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大家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從音響表麵的蜂窩網, 不真實的震動感起起落落,有時候像麵團黏黏糊糊,有時候又異常幹淨利落。
不同的樂器表現形式不同, 長短音也不同,所以你們的感受也不同。許攸寧解釋道。
雖然不知道用了哪些樂器,也並不知道這些聲音如何, 但匯成的旋律已經讓大家有了新奇的感受。
一遍結束,幾個女孩兒都有些愣神。
許攸寧從旁邊的搬出一早準備好的鼓。
鼓足有一個臉盆大小,許攸寧將鼓平放在地上, 示意幾個女孩兒不要動。
小草疑惑地問:我們不能起來嗎?
許攸寧頷首,指向自己:“看我跳。”
許攸寧站上鼓。
咚的一下, 音響蜂窩網傳來震動感,許攸寧揮袖而出!
動作婉約柔美,卻又柔中帶剛,強硬的力度和剛勁美看得大家不由得屏息。
腳尖隨著動作蹈擊鼓麵,鼓上的騰躍、跺踏又顯得輕盈敏捷,陽光折射下頸窩的汗水晶瑩透亮, 有人倒抽一口氣, 聲音很快被掩埋在音樂聲中。
直到許攸寧垂袖收尾, 大家才坐起身鼓掌!
小草激動地從站了起來。
有海浪撞擊沙灘般,震撼感擊穿心靈,也讓她清楚認識到,許老師很優秀, 她們離她還很遠。
許老師,我們就跳這個?她問。
許攸寧笑了笑, 腳尖砰的一聲, 輕輕敲擊鼓麵:“對, 這是盤鼓舞,叫《花遊》。”
“這支舞怎麽樣?”
這才是舞蹈,不不,或者說這是藝術!
小草手舞足蹈比劃著手語。
和她比,之前在貢市看過的文藝演出都變得遜色。
許攸寧忍俊不禁。
倉庫悶熱,跳舞後又汗流浹背,她一邊抽紙巾擦汗,一邊關掉音樂。
女孩子們很興奮,在彼此交流,沒想到許攸寧比李素準備的舞蹈要好得多!
趙雨香猶豫著上前:“這不是很難嗎?本來敲鼓就不容易,還要跳舞,對我們會不會太難了?”
許攸寧回頭看她一眼,和其他女孩兒的激動不同,雖然許攸寧的舞蹈確實讓趙雨香改觀,但她更考慮實際。
許攸寧頷首:“你隻要考慮盡力就行了,我會讓你們跳好。”
“但是你沒有考慮實際——”
“你們報名比賽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吧?”許攸寧淡淡一笑,“所以我們隻要盡力跳到最好就可以了。”
“別人說殘疾人跳不好,你們不是咽不下這口氣嗎?”
她語速不疾不慢,女孩兒看清她說的話,頓時沉默。
許攸寧又道:“考慮別人在做什麽前,一定要先把自己做到最好,不就可以了嗎?對手沒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自己先打退堂鼓。”
趙雨香一怔,還想說什麽,許攸寧卻打了個響指,示意大家:“盯著音響,我們繼續,直到你們的身體有了記憶為止。”
聞言,大家回過神,趕緊跑回音響旁。
趙雨香抿了抿唇,也堅決地繼續貼音響,感受音響傳來的“聲音”。
*
周五,許攸寧去文化活動中心,行政辦公室的職員接待了她。
得知許攸寧是來借鼓的,辦公室職員嗬嗬笑道:“先做個登記吧?”
許攸寧頷首。
文化活動中心是服務群眾文化生活的單位,各單位經常來借相關物品。
許攸寧填完表,行政人員是個三十幾歲的姐姐,一邊蹲在地上找鼓,一邊隨意地問:“是才畢業的學生嗎?怎麽以前沒見過啊?”
許攸寧笑了笑:“是大學在讀。”
“哦?”行政人員詫異,“哪個大學啊?咱們省城的藝術學院嗎?”
在門口瞄了好一會兒的一個女人提醒道:“劉鳳,她應該是京城舞院的許攸寧吧?”
許攸寧驚異地看向她,女人眉眼彎彎:“之前我們單位組織學習,我有看過你的比賽視頻啊。”
行政人員連忙站起身:“這是我們張副主任,負責業務管理的。”
許攸寧連忙問好。
張副主任擺擺手:“我看見倉庫門開著,就過來看看。不過你怎麽在這裏?”她疑惑地問許攸寧,“我們這邊沒有活動可以讓京城舞院參加啊。”
許攸寧解釋道:“有幾個女孩兒想參加八月份的舞蹈比賽,拜托我幫忙,我就幫她們排舞。”
張副主任恍然:“哦,是八月份舉辦的那個公益比賽啊。”
小草她們要參加的是一個公益性質的比賽,主旨是調動民間文化娛樂積極性,豐富群眾文化生活,都是業餘一般群眾參賽。
就比如小草她們。
張副主任調侃:“哇,這幾個女孩兒不得了哦。”
許攸寧笑著歎一口氣。張副主任不明所以,這時有人走進來:“劉姐——”
許攸寧側目,是李素。
李素對許攸寧出現在這裏感到意外,知道她的來頭心底有點怵,但很快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哎呀,這不是許老師嗎?怎麽在這兒啊?今天不排練嗎?”
“借東西啊。”
“借什麽啊?咱們市有許老師能用的嗎?”
“李老師能用,我就能用。”她衝著李素勾唇一笑。
張副主任瞥一眼李素:“李老師今天怎麽來了?你們學校不上課嗎?”
李素神色不自然地道:“我給我學生借東西。”
“你學生用什麽啊?還用跑這兒借?”張副主任感到奇怪,李素不管是校內的學生還是校外的學生,表演都是在花錢租表演服的啊。
李素猶豫一下:“是新收的,就教一支舞。”
“業餘愛好者?”張副主任想到許攸寧的情況,好奇地問,“也是要參加八月份的公益比賽?”
李素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什麽隊伍啊?”
許攸寧也擦著鼓上的灰塵,慢悠悠朝她看去。
“……朋友介紹了她瑜伽班的學生給我,她瑜伽班的學生都想參加。”
瑜伽班啊。
許攸寧聞言似笑非笑瞥了李素一眼,難怪不想教小草她們,瑜伽班學員的學費不會比小草她們低,更何況還更好教。
張副主任又道:“這次比賽有許同學在,讓人期待啊,到時候我也去看好了。”
李素勉強笑道:“可許同學不是才大一嘛,她編導知識應該學得不多吧?”
張副主任疑惑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李素的話題一直圍繞著許攸寧。
許攸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道:“是啊,我才大一,能力的確不足,更何況參加比賽的女孩兒們有些缺陷,好歹是李老師以前的學生,李老師手下留情唄。”
張副主任一驚:“缺陷?”
許攸寧微微一笑:“是一群很勇敢的聾啞女孩兒,李老師前陣子還教過她們,是不是很巧?”
張副主任狐疑地看向李老師:“之前聽說李老師被派去工作,是這個?”
李素麵色青一陣白一陣,貢市大大小小的舞蹈項目都由張副主任牽頭,她哪裏想到,今天居然在張副主任麵前牽出這事?
”誤會,是誤會……”李素悻悻地解釋,“我教過她們一陣子後,發現我實在沒有辦法勝任……”
“沒關係,總有辦法可以跳的。”許攸寧不緊不慢打斷她,笑容不變,“大家知道李老師嫌棄她們之後,都很努力了,謝謝李老師。”
李素麵色黑如鍋底,不敢當場反駁。
許攸寧微微一笑,她將鼓抱到推車上:“每天下午五點前歸還嗎?”
行政人員也幫著搬上推車:“對。”
許攸寧頷首,又衝張副主任告別之後,推著推車朝外走。
小草站在門外,緊張地朝裏張望,見許攸寧真的推著鼓出來,長舒一口氣,又止不住開心:我們真的用這個跳舞嗎?這個真的可以跳舞嗎?
許攸寧拍了拍鼓麵,笑眯眯地道:“盤鼓舞雖然少見,但鼓真的可以跳舞。”
小草摸摸鼓麵,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後,朝一直練舞的倉庫去。
舞定好,道具鼓也借到,八個女孩兒也在緊鑼密鼓排練,偏偏這時候,有個叫做小薇的女孩兒開始頻頻請假。
說是白天要幫媽媽看店,這許攸寧也能理解。
可時不時的請假,就導致小薇在回來練習後,動作生疏,頻頻出錯,甚至還踩到了趙雨香的腳!
許攸寧叫停,神情嚴肅地看向小薇:小薇,你還打算跳嗎?
小薇的進度已經明顯落後於所有人。
趙雨香也忍不住站出來指責小薇:你請假那麽多天,還跳成這樣,幼兒園小孩跳舞都不踩腳,你跳成什麽樣了?你要是不想跳,就趁早走,我們不是為了得獎嗎?
小薇對趙雨香的話感到委屈,咬著唇:可我要看店,不然我怎麽辦?就因為我沒辦法天天來,你就不讓我來了嗎?
幫家裏幹活是常有的事,但排練也是大家的事。
那你就不來。趙雨香態度果斷,你這樣,我們還怎麽比?
小薇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眼底有淚花。
女孩兒們麵麵相覷,有人開始幫小薇解釋。
但也有人站在趙雨香這邊。
許攸寧幹脆在音響上坐了下來,小草擔憂地跑過來,她淡淡道:“決定好了?”
小草有些尷尬: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許攸寧換了一首曲子,“這是你們的舞蹈,需要你們自己好好對待。”
小草忐忑地絞著手指。
最終女孩子們吵出折中的辦法,小薇回去跟她媽媽商量一下,也再給小薇放一天假,讓她好好決定。
小草期待地看向許攸寧。
許攸寧扯起一抹笑:“你們決定就行。”
回到旅舍,許攸寧衝了個澡,走到大廳卻看見魏則行坐在沙發上折紙。
她一邊擦著頭發走過去,一邊驚奇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魏則行和她不一樣,不能長時間待在貢市,因此在她決定留下來之後,就飛了回去。
現在怎麽又來了?
“周末度假。”魏則行言簡意賅。
……來回路程都八個小時了,度什麽假啊?
許攸寧看穿不說穿,在他對麵坐下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捏著紙飛機在大廳跑了一圈,又轉身撲到魏則行旁邊的沙發上,看他折紙。
許攸寧喝了口果汁:“你帶來的小孩兒?”
看著又不太像。
魏則行睨著她:“我像會帶孩子的人?”
許攸寧抬了抬下巴:“怎麽不會帶?這不還在給小孩折青蛙?”
魏則行垂眸,不理她了。
青蛙折好,摁著屁股就能蹦一下,小孩興致勃勃地捏著青蛙去前台找小草哥哥玩。
孩子一走,許攸寧立馬坐直身子,托著下巴問:“哪兒來的孩子?”
“撿的。”魏則行又抽了一張卡紙,“在路口遇見,死活要跟我過來。”
“怎麽不交給警察?”
“說馬上就來。”
“馬上?”
“已經半個小時了。”
許攸寧瞥一眼,前台的桌上一堆折出來的小動物,看來半個小時魏則行全在這兒折紙。
她覺得好笑,又見魏則行熟練的折紙,三兩下折成形,從底部的洞吹了一口氣,整個形狀膨脹起來,花瓣是花瓣,花苞是花苞。
上次見到這種折紙還是高三的時候。
顏色不同,形狀卻眼熟。
許攸寧一怔,不由得放下玻璃杯:“這是花兒?”
魏則行頷首,用卡紙卷成花莖,對許攸寧彎唇笑道:“你不是喜歡這種花?”
那之前喬康的卷子——
許攸寧嘴唇動了動,小草哥哥忽然叫住她:“哇,這孩子還是熟人呢!你猜猜他是誰家的孩子?”
許攸寧隻好看向前台,五六歲的小男孩現在吃冰淇淋,看不出臉龐像誰。
她搖搖頭:“不認識。”
“是小薇的弟弟。”小草哥哥遞了個玩具給男孩:“你姐姐跟我妹妹一起跳舞呢,你知不知道小草姐姐?”
“小草姐姐?”男孩想了想,點點頭,“認識!”
小草哥哥扶額:“要不是小草還沒回家,一早就認出你了,你姐姐和小草姐姐在跳舞,你知道跳舞嗎?”
男孩又點頭:“知道!但是姐姐不跳了!”
“不跳了?”小草哥哥不解地看向許攸寧:“為什麽?”
許攸寧聳聳肩,皮笑肉不笑:“不知道啊。”
小草哥哥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識趣地不再追問。
沒想到男孩兒咬著冰淇淋勺,忽然含糊地道:“阿姨不讓她跳,說不跳的話,就給姐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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