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去維也納聽不是更好?”旁邊的朋友接道。


  “別人邀請……誰來著?”易遠剪了根雪茄, 又如夢初醒般,“對了,是許英斐的姑姑, 許英斐你們知道嗎?”


  兩個朋友勾起意味不明地笑。


  許家今年都快在圈子裏出名了。


  易遠又扭頭看向坐在窗邊吧台的人, 打了個響指:“則行不是和許英斐住一個小區嗎?”


  魏則行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垂眸看著窗外的風景,恍若未聞。


  易遠伸長脖子望了一眼, 隱約知道是劇場的方向。


  不過那邊也沒什麽好看的吧?屋頂挺醜的。


  易遠又想了想:“我弟弟好像在這附近。”


  魏則行這才抬了抬眼皮:“你弟弟不是要出國了?”


  “喲?”易遠不由得坐直身子, “對我弟弟感興趣?那可不行,我們家有皇位要繼承, 不能出gay。”


  魏則行淡淡一笑:“隔壁那個劇場, 我也可以進去吧?”


  易遠攤攤手:“想去就去唄,你還用我給你刷臉卡?對了!”他又想起什麽, 神秘地挑挑眉,“那個許家,真是人才輩出。你們還記得七月份的時候, 他們家找回來的姑娘跑回去斷絕關係嗎?這裏麵大有學問!”


  他自覺這話題不錯, 連魏則行也微微側目, 望了過來。


  易遠不無得意地道:“那個姑娘是找回來的親閨女沒錯,不過家裏那個……”他意味深長地笑笑。


  就聽見兩個朋友複讀機似的:“真的?我靠。”


  “我靠。”


  魏則行目光凝了凝。


  “這條消息要是傳出去, 給許家造成的打擊可不小。那姑娘還算聰明, 沒有說出去,許英斐反而不得不給她封口。可把柄也算在她手上捏著了。”


  “你在哪兒打聽的?”


  易遠說完,發現魏則行已經走到桌邊了,也沒在意:“什麽時候對八卦感興趣了?”


  “這個消息不要說出去。”魏則行淡淡道。


  易遠眼珠一轉:“哦?為什麽?”


  魏則行靜靜地看著他, 目光冷淡, 帶著涼意。


  易遠簡直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 小小年紀,卻跟上山修煉過似的,眼神讓人充滿壓迫感。


  他忽然轉了話題:“哎哎哎,今天早上維克多給我打電話,我一不小心把他祖宗留給他的莊園給買了。”


  兩個朋友一驚:“你怎麽買那個啊?他可是故意出高價啊。”


  “你這是想幫他還債?人傻錢多啊你,他的債可翻倍了啊!”


  易遠遺憾地搖頭:“這不是早上還在睡覺,腦子不清醒麽。”


  “我買。”魏則行淡聲道,“還有什麽要求?”


  易遠誇張地道:“人傻錢多啊你。”


  “對,我錢多,還有什麽要求?”魏則行微笑著問,“一次性說完。”


  “……”易遠納悶,“這許家是有金子麽?你花這麽大代價?”


  魏則行沒出聲。


  易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舉手投降:“好好好,不說不說,都是你的,你的。”


  他站起身:“好了,我差不多要過去聽劇了,今晚要找我,就來這裏啊。”


  “來這裏做什麽?”朋友疑惑地問。


  “今晚不是倒計時煙火?”易遠把雪茄扔進煙灰缸,清了清嗓子,“隔壁商業中心頂樓,不是有個情人樹麽?每年小年輕都在那邊,學德國買那個同心鎖掛在上麵,要一直留到淩晨,上頭說要防踩踏,我還是盯著點,今晚就在酒店睡吧。”


  他又道:“晚上要不要帶小女朋友過來看煙火?買鎖啊?”


  兩個朋友莫名其妙:“要看煙火我在自家後院放啊。”


  “要掛同心鎖就飛去布拉格啊,幹嘛去擠沙丁魚罐頭似的。”


  易遠:“……”這群人,太真實了。


  他扭頭看向魏則行:“則行來嗎?晚上帶你下去看小年輕掛鎖啊,一個個特詩情畫意。”


  魏則行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


  易遠嘖嘖兩聲,這群被金錢腐蝕的人。


  他揮揮手,下樓去劇場了。


  朋友又隨口問:“則行也要去?你不是不喜歡《圖蘭朵》嗎?”


  魏則行微微笑道:“對,不過今天和歌劇無關。”


  “?”朋友不明所以,但魏則行也朝電梯走去。


  ……


  劇場後台氣氛很緊張。


  許如春複讀機似的對耿藍道:“小耿,今兒一定要給我弄好,一定!你確定是按照紐約那個版本排練的嗎?要不要現在再拿視頻我們檢查一遍?”


  耿藍都被問煩了,還是耐著性子:“歌劇不是像舞台劇,歌劇欣賞的是歌,我們的服裝、造型和演繹都沒問題,隻要演員把歌唱好就行。”


  許如春歎了口氣,她的助理很快推門進來:“許總?!”


  “人來了?!”許如春精神一振,緊張地對著鏡子整理儀容後,才快步走出去,“快快,不要讓易總久等!”


  她走出化妝間,在拐角處碰到緊張地打轉的徐語詩。


  “你怎麽在這兒?”許如春蹙眉,“我不是讓你去門口等著易總嗎?”


  可是徐語詩憂心忡忡:“易總……易總會不會覺得我站在門口等他,顯得很輕浮?”


  “這有什麽輕浮的?”許如春不能理解,“你不站在門口等他,才顯得一點都不尊重。”


  徐語詩麵色有點發白:“那我豈不是……讓他對我印象變壞了?”


  許如春連忙拍拍她的肩膀:“別胡思亂想的,男人還不都一個樣子?能抓住就盡量抓啊。”


  徐語詩緩緩點頭。


  易遠二十四了,比她大四歲,年齡上她有優勢,也自覺自己比他之前的女朋友好多了,至少純天然啊!


  母女倆懷著心思走到門口,易遠剛好從劇場大門進來,他一個人,也沒帶秘書。


  許如春有點失望,這幾乎就是不談生意的意思嘛。


  易遠意味深長地笑笑:“怎麽了?我哪裏不對嗎?”


  許如春連忙道:“易總這邊請,這次我把劇場清空了,不會有旁人打擾。”


  徐語詩也湊到易遠身邊,易遠五官俊朗深刻,徐語詩麵頰紅了紅:“易總……好。”


  易遠瞥了她一眼,視線從高到低,這才注意到這麽冷的天,她竟然在裏麵穿了件低胸的裙子。


  他哼笑道:“走吧。”


  “成,易總您先請。”許如春道。


  一行人朝劇場裏走。


  許攸寧坐在舞台旁邊,忽然,台下傳來騷動,舞台統籌打了個手勢,眾人便精神一振——客戶要討好的大老板來了!


  幾個演員掀開簾子偷偷朝下看,原本猜測是禿頭大肚腩,卻看見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走到中間坐下。


  “是個年輕人。”


  “還挺帥!”


  許攸寧聽著女演員的話,也沒在意。自從進了許家,她見過的這些有錢人沒有一車也有一打,年輕有為的更是不在少數。


  魏則行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很快,交響樂響起,電動帷幕迅速跑開,第一幕戲開始。


  許攸寧也是第一次親臨現場聽歌劇,讓她感覺格外新奇。


  “歌劇舞蹈好像很少用古典舞啊?”她問旁邊站著的女群演。


  正在偷偷啃餅幹的女群演點頭:“也就圖蘭朵會插入古典舞,其他都是芭蕾。”


  許攸寧若有所思點點頭。


  時間飛快晃過,第二幕很快到了公主出場前。


  燈光師打著手勢調暗燈光,許攸寧借機走上舞台,三秒過後,聚光燈打在她身上,輪廓周圍浮出一團銀白色的光圈,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蝶翼般輕輕顫動。


  徐語詩正和易遠說著話,卻見他忽然坐直身子,目光直勾勾盯著舞台。


  “易總?”她疑惑地問,“你喜歡看舞蹈?”


  “專心看演出。”易遠目不斜視。


  舞台上的許攸寧穿著華麗的裙子,戲服上的珠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她也像是墜落凡間的仙女,舞姿輕緲美好。


  徐語詩不甘心,又攏了攏鬢角的發絲:“易總……我也第一次看見《圖蘭朵》有舞蹈,您以前見過嗎?”


  “不看就出去。”連番被打擾,易遠有些不耐,“不要打擾我。”


  “……”許如春連忙眼神示意徐語詩,不要再討人嫌了。


  又不急於這一會兒,公事才是大頭啊!


  徐語詩捏著手指,忿忿地轉開頭。


  舞台上是一段交響樂《茉莉花》。


  一段輕柔的音樂,許攸寧演繹的是一個體態柔美、溫柔嫻淑的姑娘,冷光也顯得溫柔,為她的側臉鋪上一層淡淡的聖潔。


  徐語詩盯著許攸寧看,越看越眉頭緊皺,身體怎麽能軟成那樣?她的睫毛原本有那麽長嗎?

  正琢磨,易遠忽然問:“這個舞蹈演員是誰?”


  徐語詩一愣,下意識握緊扶手,緊張地看向許如春。


  許如春也沒想到他問這個,卻和徐語詩想的不太一樣。


  她緊張地後背出了一層薄汗:“這個……這個是小耿請的學生,經驗還不是很豐富,但小耿說她的專業度可以保障……”


  越說許如春越恨不得把耿藍拉過來,耿藍這麽護著許攸寧,她倒是來跟易遠解釋啊!

  易遠指尖輕扣著扶手,視線落在舞台上,眸子微微眯起。


  忽然,交響樂變得激昂,原本姿態溫柔的公主忽然變得強勢,眉眼間也更加傲慢,輕飄飄一個眼神掃向台下,也像睥睨一切。


  易遠又不由得換了個坐姿。


  徐語詩更加心塞,易遠眼珠子都要落到許攸寧臉上去了!


  怎麽會這樣呢?

  她撇開臉,小聲嘀咕道:“一個舞蹈演員有什麽好看的,長得好看又怎麽樣?連她爸媽都不要她。”


  “你能不能出去?”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


  徐語詩嚇得尖叫一聲,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驚魂未定地捂著衣領看向座位,隻見她後排的位置,居然蹲著一個男生!

  而且就是剛才在廁所遇見的那個!

  “你、你怎麽在這兒啊?!”盡管她的尖叫沒有讓易遠側目,徐語詩仍舊覺得自己出盡醜,那聲尖叫,怕是劇場外麵的走廊都能聽見!

  易朋還是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她:“你剛才罵她了,你要是不想看,你能不能出去?”


  易遠終於看過來。


  徐語詩臉上掛不住:“我什麽時候罵人了?”


  “剛才,你罵她了。”易朋定定看著她,“你出去。”


  “你怎麽冤枉人?”徐語詩餘光瞥見易遠還看著這邊,連忙反駁,“我沒罵人!”


  許如春暗道不好,傻女兒一個勁兒跟人掰扯罵人沒罵人,這重要嗎?


  她連忙道:“你是誰啊?這裏今天是禁止進入的啊。你想看歌劇沒關係,但是如果你要吵架,我隻能請你出去了。”


  易朋這才站起身,固執地道:“我剛才說,如果你再罵她,我想請你出去,現在你能不能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她看見你。”


  徐語詩見鬼一樣看著他:“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你才該出去。”眼見易遠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仿佛得到了鼓勵,挺起胸膛,“還有啊,你別隨便賴人,我可沒罵她,我好端端罵她做什麽?”


  “你說她爸媽都不要她。”易朋道。


  徐語詩語塞,許如春則是表情微微一變。


  正在這時,旁邊的側門打開,兩個保安走進來。


  徐語詩鬆了口氣:“快快,讓他出去。”


  再糾纏下去,易遠又該煩她了。


  兩個保安衝著徐語詩抬手:“抱歉小姐,請您離開這裏。”


  徐語詩驚愕:“我?你們應該叫他出去啊。”


  許如春也奇怪,站起身:“你們搞錯了,這是我女兒,這個孩子才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


  “還能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啊?”易遠嗤笑一聲,“這是我弟弟,易朋,脾氣有點怪,讓兩位見笑了。”


  “弟弟?”徐語詩呆了呆,“易總這是你弟弟嗎?”


  他哪裏看著像易遠的弟弟了?!

  易遠攤手。


  許如春趕緊道:“是弟弟的話,語詩給人家道個歉。”


  被趕出去像什麽樣子!

  易朋指著舞台:“那她先去給……”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說許攸寧的名字,“給她道歉,不然就出去。”


  易遠這才開口:“在我家我也得慣著我弟弟,不然就聽保安的吧。”


  這不就是讓她老實聽易朋的話嗎?


  徐語詩咬著下唇,不想給許攸寧道歉,但易遠就在旁邊也不出聲,她鼻尖一酸,眼淚都快下來了。


  許如春趕緊繞過來,掐了掐她的胳膊。


  徐語詩這才道:“好,我去跟她道歉。”


  易朋這才滿意,又蹲了回去。


  許如春訕訕一笑:“哎呀這孩子真是,知錯就改就行,快坐下吧,繼續看演出。”


  徐語詩哪裏還看得進去,又想哭,又怕眼淚弄暈妝,坐如針氈。


  委屈死了!


  易遠翹著二郎腿,卻覺得有些奇怪。


  保安是順風耳嗎?這麽快就來了。


  他明明也沒叫保安啊。


  ……


  歌劇第三幕落下帷幕。


  許攸寧換下戲服,在包裏找卸妝水。


  女主演調侃道:“哎呀,頂著這妝回去多漂亮啊,路上回頭率超高的哦。”


  許攸寧撲哧一聲笑了:“這妝走在路上會嚇到老年人吧。”


  “那你先別卸,咱們拍點照。”女主演拿起手機過去找許攸寧拍照。


  其他演員見狀也過來拍照,隨後把照片發在大群裏。


  許攸寧正在看照片,化妝室的門忽然被推開,徐語詩躊躇著走進來。


  她看著化妝室這麽多人,臉色也有些發青,但易遠和易朋都在門外,她哪裏敢退縮。


  “許攸寧。”她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別說許攸寧了,連其他演員都是一頭霧水,以為她是為了剛才尖叫打擾演出而道歉。


  “你道歉做什麽?”許攸寧驚奇地看著她,“因為剛才在廁所吵架的事?”


  “那、那個也算。”徐語詩磕磕巴巴地說。


  “我還以為我要被扣工資了。”許攸寧道,“你不是找你媽扣我工資嗎?”


  徐語詩要哭了,許攸寧怎麽越說越多啊!

  “你、你接受嗎?”徐語詩結結巴巴地問,怕她說得更多。


  “你等等。”許攸寧打開手機錄音機,“來,你再說一遍,我要錄下來。”


  有幾個女演員捂著嘴巴笑了。


  徐語詩鼻子一酸,眼淚砸到地板:“你怎麽還錄音?”


  “以後你要是再說我,我回家就把這條錄音放出來給自己聽,也算是你提前預支的道歉嘛。”許攸寧慢悠悠笑道,“辦法是不是很好?”


  徐語詩心急:“我以後不罵你了還不行嗎?”


  許攸寧不為所動,打開錄音機:“來,道歉。”


  都來道歉了,想也知道沒說什麽好話。


  既然這樣,何必客氣?

  徐語詩強著不說話,許如春勉強笑著,嗓音微沉:“語詩。”


  易遠就在一牆之隔,不能得罪。


  徐語詩噙著淚,連親媽也這樣!


  “語詩,快點。”許如春催促道。


  徐語詩低下頭:“許攸寧,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不該罵你。”


  許攸寧點頭:“我知道了。”


  好一會兒,許攸寧都沒繼續說下去,許如春母女當即明白——雖然道歉了,但許攸寧沒打算原諒。


  許如春幹笑兩聲:“既然道完歉,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啊。”


  說完拉著徐語詩趕緊從化妝間出去。


  女主演湊過來:“你們認識嗎?”


  許攸寧一邊用卸妝水敷眼妝,一邊道:“遠方親戚。”


  ……竟然是親戚,絕了。


  女主演同情地摸摸許攸寧的腦袋瓜:“好好吃飯吧攸寧。”


  “?”許攸寧迷茫片刻,又笑笑:“好啊。”


  許攸寧卸完眼妝,又忽然想到,徐語詩為什麽會被押來道歉呢?


  畢竟徐語詩嬌生慣養,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應該不會道歉。


  ……總不能是許英斐逼來的。


  許攸寧搖搖頭,算了算了,糾結這些做什麽,今天的《圖蘭朵》讓她很有靈感,她要趕緊回去找編導係的同學交流交流。


  許如春母女走出去,易遠正在接電話,見許如春走來,便道:“行了,掛了。”


  許如春心頭怦怦直跳:“易總……語詩道過歉了,今天的演出……您覺得怎麽樣?”


  易遠站直身子:“啊,本來想說過幾天再聯係你,既然你問的話,我就告訴你了。”他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卻帶著點戲謔,“許總送過來的資料,就算了吧,我沒什麽興趣。”


  仿佛晴天霹靂般,許如春驚愕地看向易遠,難以置信:“易總?我以為我們談得很好……”


  易遠聳聳肩:“剛才看表演的時候,令嬡讓我不是那麽……”他想了想,“反正就那麽個意思。”


  許如春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可我女兒和這次生意沒關係啊。”


  “沒關係你帶她來做什麽呢?”易遠別有深意地笑問。


  許如春囁嚅幾下,說不出話來。


  “上個廁所,你們不用等我。”說罷他揮揮手,朝廁所走去。


  他一走,許如春再也呆不下去了,拉著麵色灰敗地徐語詩匆忙朝外走。


  易遠走進廁所間,沒找到人,又走回化妝間,竟然看見易朋扒著牆角,小老鼠似的盯著化妝間大門。


  他無語地走過去,將易朋從牆上扯下來:“幹什麽?做賊嗎?”頓了下,又道,“我拒絕了,滿意了嗎?”


  易朋將被拉扯出一個尖角的羽絨服整理好:“那你以後也不準理他們。”


  易遠“嘶”了聲:“生意場,不是我想不理就——”


  “那我告訴媽。”


  “好吧不理了。”


  易朋抿抿唇:“我還沒給她道謝……”


  易遠想到幾分鍾前魏則行的電話,猛地一撫掌:“走!哥哥帶你去道謝!”


  魏則行都打電話拜托他,那就不能不一探究竟了。


  想到剛才的保安,易遠都忍不住搖頭嘖嘖有聲。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今年最後一天。原本大家都有私人行程,耿藍就沒有按照慣例聚餐。


  許攸寧同眾人一一道別,走出大門,便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和易朋站在電動防盜門前。


  兩人氣質不同,但站在一起,模樣有五六分相似。


  易朋原本蹲在地上,看見她過來,猛地站起身,把彎腰看他的易遠撞得一個踉蹌。


  許攸寧驚訝地走過去:“你怎麽在這兒?”


  易遠捂住發酸的鼻子,朝許攸寧看去,許攸寧戴著口罩,又圍著圍巾,將臉遮得嚴嚴實實。


  “啊,許小姐。”易遠揚眉,“我弟弟一直在等你。”


  易朋聞言,秀氣的麵容頓時漲紅,將易遠推開:“你能不能走遠點。”


  易遠悻悻地摸摸鼻子。


  易朋囁嚅著道:“我、我想跟你說,那天溫泉的事情,謝謝,你說的對。”


  許攸寧看著易朋,她還以為他是很固執己見的人。


  “你能遠離那樣的人就好。”許攸寧眼眸彎彎,眼裏像盛著一汪月潭,“以後再交值得交往的朋友就好了。”


  易朋抿緊唇,想問可以跟她做朋友嗎,又失落地低下頭。


  因為他馬上很快就要出國了。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許攸寧眼眸含笑,又帶著詢問:“怎麽了?”


  易朋緩緩搖搖頭:“沒什麽。”他從懷裏掏出一杯捂了很久的奶茶,“姐姐,祝你新年快樂。”


  奶茶還滾燙,易朋的手心也滾燙,認真地道:“姐姐,希望以後,能在更大的舞台看見你。”


  許攸寧也誠懇地道謝:“好啊,以後我一定請你來。”


  易朋眨了下眼睛,害羞地把臉往羽絨服立領裏埋。


  易遠有點看不下去,過來拽著易朋的帽子:“那我們先走了許小姐,有空來家裏吃飯啊,我媽說挺想你的。”


  許攸寧呆了呆:“啊?”


  易遠將易朋塞上車,衝許攸寧爽朗地笑道:“你比賽之前,我媽不是還給你上了幾個星期的課?”


  許攸寧:“……”


  “有空來家裏坐坐啊。”易遠坐上車,車子緩緩發動離開。


  許攸寧這才回過神,這倆竟然是陳清老師的孩子?!


  許攸寧拿出手機,難怪陳清昨天發消息,說讓她抽空去她家吃飯。


  原來是因為這個……


  許攸寧也不由得莞爾,喝了口奶茶,看著火燒一片的天空,慢慢戴上耳機。


  手機下載了《圖蘭朵》,美國歌劇院版本。


  廣場前聚滿了人,穿著棉服的小孩正在喂鴿子。許攸寧踩著瓷磚慢慢走,隨著歌劇演員的歌聲,腦海中慢慢勾勒出舞蹈動作。


  瓷磚刹那間變成了練功房的地板,小幅度的翻身、轉圈,旁邊幾個外國遊客看見她的動作,偷偷掏出相機拍照。


  走過賣藝歌手麵前,許攸寧在琴盒裏放入五塊錢,歌手笑著敲敲吉他:“姑娘會跳舞嗎?剛才看你一直比劃,要不要來一段?”


  許攸寧紅了臉:“不不不,不好意思。”


  她衝著歌手揮手告別,飛快跑到噴泉池邊才停下來。


  現在晚上六點半,廣場漸漸擁擠,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這裏,除了去周邊商場吃飯之外,就是要去旁邊的商業中心頂樓看煙火。


  商業中心頂樓的同心樹,每年都有無數戀人懷著虔誠的期望,將同心鎖掛上去。


  要是身體健康,事業有成也可以掛鎖的話,許攸寧二話不說,立馬上去掛兩把。


  但戀愛的話……她撓撓頭。


  算了。


  她決定去商場吃份炸雞,獲取更多的快樂。


  剛坐下來,對麵的椅子也被人緩緩拉開,一人長腿一邁,在對麵坐下來,自來熟的抽出紙巾開始擦桌子。


  許攸寧在看著手機,餘光瞥到那人袖口閃閃發亮的袖口,隨口問:“什麽時候看見我的?”


  魏則行慢條斯理擦著桌子:“在廣場的時候。”


  “那怎麽不跟我說話?”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魏則行瞥一眼炸雞菜單。


  他不吃炸雞。


  許攸寧忍著笑輕咳一聲:“沒關係,我讓老板給你加倆枸杞,枸杞配炸雞,苟到九十七嘛。”


  魏則行涼幽幽地看著她:“不減肥了?”


  “回頭跑五圈就代謝掉了。”


  很快一份炸雞端上來,金黃色的酥脆表皮被裹上濃鬱的醬汁,許攸寧眼睛發直:“就是這個味道!”


  魏則行扔掉紙巾,又抽出一張紙繼續擦桌子:“怎麽這麽大一份?”


  “哦,我買了兩份。”


  魏則行蹙眉:“那得跑十圈?”


  許攸寧把筷子塞進他手裏:“我喜歡跑步,你快點吃。”


  說著給魏則行倒上一杯可樂。


  左手可樂,右手炸雞,魏則行握著筷子,呆滯好半晌,又緩緩放下:“……我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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