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過了十分鍾,劉易被虐出一口血。
薛海想上廁所,於是眾人中途休息,劉易坐在球場側麵,跟人吐槽:“行哥為什麽老是虐我啊?一直截我球。”還仗著手長扣他好幾個球。
同學想了想:“奪妻之恨?”
劉易白他一眼:“瞎扯淡!”
同學嘿嘿一笑,轉了話題:“哎,我讓女生幫我買幾瓶水,你喝什麽?”
劉易隨口道:“脈動吧。”
許攸寧正要往操場外走,一個女生急匆匆衝過來:“許攸寧!幫我把水拿給劉易他們吧!我大姨媽好像來了!得去廁所看看!”
女生把幾瓶水一股腦塞進許攸寧懷裏,不等她反應,扭頭就跑。
許攸寧手忙腳亂接住,朝球場望去,劉易他們正在和一班男生打球。
她一眼就看見了魏則行。
不管是在任何地方,魏則行都是人群中的閃光點,吸引旁人注意力。
許攸寧抿了抿唇。
忽然有人從她懷裏抽走一瓶水,平時刻意孤立許攸寧的幾個女生笑嘻嘻地問:“我們和你一起去送水吧。”
另一個女生也想拿,被人抓住手腕:“還拿什麽,找個借口而已,真拿水還怎麽跟魏則行搭話?”
許攸寧:“……”她一時梗住。
“走走走。”幾個女生分擔了一瓶水,嘻嘻哈哈走在前麵。
許攸寧抱著剩下幾瓶水走在後麵,涇渭分明。
到球場,女生們隨手把礦泉水往男生身上一塞,就朝一班男生走去。
男生們被迫中斷打球,劉易鬱悶地抓抓頭發,扭頭就看見許攸寧站在球場線外,衝他揚了揚手上的脈動。
劉易受寵若驚,驚喜地走過去:“你幫我買的?謝謝!我把錢轉給你!”
許攸寧搖頭:“王茜買的,你把錢給她吧。”她不過跑腿罷了。
劉易還是很高興,笑嘻嘻地跟許攸寧聊天,這得多幸運,才正好讓許攸寧給他送水!
隔著半個球場,魏則行被幾個女生圍在中央,其中一個女生遞給他一瓶脈動,羞澀地道:“魏則行,我們幫你買水了,你收下吧。”
魏則行淡淡一笑:“我這有。”
說著他順手撈起薛海還沒拆封的礦泉水,晃了晃。
女生們也不失望,高嶺之花哪兒有那麽容易被拱到手啊!
她們又找話題,魏則行含笑聽著,視線卻穿過球場,直直落在劉易和許攸寧身上。
薛海就站在他旁邊,一場籃球打下來,他手上很髒,隨口道:“則行幫我開下礦泉水唄?”
魏則行慢吞吞擰著瓶蓋,視線還在對麵。
劉易正從包裏掏出一包QQ糖遞給許攸寧,許攸寧詫異一瞬,含笑接過,把一小包紙巾遞給劉易。
劉易脖子紅成一片,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壓不住翹起的嘴角。
魏則行的手倏地收緊,礦泉水瓶被握扁,水噗的從瓶口噴出。
正打算接過礦泉水的薛海被淋了一身!
他一臉呆滯看向魏則行,卻見魏則行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氣氛驟變,以至於圍著他的幾個女生都不敢說話。
一個女生遞上紙巾,薛海一邊擦下巴和身上的水,一邊納悶:“你到底在幹嘛?”
魏則行將礦泉水擰上還給他,心浮氣躁地斜他一眼,轉身去水池洗手。
薛海跟上來:“你怎麽不說話?”
魏則行麵色沉冷,剛才的一幕像被按了回放鍵,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許攸寧偶爾在晨跑的時候給他送水。
奇異的是,他還記得礦泉水瓶殘留的溫度,像被她一直放在懷裏。
魏則行猛地擰上水龍頭,很難不去想她剛才為什麽給劉易送水。
這才多久?
他冷冷乜了劉易一眼,清冷的桃花眼神色晦暗不明。
許攸寧給劉易送完水,看見女生將魏則行團團圍住,也放棄給魏則行道謝的想法。
卻沒想到沒一會兒,魏則行竟然朝操場外走。
他行色匆匆,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薛海和其他女生都還站在原地,沒有追出去。
是和魏則行道謝的機會!
許攸寧反應過來,和劉易匆忙告別,朝操場外走。
魏則行在水池邊洗手。
許攸寧左右看看,現在這個點離下課還早,大家都聚集在操場上,幾乎沒有人在學校閑晃。
她有些猶豫。
可魏則行突然朝操場方向斜睨一眼。
那雙一向漂亮撩人的桃花眼晦暗又疏冷,讓許攸寧怔了怔。
她心情也平靜下來,走到水池邊洗手。
魏則行看過來,她幾乎感受到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到她身上。
許攸寧頓了頓,擰上水龍頭,看著水池裏的水,緩緩道:“魏則行,我桌上的筆記本,是你放的吧?”
魏則行沒想到她會說這個,愣神一瞬,心下突然鬆口氣。
這是個好機會。
他唇角牽起柔和的笑意:“這樣你就不用問蔣旌借了。”
蔣旌?
許攸寧忽然明白,她不給蔣旌麵子,蔣旌一定在班上嘟囔過好幾次,被魏則行聽見了。
其實許家人除了許英梵,成績都很不錯,大哥許英斐更是優秀,如果她有心尋求幫助,在旁人看來,家人一定會相幫的吧?
但事實恰恰相反。
所以……同情她?
許攸寧忽然感到自己很可笑。
她麵色陰晴不定,緊握著水龍頭的手指,因為太用力甚至骨節泛白。
魏則行不動聲色蹙眉,就見許攸寧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定睛看著他:“魏則行,謝謝你的筆記本,我欠你一次人情,隻要你找我,我一定會還。但以後我們在學校不要說話了。”
魏則行怔住。
許攸寧說完,轉身快步走下台階。
魏則行目光追著她想說什麽,卻隻看見許攸寧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良久沒回過神,剛才許攸寧跟他說話那一刻,他還覺得這是緩和兩人關係的機會。
可是她卻說不想再來往。
魏則行後知後覺抽出紙巾擦手,但手上的水漬早就風幹,有些事情一旦錯過最好的時機,就會來不及。
他怔了怔,隨後將紙團扔進垃圾桶。
*
周五晚上吳淑風又打電話約許攸寧吃飯。
許攸寧揉揉額角:“吳老師,我保持身材,很多東西吃不了。”
“又不是叫你真吃。”吳淑風笑著道,“你來坐著,看我們吃就好。”
“……”
在許攸寧哭笑不得中,吳淑風才解釋,歌舞劇院的李院長,周六晚上請吳淑風吃飯。
說是吃飯,實際是帶江彤給吳淑風道歉。
請客地點是間名流開的私房菜館。
周六,許攸寧按照吳淑風給的地址,到了私房菜館門口。
外麵看上去小小一間,連招牌都沒有,陳設低調,裏麵卻十分寬敞,雖然客人們都在大廳用餐,卻清幽安靜。
許攸寧站在青石板橋上,不知道該往那邊走,這時一個服務生走過來:“許小姐。”
她示意角落一個位置。
許攸寧順著看過去,吳淑風從屏風後探出頭,衝她招手。
許攸寧笑著走過去,坐下沒多久,李院長和江彤到了。
江彤穿著連衣裙,頭發紮成馬尾,畫著淡妝,日常裝扮也讓人眼前一亮。這次她大概提前和李院長商量好了,一走到桌前,就對吳淑風鞠躬:“對不起吳老師,上次是我太自大了。”
吳淑風本來就不太在意,她頷首:“不管什麽時候都應該保持謙虛。”
她接受了江彤的道歉。
李院長和江彤同時鬆口氣。
江彤對著許攸寧仍然有些別扭,但許攸寧很尊敬她,江彤態度也漸漸溫和。
菜剛端上來,隔壁桌忽然來人。
兩桌共用同一張屏風,和大廳其他桌隔開,但彼此間卻掛著一道竹簾,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私密性不錯。
許攸寧拿起公筷給吳老師夾藍莓山藥,隔壁桌飄來女人的說話聲:“黛黛點吧,想吃什麽?”
她後背一僵,山藥掉進白瓷碗裏。
吳淑風道:“自己乖乖吃,別顧著我,我可就允許你今天吃多點。”
許攸寧訕訕地收回手。
李院長看得樂出了聲。
許攸寧放下筷子,隔壁聲音小下去,但很快,許英黛的聲音又響起:“馨月,藍莓山藥你不是很喜歡嗎?要不要點一份。”
許攸寧端起茶杯,看見桌上同樣的藍莓山藥,有點沒胃口。
但吳淑風卻不停給她夾菜,許攸寧本來胃口就不大,飯才吃到一半,已經被吳淑風喂撐到,放下筷子端著茶水慢慢消化。
吳淑風出去接電話,李院長正打算和許攸寧聊聊未來發展方向,孔馨月的聲音忽然從隔壁傳來:“學舞蹈確實不太行,最後還容易走歪。”
蘇蓉歎氣:“但她就是不聽。”
江彤當即臉色一黑,如果不是李院長在,她可能會當場掀開竹簾和蘇蓉吵起來。
許攸寧起身給兩人斟茶,含笑轉移話題:“江老師,那天的演出怎麽樣?”
江彤看她一眼,緩和了臉色:“挺成功的。”
話題又繞到演出上,吳淑風回來後,許攸寧起身去廁所。
從隔間出來,她慢吞吞洗著手。
沒想到吃個飯也能遇上許家人,明明這裏離許家也很遠。
想到剛才孔馨月和蘇蓉的話,許攸寧眸光微涼。恰好背後的隔間門打開,孔馨月一邊整理裙擺一邊走出來,看見許攸寧,不由得一呆。
“你怎麽在這兒?!”孔馨月表情驚疑。
這裏可是價格昂貴的私房菜館,許攸寧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許攸寧慢條斯理擦幹手上水漬,就打算離開。
孔馨月沒想到她現在這樣目中無人,上前兩步將她攔住,上下打量一圈,譏嘲道:“走得還挺快嘛,你生日那天也跑得挺快,是不是以為蘇阿姨和許叔叔會出去追你?白日做夢。”
許攸寧朝左邊挪,孔馨月立刻朝左邊一站,擋住許攸寧的去路。
“就算你整天在許家討好蘇阿姨和許叔叔,你在他們心裏也比不上英黛。”她毫不掩飾眼裏的惡意,嘲諷地笑道,“聽說蘇阿姨和許叔叔不打算管你了,你再繼續嘚瑟唄?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
許攸寧麵上沒什麽表情,又往右邊挪,孔馨月立刻朝右邊一站。
“跑什麽?沒聽見我跟你說話呢?嘖嘖,你怎麽會在這兒?”她既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對了,許叔叔停了你的卡,你該不會沒錢,在後廚打工吧?”
許攸寧繞過她,孔馨月大概看夠她的笑話,沒有再阻攔。
她走出去兩步,就聽見孔馨月道:“生日那天讓英黛丟那麽大臉,還有臉離家出走。”
許攸寧猛地轉回頭,見孔馨月站在原地,仍然一臉挑釁地看著她,不由得冷冷彎起嘴角:“你提醒我了,你還欠我東西呢。”
她快步走到水池前,就著旁邊不知道誰放的紙杯接了水,反手潑到孔馨月臉上。
涼冰冰地自來水像耳光一樣被甩在臉上,孔馨月尖叫一聲,連忙捂住臉,許攸寧冷著臉將紙杯放在水池邊:“這是那天潑我紅酒的謝禮,還給你。”
孔馨月好不容易揉幹淨眼睛,卻看見眼線眼影和睫毛膏全粘在手背上,她氣得尖叫:“許攸寧!”
許攸寧毫不留情將擋在門口的孔馨月推到一邊:“好狗不擋道!”
孔馨月一個踉蹌,後背撞到冰冷額瓷磚,疼得她倒抽一口氣。
許攸寧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回到餐桌,李院長正好在說許攸寧:“家裏支持,專業學習也會很順利……”他看向許攸寧,臉上笑容和藹,“許同學這麽優秀,家裏也給予了很多支持吧?”
許攸寧端著茶杯,淺淺一笑:“吳老師一直很支持我。”
李院長哈哈笑:“吳老師當然支持你,你這種孩子,誰能不支持?”
許攸寧但笑不語。
隔壁恰好有人踩著高跟鞋匆匆回來,許英黛焦急地聲音響起:“媽媽,馨月在廁所,被姐姐潑了水!妝都花了,該怎麽辦啊?”
蘇蓉驚愕:“什麽?”她很快問道,“現在?在餐廳廁所?”
許英黛遲疑道:“對,但是姐姐不知道去哪裏了。”她又道,“媽媽,我把濕紙巾帶進去給馨月,讓她好好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