就算她相信他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就算她相信他的真心,如果她求他,她知道淩絕會幫自己的,這對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可是她能開口求他嗎?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五年前的那一場爭吵,她哭著哀求他……
“淩絕,求求你,救救桑氏,救救我爸爸媽媽,救救我的家……”
“桑榆,你嫁給我,真的是因為愛情嗎?”
他刻薄譏諷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回響在耳邊,桑魚悚然一驚。
再次睜開眼睛,她的目光已經恢複了沉靜淡漠。
起身,她徑直向外走去,在經過淩絕身邊的時候,她沒有看他,低聲說道:“送我回市裏。”
無論她是否相信淩淩絕,有些事,她必須自己去麵對。
望著她清冷纖細卻倔強挺直的背影,淩絕的大手不禁攥緊了。
她……是不相信他,還是不肯原諒他?
午後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灑落在二樓的茶座雅間,溫暖又明亮,可是卻依然無法驅散房間裏冰冷沉重的氣息。
顧澤天看著桌對麵的桑魚,清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桑桑,這好像是這麽久以來,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出來。”
隔著散發著嫋嫋茶香的氤氳霧氣,桑魚神情複雜地望著顧澤天。
曾幾何時,她是那樣無條件地信任眼前這個男人,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桑魚收回那些飄散的思緒,目光重新聚集在顧澤天的臉上。
“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說正事吧。”她開門見山地說道,“隻不過,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頭,顧影的事情我真的管不了,我想你應該能理解。”
她現在的身份隻是個普通的小法醫,跟上層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連說句話都不可能,更何況是插手影響那麽大的案子。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留意著顧澤天的反應。
顧澤天沒有露出失望或者憤怒的表情,仿佛她的話在他意料之中。
“至於淩絕……”提起這個名字,她頓了一頓,才繼續說,“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求淩絕出手,是下下策。”
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就算淩絕出麵幹涉,把顧影撈出來又能怎麽樣?上麵是絕對不會放過顧氏的,而顧氏因為此事也一定是元氣大傷,短期內都很難恢複,更別提長遠發展了。
大廈將傾,僅憑人力又能挽回什麽?
似乎沒料到她會看得如此透徹,顧澤天的臉上劃過一抹訝異,轉瞬卻被鎮定所取代。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桑桑,不要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夠聰明。”
桑魚沉默了。
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也就是說,其實她沒有什麽資格和顧澤天談判。
而顧澤天也沒有先開口,隻是打量著桑魚,似乎在重新審視她。
她……真的變了。
五年後的她,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都讓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這些年,她到底經曆過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好奇她的過去,甚至差點兒忘了正事。
惦記著沈慧卿的下落,桑魚終究還是沒有他能沉得住氣。
深吸一口氣,她看向顧澤天,沉聲說道:“我今天去療養院了。”
顧澤天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很顯然,他已經知道桑魚要說什麽了。
桑魚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把我媽媽送到哪裏去了?”
“沈姨嗎?”顧澤天笑了笑,眼底卻劃過一抹冷色,“她很好,你盡可以放心。”
放心?沒有沈慧卿的消息,要她怎麽放心?
可是她又不能說,她不知道顧澤天已經知道了多少。
沈慧卿為了保護自己和桑魚,一直在裝瘋,如果被顧澤天知道內情……
她清了清嗓子,竭力按捺住內心的不安和憤怒。
“桑氏的產業我一概不要,我隻要我媽媽。”
這是她的底牌,而且她也沒有什麽自信,畢竟現在桑氏的那些產業都還在顧氏的手中把控著。
拿這個條件來做交換,她實在是底氣不足。
顧澤天輕輕挑了挑眉,似乎也覺得她的話有些可笑。
他隔著茶桌緩緩靠近她,聲音壓得極低,卻足夠讓桑魚聽得一清二楚。
“桑桑,你隻想知道沈姨的下落,難道你不想知道桑叔叔在哪兒嗎?”
她爸爸……不是死了嗎?
隻是一秒鍾,桑魚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頓時變得無比蒼白。
“你……殯儀館的事,是你做的?”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才勉強擠出這句話。
她太震驚了,震驚到無以複加。
就算她對顧澤天敬而遠之,就算她對他保持著抵觸和距離,可是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顧澤天居然會殺人?
想起王大叔屍體的慘狀,她的心底瞬間湧起了滔天的怒火。
坐在她麵前的這個舉止優雅的男人,居然就是那個殘忍變態的凶手!
她需要死死攥緊手指,才能控製自己不朝他撲過去,將他逮捕歸案。
望著她毫無血色又掩不住怒色的小臉,顧澤天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忍不住勾唇輕笑。
“桑桑啊,你真的不了解我,就像我也不了解你一樣。”他長長地喟歎了一聲,看向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回憶的留戀,“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居然把桑叔叔的屍體藏了那麽久……那時候你才十九歲吧?我還一直把你當成一個孩子。”
他看著桑魚,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當年的影子。
“偽造火化記錄,偷偷把屍體藏到冷藏庫,改變身份去德國留學……桑桑,你為什麽要費那麽大的周折呢?如果當年你直接來找我,一切不就簡單多了嗎?”
“直接去找你?”桑魚忍不住冷笑出聲,“隻怕我剛進了顧家的大門,就被你們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吧?”
顧澤天遺憾地搖搖頭:“你把我們想得太冷血了,其實我爸爸對你……”
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聲音戛然而止,停頓了片刻才重新開口。
“如果那時候你來找我,或許我就已經和你結婚了,畢竟,你才是桑氏產業的合法繼承人。”
為了那些財產,他也不介意給桑魚一個妻子的身份。
看著他施舍般的表情,桑魚看向他的目光越發不屑。
就算娶她,也隻是為了桑家的財產吧?她怎麽會被這種男人蒙蔽了這麽久?
“那現在呢?”她滿臉譏諷地盯著顧澤天,字字如針,“你不會還想要我嫁給你吧?”
仿佛沒意識到她是在諷刺自己,顧澤天很認真地搖了搖頭:“不,現在已經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無論對她,還是對他。
“那你想要什麽?”桑魚沉聲問道,她緊緊盯著顧澤天,手心不由得緊張地直冒汗。
沈慧卿還在顧澤天的手裏,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她都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看著緊張萬分的桑魚,顧澤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很簡單,我要的是……”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