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七月四日
北平, 大明朝建文元年七月初四,午時。
北平城宣布政司史張炳、北平都指揮使謝貴帶領一萬人馬,殺氣騰騰的來到燕王府,並將燕王府團團圍住。
就在張丁羨貴二人,正準備發力衝擊燕王府大門時,緊閉的燕王府大門突然敞開了。
一個模樣清秀地中年文士瀟瀟灑灑地站在門前,其他再無旁人。
和院外的人多馬雜、殺氣騰騰比起來,中年文士,顯得格外地神態安詳。
這一動一靜地強烈對比讓張炳謝貴二人心中一動,不知怎麽地,由內而外產生一種不敢造次的心情。
那中年文士,緩步上前對著二位大人微微拱手說道:“在下葉仙,不知二位大人來此有何公幹?”
不知怎的,他那不卑不亢緩緩到來的語氣似乎消除了四周的殺氣,所有軍隊居然都安靜下來,連馬兒也都不在嘶鳴。
張炳謝貴並不下馬,騎在馬上冷,哼一聲說道:“奉朝廷敕令前來燕王府捉拿侵犯。”
葉仙伸出手掌微微一笑:“朝廷敕令,可否容葉某一觀。”
張炳朝謝貴使了個眼色,謝貴跳下馬來,從懷中掏出敕令交給葉仙:“仔細看好了,所有朝廷侵犯的名單可都在上麵了,看看有沒有你,如果有你的名字,直接就綁了,免得我們費事。”
謝貴為自己的笑話笑了起來,但這一次周圍人並沒有起哄附和。
葉仙仔仔細細的將犯人名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再交回給謝貴說道:“葉某人看清楚了,幸運的是,這上麵沒有葉某的名字,所以直到此刻,葉某依然是燕王殿下的首席謀士,可以代表燕王說話。”
“敕令你也看過了,現在快閃到一邊,別耽誤本官進府抓人。”昨晚謝桂剛要揮手,指揮隊伍衝進王府。
“且慢!”葉仙伸出一隻手掌擋住眾人,“按照大名律,擅闖王府者,死!當腰斬之刑。哪位想試試?”
張炳二人聽了哈哈大笑:“這世上還有這麽可笑的事情嗎?你家燕王犯了王法,咱們奉命進府抓人,抓犯人!難道還要通知你家王爺、得到他的許可嗎?這簡直荒唐可笑之極!”
一仙不慌不忙,等他二人笑夠了,才淡淡的說道:“兩位大人應該是識字的吧,好好的把這敕令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的看一遍,這上麵有我家王爺的大名嗎?如果有,那你們隨便闖,隨便抓,當然連王爺也要抓走……”
“但是如果沒有……”葉仙語氣一轉,冷森森的說道:“兩位大人可要考慮後果喲,王爺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到時候告你們一個擅闖王府,藐視皇氏宗親,你們誰能夠承擔得起這個罪名呢?”
葉仙的一番話,像一盆冷水將二人從頭澆到腳上。
兩個人後退幾步,低聲商量,謝貴道:“張大人,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不是說了要對付燕王嗎?怎麽這個抓人名單上反而沒有他的名字呢?”
張炳也是一臉的懵,他用手撓了撓頭,強行解說道:“這裏麵好像出了什麽岔頭……對了,前一陣子不是說燕王瘋了嗎?是你我都親眼看見的,瘋子怎麽抓嘛?”
不知道是葉仙的耳朵特別靈,還是兩人說話的聲音特別大,不遠處的葉仙說道:“承蒙二位大人關心我們家王爺的病好了,是身子有點虛弱,所以才派我前來……”
“我覺得這裏麵大有玄機。”謝貴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
“呀,現在是什麽時候啊?你有話就快說吧!”張炳有些不耐煩起來。
“你看啊,前一段時間皇上也說要對付這個燕王,還說要將三個王子扣為人質,可是還不是好好的給放回來了?”
“那又怎樣?不是說怕打草驚蛇嗎?”
“不對!”謝貴搖頭道:“這三個王子能夠放回來,你想想沒有別的原因嗎?他們幾個可是在京師待了一個多月,據說咱們皇帝從頭到尾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自己沒有時間情況下就安排魏國公徐輝祖相陪,一家人之間可真是情意濃濃啊,除非在那個時候皇帝就改變了主意?”
“那……那不是把咱們兩個扔在這裏了,上頭讓咱們抓人,咱們也不能不抓呀!唉,都怪齊泰和黃子澄這兩個家夥,辦事最不靠譜!事先也不把話說明白……”
這時中年文士葉仙又悄悄的走了過來,很貼心的說道:“當今天下都是人家朱家的天下,關起門來人家還是一家人,血濃於水,有道是疏不間親啊!我剛才看了一遍這個名單,倒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可以免得兩位大人率兵魯莽的闖進去,落下一個罪名……”
“哦,你有什麽辦法?快講快講……”張炳謝貴忙,把耳朵豎了過來。
“我看了上麵的名單,這些人幾乎都是我家燕王手下的文臣武將,在文臣自不必說了,幾個武將很是麻煩,我想如果抓他也會費一些事情,……”
“……這些人都極度忠於我家王爺,你們兩個可以進王府,和王爺商量這件事情,王爺看著敕令,知道當今皇帝顧及親情並沒有對他下手,定會感恩戴德,隻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會自己捆了,跑到你這兒來,攆都攆不走,兩位大人在不傷一人的情況之下,完成了這件大事,回到京師一定會加官進爵……”
二人聽了大為心動,跳下馬來,跟著葉仙往裏走去。
幾個貼身護衛想要跟隨卻被葉仙給攔住:“幾位就不要為難在下了,王府等級森嚴,不是誰都能進去的。再說了,兩位大人會有什麽危險呢?別說燕王府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就是整個北平也在各位的控製之下呀!”
謝貴聽了,把手一揮,對手下喝道:“你們把木籠囚車都準備好了,一會兒我倆進去和燕王交涉,就會把犯人給帶出來,爾等耐心等候。”
說完,張謝二人攜手直奔王府而去。
大門在他們的身後轟隆隆的再次關上,將所有的喧嘩關在了外麵,王府大院一片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雖在熱天,二人卻毫沒由來的覺得渾身一涼。
二人跟隨葉仙一路前行,令人覺得奇怪的是,路上並沒有碰到一個人,這令張謝二人多少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有人事先得到風聲早早逃離了嗎?
走入燕王的議事大廳,除了坐在中央的燕王朱棣和兩旁站著的兩個使女外,空曠的大廳中再無旁人。
一股肅殺寒氣撲麵而來。
朱棣黑著臉麵無表情的居中而坐,手裏拄著一根拐棍。
張炳認出來,這根拐棍正是前些日子燕王朱棣發瘋時在鬧市中隨身攜帶的那一根,想不到他到現在還沒有舍得扔掉。
張炳謝貴按照官場禮儀給朱棣行禮。
朱棣也不起身,隻是用手一揮,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給二位大人獻茶。”
兩位侍女趕緊過來給張謝二人泡上的熱茶。
當時正是夏末初秋時分,天氣依然十分的炎熱,二人從院外已經站了半天,口渴能當,拿起茶杯正想喝茶,解渴時,燕王朱棣再次發話:“大熱天的怎麽能讓兩位大人喝熱茶呢?上火了怎麽辦?撤了,換上西瓜來。”
兩位大人隻得放下茶杯,眼看著剛要到嘴的茶卻被兩位使女拿去。
二人說了一些官場上的客套話,哪知道朱棣並不搭茬。
好在這時使女從後堂捧出了一盤西瓜,令人驚訝的是,原來一直腿腳不便的朱棣突然站了起來:“兩位大人辛苦了,這瓜自當我親自奉上。”說完朱棣居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捧著西瓜往張謝二人走來。
張炳謝貴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想來接瓜,想想也是不妥,正想法子編一些客套話來時,手捧西瓜的朱棣突然站住了腳步……
“想我乃是太祖皇帝的兒子,當今皇帝的親叔叔,竟然被你們這些奸邪小人逼到如此地步,成天擔心自己的生死安危,連一個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如果定要如此,那老子也豁出去了,什麽事我都會幹得出來!”
說完,朱棣將手中的西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西瓜紅色的甜汁兒濺了兩人一臉,如同鮮血一樣。
張炳謝桂二人大吃一驚,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燕王朱棣敢當眾翻臉,尤其是王府在外麵還圍著自己一萬兵馬的時候。
兩人也是身經百戰之人,斷暫的驚恐之後,馬上鎮定下來。
兩人互視一眼,張炳道:“我去抓住他做人質,你快衝出去叫救兵來!”
說完不由分說,張炳掏出藏在靴中的短刃朝朱棣撲去。原來二人進來時佩戴的寶劍和腰刀都被卸下放在了門口。
謝貴毫不遲疑,施展輕功朝大廳外飛去。
“當”!張炳的短刀被朱棣的拐杖架住,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原來這隻看上去不起眼的拐杖竟然是一根鋼杖。
張炳並不氣餒,再次揮起短刀,朝朱棣貼身攻去,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自己的短刀正好可以克製朱棣的鋼杖。
二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過了幾招,張炳以快打快,招招領先,再過兩周就要將朱棣拿下時,突然腦後傳來了急促的風聲。
張炳果斷的往旁邊一閃,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老遠閃了過去,落在地上又滾出老遠。
張炳用餘光一看那件圓滾滾、黑乎乎暗器,頓時心中一涼——隻見謝桂雙目圓睜,正正的看著自己,此外別無他物……
那件從身後飛來的暗器竟然是謝貴的人頭。
一個中年書生以似緩實快的速度從後麵走了過來,正好擋在朱棣和張炳之間。
鐺的一聲,書生扔掉了手中沾滿鮮血的兵器——一個摔碎的裝西瓜的盤子。
“葉仙,你竟然殺了謝貴?”張炳不能置信的問道,謝貴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乃是少林嫡傳,絕對在自己之上,否則不可能做到目前這個北平都指揮使的位置。
葉仙緩緩地摘下了麵具,露出了那張英俊而年輕的麵龐。
“你……藍月……原來一直都是你,在背後……”話未說完,但見金光一閃,藍月揮起一掌拍碎了張炳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