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那邊警情剛剛解決,總部的郵件和電話開始接連不斷起來,行動、勤務提示、安全預警接踵而來,指揮中心裏對講機響個不停,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
外勤小組沒有任何消息,營區裏各種麻煩事已經露出了苗頭,首先是飲食問題。
總部負責提供的生活物資看樣暫時運不過來,三餐過後,原先看著數量不少的給養,經過“大肚漢”們風卷殘雲的飽餐,已經變得不起眼了,眼看著連三天都不夠了。
我的兵,很多有脾氣有個性,但大都有個共同的愛好:訓練狂。他們取得不俗的成績同時,副作用是普遍飯量一個人能趕上三個。
在國內集訓時,短短幾個月時間裏,因為高強度訓練,他們人均穿壞了五六雙作戰靴,從這一點上能看出來他們的運動量了。
所以,他們一個個飯量大,正常個頭的包子一人吃十幾個,屬於正常,我親眼見過他們比賽吃,最多的吃了三十幾個。
到了這裏,他們飯量增大,還和裝備有關,無論是哨位上的哨兵,還是坐在裝甲車的隊員,隻要上勤,作戰靴、頭盔、防彈衣等等,加起來足有三十斤重,戴著這麽多防護設備,人肯定比平時餓得快。
站在廚房門口,老遠的看見後勤班長正和一群小隊長抬杠。一群骨幹吵架是與眾不同的,一個個嗓門大,揮舞著手臂,氣勢洶洶的樣子。
班長老崔正在耐心的解釋湯多飯少,還有不加餐的原因。他個子矮了點,站在一群大個子跟前,明顯的底氣不足。
老崔原則性很強,做事有板有眼,每次就餐,他都站在飯菜旁邊,唯恐誰拿多了,取多了,眼睛就跟毫厘不差的天平秤一般。
剛到中轉營時,他在別處廚房門口撿到了一塊沾滿了沙子的牛肉,看著都不幹淨,他聞了聞,說沒壞,留著吧,應急的時候吃。
明知道他拿不出東西給大家吃,還得留著應急的用,我怎麽能再埋怨他。
“值班員,馬上通知,把應急物資拿出來,發給各隊吃。”我急了,猛的舉起對講機宣布了命令。
“隊長,上麵有規定,那是行動時專用的,平時不能擅自使用,食物和瓶裝水都是。”話音剛落,就聽著對講機裏,不知道哪個膽大的家夥,直接就頂嘴了。
哪門子規定也不能餓著我的隊員!寧肯挨了批評和重罰,絕對不能叫我執勤的兵餓著肚子。
他們吃上東西了,邊吃邊發出了爽朗的聊天聲,我遙望北方,心底深處的那個擔憂“卷土重來”:“楚逍他們怎麽樣了?”
哪裏知道,隨後發生的一件事,更加劇了我對這個三人組的擔憂。
就在這時,林銳副隊長從外麵急匆匆走了過來。
他,剛從我們負責警戒的軍用機場回來,滿臉都是複雜的表情。
“隊長,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一上來,他沙啞的聲音裏透著焦慮。
好消息是他協調溝通友鄰武裝直升機大隊給捎了十幾公斤洋蔥和兩袋白麵,等在後勤補給到來之前,能應下急。
正看箱子裏爛了不少的洋蔥呢,他說出了叫人更著急的事,“01,烏蘭克國直升機大隊掉下來一架……”
俗話說,東邊日出西邊雨,在這個國家也是這樣,暴雨過後烈日突襲,別的地方依舊是陰雨綿綿。
烏蘭克大隊的一架米格8直升機在運送維和人員過程中,受極端天氣影響,操作失控,從幾百米空中摔落……
聽著他詳細的描述,我為那些陌生同行的不幸暗自傷感的同時,一下子想起了機場那個用於觀察風力的“風襪”。
這裏本來環境惡劣,氣象複雜,竟然落後到用襪子狀的工具,靠肉眼和經驗提供數據,確定飛機是否能飛,能落。
“這是第一件,另外,這裏的路況實在糟糕啊……”林銳說著,聲音更沙啞了。
在這片森林覆蓋率達到85%,擁有漫長大西洋海岸線的國家裏,因戰亂,因貧窮,道路建設嚴重落後,百分之八九十的行政州、市沒有瀝青公路。
曾經被炮火轟炸的千瘡百孔的劣質公路,一旦遇上洪水、暴雨,就長期沉睡在沼澤下麵。
“我隊到達以後,總部不斷提醒,惡劣的道路是造成維和人員傷亡的主要‘殺手’之一……”林銳絲毫沒意識我這會正擔心呢,不合時宜的實話實說了。
“大林,你隻看到了交通問題,一旦車輛拋錨,遭遇圍困,信號失靈,楚逍他們四處受敵,吃沒吃的,彈藥不足,那就成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我淡淡的想著,隻覺得後背籠罩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恰在此時,執勤官拿著衛星電話就過來了,我朝前走了幾步,順手就接了過來。
倒不是它通話一分鍾就要花掉寶貴的二十幾美金,關鍵我著急知道他們的消息。
沒錯,拿起電話的瞬間,已經預感到是楚逍他們了。
簡單聽了他們的匯報,幾個關鍵詞映在我心中:十幾公裏外的一個路邊村、幾百人圍堵道路、對方情緒激動、路況糟糕到了極點……
別說這是在海地斯國,一個危機四伏的國家,就算在國內,對於人生地不熟、缺乏外援的三個隊員來說,稍有不慎,很容易叫對方包了餃子。
對付這種大規模人群,按照警務實戰經驗,至少要有上百人的警力,才敢放開手處理。
“隊長啊,我,大龍啊, 這地方的路啊……難受死了,累的熱的,身體都散架了啊,就跟坐著洗臉盆在大海裏飄蕩似得……”我這邊思考呢,張大龍在電話裏抓住機會就開始訴苦了。
刨除他話裏的水分,關於路況的描述還算準確,此後所有隊員都領略了這裏複雜的路況,就算是坐在車裏,頭盔必須戴著,否則在不斷的“蹦極”式顛簸中,經常碰的鼻青臉腫胳膊腿劇痛難忍,很容易造成非戰鬥減員。
“隊長啊,我們根本就過不去,路不行,就算過去了……”張大龍終於說了想法,可話還沒說完呢,電話裏隱約傳來了“砰”的一聲槍響,就聽他著急道,“他們開槍了。”
聽著那邊傳來的動靜,槍聲中透著一種特殊的聲音,我已聽的差不多了,自語道,“不是機槍、不是衝鋒,是步槍!年頭長了……”
雖然拿不住,但我基本能確定這種槍,不是殺傷力很強的新槍。
林銳一直沉著臉呢。他對各類行動研究的多,繁雜的規定和要求隨口就來。這會,他著急的建議,“01,他們應該迅速後撤,觀察,上報總部……”
這種話,在集訓中我聽得太多了,確實是複雜情況下隊員們最常用的辦法,我看了他一眼,掂了掂電話,安排道,“聽著,視情行動,注意行動紀律,群眾紀律,有事及時匯報。”
說完,我心裏湧起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條件艱苦,環境惡劣,交通上經常出事,可這是這支隊伍的*行動,哪怕前麵危機重重,他們三個在一聲槍響過後就“勝利”撤退了,這將成為整個隊伍,甚至是我這個全省第一特警隊長從警史上的“汙點”。
隨後,林銳一股腦闡述了很多書麵上的規定……這些規定複雜、縝密,什麽安全第一,理性平和,聽的人腦子嗡嗡的。
這邊,根據前方提供的信息,馬上組織人對那片地區情況進行分析研判了,兩個執勤官開始忙乎起來了——聯係軍事觀察員、民事警察大隊。這些都是維和同行,他們可能熟悉那裏情況,這麽聯係是希望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布爾斯村人群裏。
混雜在村民裏的一個光頭漢子,伸著長長的胳膊,把一把鏽跡斑斑的步槍順手掛在了肩膀上,氣憤的喊著什麽。
他叫鮑爾斯,曾經參加過幾個部隊,現在在村裏,是個很有影響力的人物。
“UN,UN,他們必須幫助村子裏解決問題,交通、食物、醫療,他們為什麽不幫助解決呢,看吧,他們膽怯了。”他先吹了幾下口哨,然後起哄的喊著。
人群裏,年齡各異的村民一個個瘦骨嶙峋,唯有一雙雙眼睛,明亮中透著對生活的渴望、氣憤。
一個大腦袋、大眼睛的小男孩,七八歲的樣子,黑亮的皮膚,眼神無比可愛。他雙手支在膝蓋上,扭頭看了眼鮑爾斯,天真的自語起來,“他們,他們好像不是壞人的,沒有粗暴叫喊,沒有鳴槍預警,好像,好像正在想辦法呢。”
他剛記事的時候,有過很多類似的情況。那次,也是這些村民,圍在路上朝一夥背槍的人乞討索要食物,得到的是瘋狂的掃射警告。
而對麵的人明顯不是,那個胖胖的隊員正拿著喇叭喊話呢。是張大龍,他正用流利的商務英語說明他們的任務。
這種喊話,無非就是通報自己的單位名稱,說明沒有惡意,隻是例行巡邏、調查罷了。
可他手裏的喇叭被楚逍奪走了,就聽著天空中響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村民朋友們,請你們冷靜,本巡邏組馬上就會過去的,會來到你們中間,了解你們的情況,幫助解決困難。”
喊完了,對麵人群裏先是有人起哄,然後,不知道誰帶頭發出了一陣陣掌聲。
“上帝啊,我好像能有麵包、巧克力吃了……”大眼睛男孩清澈如水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接著,楚逍他們在討論時發生了爭執:陳書豪和張大龍篤定的認為巡邏車根本就過不去;他們在國內什麽要命的路況都見過,都是有駕駛經驗的高手,前麵的路無論是從泥潭裏還是別的地方,車要是衝進去了,泥水馬上就會沒過車頂,瞬間拋錨。
“楚逍,想找死,你自己隨便,瞪大眼睛看看啊,這地方還想過去?你是想要成績,還是瘋了?老弟,想找死,我們不陪你。”陳書豪指著楚逍達的鼻子,手指頭發抖,暴跳如雷的叫著。
沒等楚逍解釋,他斜睨了眼現場的狀況,絕望的歎了口氣。
再看整個涉事現場,深深的泥水綿延幾百米,兩側山坡高聳危險,烈日雖然籠罩在頭頂,但整個地上鬆軟無比;站在地上,能感覺作戰靴不時的朝軟土中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