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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蘇影抬頭不動聲色看著走出來的那人,剛瞧一眼,頓時揚起眉來——寒宵果然不愧是和明軒、麒鸞一個級別的美人,確實是有他的獨到之處。


  所有人都抬起頭,小心的望著才走出來的人。來人下頜微抬,目不斜視,在主席落座。


  那人一身紅衣,是彼岸花的血紅。


  紅衣上繡著鏤空的彼岸花,豔麗到刺眼。衣衫是簡簡單單的兩層,外層血紅,袖口露出的內層雪白。腰帶,綴著雞血石,衣衫下擺綴著紅色珊瑚珠。


  麵如白紙,瘦長的臉頰棱角分明,眉如刀裁,鼻梁高聳,嘴唇卻有些微白……完全是一種沒有生氣的美。


  紅,白,黑——美則美矣,卻冷得讓人心顫,不敢靠近。


  蘇影審視著寒宵,寒宵也在打量著蘇影等人幾個。


  寒宵的目光在明軒和麒鸞身上停留片刻,略一點頭,隨即轉向慕容靜衣。在慕容靜衣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一些,出口道:“人界慕容靜衣閣下?”


  慕容靜衣淺淺一笑,禮貌的點頭。


  蘇影抬起頭,恰好迎上寒宵冷冰冰的目光,不由內心慨歎這種美人真是無福消受。


  而他顯然不知蘇影的想法,反而凝視蘇影良久。


  “閣下就是妖界攝政王?”


  聽著寒宵無邊無痕的聲音出現了疑惑這種感情,蘇影不由的無奈——難道自己當上妖界攝政王就這麽讓人看不過去?連這個冰山美人都用這種口吻說話。


  並不答話,蘇影淡淡點頭。


  大概是被明軒帶壞了,現在蘇影說起話想起事來居然也是一口一個美人,改不掉了。


  “果然是年少有為。”冰山美人寒宵若有所思的點頭。


  蘇影有些不高興他的評頭論足,但卻也不便說什麽。


  “諸位皇親國戚貴客高朋遠道而來,初臨鬼界,舟車勞頓,皆為祝壽之賀,朕自是感激。”寒宵說著,臉上卻沒一點該有的笑意。


  “諸位帝王貴客皆為我晉楚寒宵一人的生辰而來,朕在此特為各界帝王接風洗塵。還請各位不必拘謹,務必盡興。朕在此先幹為敬。”說罷,他舉樽傾杯飲盡一杯美酒。


  鬼帝都發話了,下麵的人也不再拘束,各自落座。一番熟悉過後,便開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聲音不大,但氣氛已經熱絡起來。


  不消片刻,幾個琴師樂工在殿側落座,隨著樂聲,一群身著雪白舞衣的妙齡女子魚貫而入。舞衣袖擺腰帶處繡有大朵水墨牡丹,豔麗而不失端莊。


  其中一個女子身著紅色裙衫,在一堆白衣裏分外顯眼。


  隨樂聲叮咚,少女們開始翩躚起舞。舞姿動人,顧盼之間帶著一種憔悴的風流。中間的紅衫女並不隨樂而動,而是衣袖掩麵,靜靜地站立著。


  琴聲戛然而止,所有白衣女子都靜止不動。紅衣女子拿開掩麵的袖擺,輕輕向上方一甩,雲袖飄然。笛聲起,女子開始在一圈保持舞姿不動的白衣女子中邊舞邊歌。


  “尋煙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


  尋煙女兒惜顏色,行逢落花長歎息。


  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


  已見鬆柏摧為薪,更聞桑田變成海。


  古人無複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衣袖飄飛間,似有無限哀怨。


  蘇影拿著酒杯,低低的垂下眉。


  女子隨著其他白衣女子的起舞,已經開始唱著疊句。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蘇影輕輕呷了一口水晶盞裏緋紅色的美酒,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身旁一人微微湊過來,輕聲道:“不會又想你家那個負心人了吧?”


  蘇影掃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想他又怎麽了?總比想你好。”


  慕容靜衣眨眼,訕訕笑了笑。


  蘇影沒說話,慕容靜衣忽然上下打量蘇影,道:“你今天這是唱哪出?”


  “什麽意思?”蘇影皺了皺眉。


  慕容靜衣道:“你這一身,可是費了不少心血吧。”


  “幹你什麽事?”蘇影冷笑道。


  “脾氣真不好。”慕容靜衣說著,舉起自己的酒樽呷了一口。


  對麵。


  明軒手搖玉扇,側頭對麒鸞道:“麒鸞陛下對這兩位權傾一界的新貴怎麽看?”說罷,低頭自顧自地笑笑,接著道:“原本天下美人三分,但今日隻怕是五界美人之名都要歸一嘍。”


  麒鸞笑的淡漠,看著對麵兩個眉來眼去的人,眉宇間有些戾氣,表麵卻微微一笑,答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少待一會,麒鸞忍不住問明軒道:“他們認識?”


  點點頭,明軒看著對麵的慕容靜衣若有所思的不語,顯然心思跑到了別處。


  蘇影想起白天的關於雲殊的事情了無頭緒,側身問慕容靜衣,“你覺得青若如何?”


  慕容靜衣沉思片刻,道:“睿智機敏,正直質樸,腹有詩書,治兵有方,難得的良才。”


  蘇影笑笑,“能得到你的這句評價應該是很不錯了。”


  慕容靜衣也笑起來,舉杯和他一碰,飲下,道:“桐霞之戰還得多謝你了,這杯算我敬你。”


  蘇影看了看杯子裏香氣四溢的美酒,笑了笑,一飲而盡,道:“我答應給你雍容的,豈能食言?”


  慕容靜衣感激一笑,並不多言。


  片刻後,蘇影想起被他打斷的正事,喧鬧的歌舞不會讓別人聽到他們的對話,蘇影道:“慕容靜衣,青若的背景你可清楚?”


  慕容靜衣放下杯子,再次陷入沉思,“我隻知道,他並非雍容人士,而是裳暮沒落貴族之子。男子時曾立誌想考科舉,後因家中父親犯了吏律,不得參與科舉,便棄筆從戎,投身行伍。如今,大概二十三四歲上下。”


  “就這些?”蘇影拿起雲紋銀筷在精致的盤子裏挑挑揀揀,在旁人眼裏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所知不多。”慕容靜衣的聲音是真正的漫不經心,蘇影抬起頭,見他正在看對麵兩個相談甚歡的美人,瞳孔漆黑一片。


  “你認識明軒麽?”慕容靜衣轉著手中的酒杯淡淡的問蘇影。


  蘇影心下舒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慕容靜衣根本沒多想什麽。


  “認識。”蘇影也抬眼看著對麵的明軒。


  明軒恰好抬眼,對上蘇影和慕容靜衣。蘇影舉起杯,致意似的微微一笑。明軒也回以一笑,隨即轉開眼去。


  寒宵立在原位,給他們四個各自敬了杯酒,吩咐下去讓各府應悉心謹慎服務,不必拘泥規章,晚宴也就接近尾聲了。


  散去前,最後一支歌舞。


  兩個紫衫女子,一個抱著琵琶,一個拿著瑤琴,在大堂中間的烏木雕花凳上坐下來。長長的紫衫垂落地麵,兩個女子容貌並不十分出眾,卻十分沉靜溫婉。


  轉軸撥弦間,如碎玉落盤,婉轉清脆。片刻琵琶聲,伴著琴聲而起。清歌流轉,不似人間風物。垂眸顧盼間,似有無限柔情,欲訴衷腸。


  “星鬥稀,鍾鼓歇,簾外曉鶯殘月。蘭露重,柳風斜,滿庭堆落花。”歌聲稍停,一段淒美柔和的間奏。


  台上的寒宵還是淡淡的垂著眼,手指放在唇邊,原本酒後微醺的雙頰上不見血色,反而越發慘白。


  “虛閣上,倚闌望,還是去年惆悵。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晚宴結束的時候,明軒就推辭不勝酒力起身匆匆走了,慕容靜衣與蘇影一同聊著,在驛館前兩人分開各自回去。


  離開流雲苑時,倒是麒鸞留了下來,似乎要和寒宵單獨說些什麽。


  後麵之事,蘇影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喝了點酒,回到館驛,蘇影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一夜在夢裏徘徊,醒來時隻記得夢裏縈繞不去的歌聲,耳畔還是“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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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蘇影醒來居然是下午了,寧青直誇他酒品好,不吵不鬧,醉成這樣也看不出一點異樣。簡簡單單的吃了點東西,蘇影開始盤算他的事情。


  尋煙青樓那邊,最好是盡快去。遲則生變,他不想往後拖了。


  離開妖界之前,寶寶已經會爬了。逗得寢宮裏的侍女們嬌笑不已,一個個把他寵上了天,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寶寶的眉眼已經略略長開了,漂亮是漂亮的沒話說,隻是越來越像麒鸞。


  碧綠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伸著五根短短圓圓的小手指就來抓你的衣角,一張白嫩嫩的小臉像是玉琢的一般,嘴裏“依依呀呀”的扭動滾圓的身子向你爬過來,弄得人心肝都軟了。


  完全是一個縮小版的麒鸞啊……也許還更禍國殃民一些。


  還好寶寶裏外分得清,胳膊肘從來不朝外拐,隻要有蘇影在場就絕對不要別人抱。每次看著蕭謙想從蘇影懷裏接過寶寶——“搶”更確切,而寶寶又堅定不移誓死不從——死死地撈著蘇影不放手的時候,蕭謙臉上欲哭無淚的神色都讓人忍俊不禁。


  妖界啊……一時間,蘇影竟也有些歸心似箭。鬼界的事一完,他必定要即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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