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小蘿莉使勁兒地揮舞著小手手，但她的這點聲音早就被蓋了過去。
不一會兒，全場更是沸騰了起來，李二陛下、房玄齡等人出現在了朱雀城門之上。
“咦，姐夫？那個不是跟你一塊兒鹹魚的大叔嗎？”小蘿莉輕咦了一聲，小臉蛋上滿是好奇之色。
“再吵吵，把你扔過去！信不信？”楚逍眉毛一挑。
“哦？”
小妮子疑惑地看了楚逍一眼，但還是乖乖住了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姐的方向。
“嚇唬小孩子幹嘛？”李蓉蓉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楚逍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這時，李二陛下在城牆上揮了揮手，場內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大家可還記得半年前？”
他沉聲說著。
“突絕興師二十餘萬.……”
……
“朕到現在都還記得，頡利……”
……
李二陛下說的話有很多，絮絮叨叨，一如跟楚逍閑聊之時。
“爾等可曾記得，那些被突絕掠走的子民？就在前些天……”
“那一道道搶天哭地的哀嚎.……”
“諸君是否忘了，那一襲襲穿著白袍的身影，還有那個手持方天畫戟，血戰.……”
……
“這一幕幕每一日都在朕的腦海中浮現……”
……
“朕！”
“不敢忘！”
他眸中含著熱淚.……
“朕不敢忘，朕也從未忘！”
“突絕既然亡我之心不死，那咱們就踏破它的王庭，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血債，當以血償！”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內外諸夷，有敢稱兵者，盡皆斬之！”
……
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就宛若是一句句誓言：他李世民定當洗刷突絕帶來的恥辱，並且締造一個盛世大唐！
“好！”
“萬勝！”
“大唐萬勝！”
人群中更是沸騰，一個個都在高聲喊叫著，熱淚盈眶。
“封兵部尚書李靖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統率三軍……”
“封……”
……
“有請族火.……”
……
“祭英魂！”
……
令人熱血澎湃的一幕幕正在上演！
一個黑甲將士手中擎著火把，縱馬而來，這是從祖廟中接來的火種！
族火將由李二陛下親手傳遞給李大總管！
這一簇象征著華夏生生不息、薪火相傳的火苗，亦將帶到那戰場之上，因為這.……
將會是一場族戰！
血債，當以血償！
很快那名騎士又手擎火把，一路奔向了護國大將軍廟，亦將點燃在那兒的火焰.……
歡呼、呐喊聲不絕於耳，響徹雲霄，更多的人都是抱頭痛哭。
“請將軍上路！”
“將軍，走好！”
一道道聲嘶力竭的呼喊，就如同是一句句最後的挽歌！
那幾個孤軍奮戰的白色身影，在完成了那句誓言之後，在夕陽下漸行漸遠，隻留下孤傲的背影。
他們.……
回家了！
所有人都希望他們是回家了，就做個尋常的人家，好好活著！
今日的長安，注定難以平靜！
雅間內的眾人也都在激動地看著，當韓老爺子轉過頭去看時，卻發現楚逍早已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夜幕漸漸降臨，大街小巷中依舊喧囂。
楚逍獨自躺在院子中，目光訥訥地望著那道晚霞，發起了呆。
那還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
見到這麽多的血！
如果……如果他可以做的更好，也就不會白白死去這麽多的弟兄，可……
並沒有如果！
其實每個人在事後，都會想著這麽一個“如果”，這樣反倒是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楚逍並不想再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倒下，不願見到那一道道瀕死的眼神.……
那一幕幕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巨大的折磨！
更恐怖的是，他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忽的他聽到了腳步聲，微微笑道：
“丫頭，回來了？”
沒有多久，一道穿著紅色甲胄的倩影映入眼簾。
“後天大軍就要出發，明天陪我去街上走一走。”韓如雪坐在了他的旁邊。
“好。”
楚逍並沒有拒絕。
兩人沉默了。
這是一場離別，韓如雪也將踏入那片殘酷的沙場，結局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倘若我有個意外.……”韓如雪囁喏。
“那我就把小圓圓賣了，反正她也不聽話。”
……
“阿嚏！”
在大堂中的小蘿莉正吃著東西，忽的就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也沒有在意，繼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
韓如雪無奈笑笑，“你比誰都疼那妮子，都讓你給慣壞了！你可舍得？”
“我也舍不得你。”
楚逍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的眼，很是認真。
韓如雪心裏微暖，滑膩白皙的手輕輕劃過他的臉頰，吐氣如蘭：
“等我回來！回來後我就將這麵具摘下，如何？你不是一直想看嗎？”
楚逍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去的。
他掏出一枚玉佩，再三叮囑：
“丫頭，這玉佩你拿著。記得，無論如何都要貼身帶著！一定一定不能丟！”
……
翌日。
趁著小蘿莉還沒睡醒，楚逍跟韓如雪走了出去。
大雪下了一晚，整個長安都好似被白雪籠罩著，白茫茫一片。
大唐還是有早市的。
在大街上升起了一道道熱騰騰的白氣，香味誘人！
那剛出爐的芝麻胡餅金黃酥亮、又香又脆；帶餡的蒸餅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
農夫挑著果蔬米麥進城、沿街販賣，在街上還有雜技百戲、拉琴賣唱、算命卜卦的。
一切看上去都是這般美好！
兩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吃著東西，說著閑話，隻是為了感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不知不覺，他們就到了武定街。
護國大將軍廟，就坐落在這兒！
“既然來了，那就進去看看。”韓如雪率先邁入。
楚逍擰了擰眉。
他並沒有來過這裏，打心底裏就抵觸，不過還是跟了上去。
整個廟宇地香火極為旺盛，往來的人絡繹不絕，兩個白馬義從模樣的塑像就立於廟前。
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韓如雪領著楚逍，徑直來到了偏院，找到了唐老。
“哈哈，你這丫頭，終於舍得來看老頭子了？”唐老很是高興。
他並未回幽州，而是一直待在了護國大將軍廟，作為一個守廟人，隻為了等待……
那人的歸來！
他看上去也蒼老了許多，卻依舊精神矍鑠。
“唐老說笑了，爺爺可一直念叨著你。”韓如雪道。
“哈哈哈，老韓頭那家夥……”
唐老嘮嘮叨叨地說了起來。
楚逍在一旁沉默地站著。
自從進了這兒，他的心裏就很壓抑，好似那些都快要忘了的場景，又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又或許是這座廟宇，天生就籠罩在那濃濃的哀意之中！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唐老歎了口氣，道：
“既然都來了，那就去拜上一拜吧！你也是要隨軍出征的，也好讓他能護佑一下你。”
“好。”
韓如雪點頭。
他們這一群人，都是被那人一路護持著，從血路之中殺出的！
一條小徑上，唐老走在前邊，神情極為肅穆。
“楚逍，你知道嗎？我很感激他，其實我們.……都很感激他的……”韓如雪輕聲說著，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每當想起韓倩雪在那黃土塵埃中哭泣時的無助樣子，她都會一陣後怕！
“唉~別想太多，他們.……隻是回去了。”唐老安慰。
“是呀，回去了……”
韓如雪也笑了，篤定地點了點頭。
其實大家都知道結局如何，隻不過不願去承認罷了，在心中還存在著那麽一絲希望，畢竟……
萬一呢？
楚逍漸漸落在了後頭，看著兩人臉上的神情，眼中一陣複雜之色，良久才喃喃：
“何必呢？他都害死了這麽多弟兄.……”
他眼中有一滴淚滑落，又自嘲一笑，緩緩跟了上去。
正殿之中，屹立著一座兩丈多高的塑像，手持方天畫戟，臉上戴著一塊麵具，看不清真容。
在這祭拜的人還有不少，好一些都是來祈願的：希望家中即將外出征戰的男子能夠平安歸來。
“老友，好久不見，我又來了呀。”
望著那塑像，唐老的眼眸有些濕潤，上前去輕輕擦拭著塑像上的灰塵，一邊還在低聲說著。
“你看到了嗎？昨天陛下舉行了誓師大會，咱們.……咱們終於要去攻打突絕了……”
“這些*，早就該死了！”
……
“你心中是否還有牽掛？在牽掛著那些被擄走的族人？這一次，他們也能回家了呀……”
“你還在恨嗎？恨沒有人能救你，也救不了你的弟兄.……”
“我們.……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連哭帶笑：
“哈哈，咱們這都聊了半年多了，什麽時候你才能回來？也請老頭子喝上一口酒？”
“我請你也成！”
“我這身子骨……怕是等不到那天咯……”
“到時候你可得來我墳前……”
……
“這盛世，可如你們所願？”
……
唐老輕聲細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如同在跟一個老友嘮著家常，絲毫不在乎其餘人的目光。
殿內的人也沒有露出什麽異樣，一個個也都知道眼前這個在廟中默默守護的老人。
唐老的這種感情，韓如雪更是能理解！
沒有經曆過絕望的人，是很難明白那一抹曙光究竟有多寶貴！
那人一手將他們從地獄中拉出，自己卻步入了地獄！
他救了一大堆的人，卻沒有人能夠救他！
一個個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一座座屍山……
越堆越高！
看著那一襲白袍染紅，看著那一道道身影就在他麵前倒下，誰又能理解他的痛苦？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一直在角落中的楚逍的雙目正變得赤紅，呼吸都有些急促，神情可怖！
“嗡嗡嗡！”
就在這時，從側殿中傳出一陣響動。
唐老趕忙跑過去查看，其餘人也跟了過去。
在這側殿裏頭有一張供桌，上頭供奉著一杆方天畫戟，一個染血的麵具，還有一把銀弓，那弓弦卻是漆黑如墨。
此時那把弓.……
正在劇烈顫抖著！
神兵有靈。
霸王弓也察覺到了楚逍的氣息，在做著回應。
“這，這是怎麽回事！”
見著這一幕的人都是大驚失色，就連見多識廣的唐老也愣住了。
匪夷所思！
“是…是大將軍顯靈了嗎?”
有人反應過來，赫然失色。
“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