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詩詞大會(下)
“你又是誰?竟在這裏大言不慚!葉同學可是連夫子都讚賞的人,豈容你詆毀!”
“還有,我們才不是在玩,我們是在比試,比試書法!”
七慕隻是微微一笑,還未開口,人小膽大的雲起同學倒先衝到前頭,指著格格不入的那兩人,為七慕打抱不平起來了。
孫秀才斜眼瞥了矮矮的小雲起一眼,見是個稚氣未脫的童子,並不放在心上,他搖了搖手中鑲金的折扇,模樣相當的俗氣,語氣不屑的道:
“哪來的小童子?大人講話,哪裏論得到你插嘴?還是一旁玩去吧。”
見小雲起被氣得渾身發抖,粉嫩的小臉憋著一股氣,七慕無奈的笑了笑,伸手將他拉到身後去,護著他。
雲起這孩子明明年紀還小,卻偏偏又是最討厭別人說他年紀小的,孫培福這話,可是明晃晃的捅進他的心窩子,這廝不生氣才怪。
七慕淡然的對上不請自來的那兩人,淡淡的笑道:
“子日: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既然當日答應了,自然是不會反悔,倒是孫同學,還是先擔憂自己吧。”
“你好歹也是丙字班的第一名,可丙字班之前還有乙字班和甲字班,若在甲乙兩班的同學麵前,丟了你頭名的風範,那可就是等同於丟了整個丙字班的臉麵。”
“想必,若是那樣,孫同學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吧,趁著這會子功夫,孫同學倒是不如臨時去燒個香來得好,說不定也能求得佛祖的庇佑,保得了臉麵。”
啟章學堂的詩詞大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內舍前四個班的第一名,是必須參加詩文大會的。
孫培福聞言,臉色驀然有幾分慘白,握著折扇的手指,不由得拽緊了,若是丙字班的其他同學在場的話,想必會為七慕鼓掌喝彩,七慕的話簡直是說到丙字班同學的心坎上去了,妥妥的大實話。
孫培福為人好大喜功,頗愛炫耀,但礙於他切切實實的班內第一,和背後的富貴家世,平時在班內,倒是無人肯做出頭鳥,平白說些大實話。
“我再不濟,也比你好上許多,葉七,你可是連內舍的門檻都不知道能不能進呢!”
“嗬,就你這樣的人,就算是憑著你那榆木腦袋進了,想必,就是進了,也隻能是跟朱旭這個窩囊廢一個班!”
孫培福愣了片刻,反應過來的他,便狠狠的一甩折扇,堆滿肥肉的臉凶神惡煞,他微揚起頭,身上仍是十足的優越感,道。
孫培福的反擊隻是外強中幹的虛張聲勢,畢竟事實就在眼前,他也隻能在班內和外舍的童子麵前做些威福。
倒是他旁邊的那個瘦竹竿宋儒同學,消無聲息的就走到了七慕他們比試的桌旁。
他陰鷙的目光掃過七慕的作品,嘴邊勾起一抹陰沉沉的笑,將七慕的書法作品高高舉起,展示於人前,高聲問道:
“葉同學,這可是你寫的?”
七慕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見他的動作,心裏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眼中卻是一片坦蕩,內舍和外舍終究是不能比的,單論書法,孫培福和宋儒隨便寫上一副,都是要遠遠高過她的,道:
“怎麽了?”
宋儒笑了笑,瘦骨如竹竿,人物猥瑣,道:
“沒什麽,就是同學之間相互欣賞罷了,葉同學方才才說君子坦蕩蕩,想必,應該是不會介意吧?”
七慕瞧了宋儒一眼,眸光不明,她語氣平靜的道:
“自然不會,隻是宋同學在內舍已久,對我一個初來學堂、尚在外舍的人的書法作品,竟還能入得了你的眼,葉七無言,宋同學請自便。”
這話一出,宋儒臉上略帶諷刺的笑容立刻微凝,繼而有些微微扭曲,這不是在拐彎抹角的嘲笑他嗎?
笑他在內舍讀書已久,水平卻不行!竟然認為一個外舍的初學之人的作品,還有他值得借鑒之處。
宋儒見周圍有三三兩兩的同時內舍的學子圍了過來,他臉上火辣辣的,高舉著的手,放下來也不是,繼續舉著,卻也不對,當下,進退兩難。
而孫培福卻是沒聽懂七慕的暗中諷刺之意,他見宋儒機靈,心下正得意得很,哪裏去管這些?
宛如豬蹄的大肥手一揮,那把金光閃閃的折扇就開了,學著風流公子,裝模作樣的扇了幾下,他便一邊朝七慕的作品走去,直勾勾的打量著,毫不掩飾嘴邊的嘲笑,高傲的說道:
“我還以為被這群童子誇到天上去的字,寫得是有多好,看來,我們學堂外舍的書法水平,整體倒是有待提高。”
“唉,也不知道這幾年風氣是怎麽了,現在可不比當時我還在外舍念書的時候了。”
“葉七,要不要本秀才把我五歲時候的字,拿來給你瞧上一瞧,你也好仿著多寫上一點,說不定,再過個幾年,你的字也能讓人勉強入眼了?”
“誰的字不能入眼了?”
孫培福正獨自說得高興,倏然間,旁邊的小道上卻是有幾個人走出,一道親切溫和而不失嚴厲的聲音,傳入眾人耳邊,當即,孫培福卻嚇得一哆嗦,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聲音,身為丙字班常年第一的他,很是熟悉,竟然是常年不出竹屋的柳夫子!
柳夫子現在不該是在敏學湖那邊嗎?怎麽突然就跑到這邊了?完了,竟然被柳夫子聽到他這樣和同學講話!
柳夫子為人親和,但做事公正分明,卻是討厭同學之間的明爭暗鬥,他自來崇尚以和為貴、相互扶持的風氣。
“孫培福,你怎麽不說了?”
一眾人反應過來後,紛紛給柳夫子問好,柳夫子笑著應了之後,卻是仍留在原地,語氣淡淡的問著孫培福。
“我……我……其實沒……我……”
孫培福低著頭,顫抖著嘴唇,心中欲哭無淚,結結巴巴的,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下,隻恨不得鑽個地洞爬進去!
孫培福本就驀然被柳夫子的聲音驚嚇到了,自柳夫子走來,他肥碩的頭顱又一直低著,現在更是因為不知道怎麽回答柳夫子的問題而暗自苦惱著,竟沒有發覺周圍人的變化。
毫無例外的,從外舍的學童,到內舍的學子,他們的目光都注視在與柳夫子並肩而站的一個少年身上。
那少年身穿錦繡玄衣,袖口繡著雅致的滾滾祥雲,身材挺拔修長,手執一把琉璃白玉扇,風雅的扇著,一舉一動自成貴氣,不覺令旁人自慚形愧。
他俊美絕倫的臉上,此時正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那雙如桃花般綻放的眼眸,望著眾人,裏麵好似有波瀾起伏的一汪春水,顧盼流光,攝人心魄。
好一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少年!
就連一眾人之中,見識最廣,性子最是淡然的七慕,眼底也是閃過一絲驚豔的讚歎。
這少年分明是上帝的寵兒,五官似雕刻般俊美,風流的氣質卻偏偏自帶天生的貴氣,宛如神袛一般,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從不以容色評人的她,這次倒是為這少年破了一次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