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請求
“哥哥,我換好衣服了。”
張小溪穿著張三貴為他挑選的衣服,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可是她的眉間之間卻依舊有著淡淡的憂愁,心裏的許多心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比如大姐差點要被打死的事情,再比如,張大牛強bao了她的事實………
張三貴聞言,回頭好好的把張小溪打量了一番,而後表情誇張的說道:
“呦,這是哪裏來的仙女,今兒怎麽下凡了?”
張小溪嬌xiu的低頭,語氣帶怯,說道:
“哥哥,你要是再這個樣子,我可不理你了,好過分的!”
張三貴拉住張小溪的手,十分溫柔的說道:
“好,哥哥不鬧你了,哥哥給你梳頭好不好,給你紮一個漂漂亮亮的麻花辮,妹妹你是最好的,合該用最好的東西,隻是怪哥哥沒本事,出去這麽久了,也沒有帶半分錢回來…………”
此刻的張三貴,一想起錢,就會想起逃跑的那個小子,心裏便忍不住的擔憂,隻是在自己最為嗬護的妹妹麵前,他隻能忍著,妹妹的生活已經過得極為艱辛了,他不能雪上加霜。
張三貴下定決心,過了今晚,明天一早他就帶著妹妹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像是地獄的家,往後的日子,他一定會好好的打工,好好的幹活,給妹妹一個安穩又幸福的日子,給妹妹攢嫁妝,再找一戶好人家,然後親眼看妹妹嫁人生子………
如果真的能夠這樣,那他的一生就完滿了,他就像當初大姐努力的保護他一樣,他也努力的去保護了自己的妹妹,張三貴的唇邊,不知不覺的彎起,他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
張家敗落,沒有銅鏡,桌子上光禿禿的,連個梳妝盒都沒有,可張小溪望著空氣,她也能想象出自己哥哥梳頭的熟練手法,自從大姐嫁人後,給她梳頭的這一項任務就落到了張三貴身上,熟能生巧,現在張三貴梳頭的技術都能跟宮裏給娘娘梳頭的小太監相比了,真的是十分優秀。
不多時,張三貴給張小溪梳完頭,自己左看右看之後,才滿意的道了一聲:
“好了,你自己看看好不好………”
話說到一半,張三貴驀然覺得尷尬,家裏貧窮,張大牛又愛酒,家裏的那麵小銅鏡,早就被拿去換酒喝了,自己的妹妹拿什麽去看?!
張三貴心如刀絞,他想起了馬車上的那一袋銅錢,早知道,他應該留一點下來的,隻怪他當時沒腦子!
相比張三貴的懊惱,張小溪則顯得更為豁達,她用手輕輕的去觸摸、去感受頭發的柔順,她的眼眸裏竟難得的閃過一絲狡黠,說道:
“哥哥,不用那東西,我也知道哥哥梳得很好,要是有那種專門給人梳頭的店,哥哥要是去了,肯定是一個大師!”
聽著張小溪的誇讚,張三貴的心裏卻更難受了,但麵上還是微微笑著,他不能讓妹妹擔心,他得給妹妹一個好的生活環境。
張小溪起身,門外張大牛的咒罵越來越厲害,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隻有他們兩個世界終究是假的,不管如何,隻要張大牛活著一天,她就能去麵對一天。
張小溪感到十分的揪心,但她本就是個很明理的孩子,她隻是對著張三貴請求道:
“哥哥,我隻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你答應我,好不好?!”
見張小溪語氣這麽著急,張三貴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著說道:
“好妹妹,有什麽是我不能答應的,我何時拒絕過你的請求了?你想要什麽,你說。”
張小溪聞言,卻轉身掩麵哭泣,她哽咽著說道:
“哥哥,我隻有一個要求,我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哥哥能不能不要再離開我了,我一個人待在家裏,真的很害怕………”
“我在屋子裏的床上坐著,我明明聽到了大姐在哭,在喊,在叫,可我就是不敢出去,我現在真的不敢看見他,我很怕他,哥哥求你不要再走了,要走,那便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聽著張小溪的哭聲,張三貴心疼不已,她放在手心裏寵著捧著的妹妹,誰敢欺負她了?!一時間,張三貴竟然沒有想到張大牛身上去,因為張大牛雖然愛打人,可也很少會打張小溪。
張三貴小心翼翼的將張小溪轉過身來,撫摸著她的頭,眼眸裏泛著溫柔的光芒,說道:
“妹妹,你不要害怕,我已經打算好了,明兒我們兩個便一起走,我帶著你離開這個家,我們先去江南城,然後,再找個清淨的地方,以後,就我們兩個過日子,哥哥會努力的,好不好?!”
張小溪一聽,先是喜出望外的問了一聲:
“是真的嗎?”
但旋即,又很是不安的說道:
“哥哥,這恐怕不可以吧,娘還在,大姐還在,我們怎麽可以走?就是我們離開這裏了,我們也沒有房子,沒有錢,我們會不會被餓死………“
張小溪的擔憂十分的多,但這些,張三貴都不放在眼裏,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妹妹,你難道忘記了大姐已經嫁人了嗎?若不是為了我們,她又怎麽會想著要回來?我待會便讓大姐假裝要走,然後讓她到許大娘家寄宿一晚,等第二天天一亮,大姐回婆家,我們去普度河的碼頭坐船離開。”
“至於娘?!”張三貴譏笑一聲,“現在喊她一聲娘,不過報答她的生育之情,她除了生了我們三個,她還做過些什麽?她的心是冷的,每次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要被張大牛那個狗東西打死了,她也是靜靜的一聲不吭!”
張小溪搖頭,語氣很是猶豫,卻還是為陳氏說情,說道:
“哥哥,或許不是這樣的,每次那個人打完我們之後,娘都會悄悄的拿草藥,自己咬碎了,再敷到我們的傷口上,她每次都會哭的…………”
張三貴聞言,暴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看著張小溪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語氣冰冷的說道: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念叨這些做什麽,我瞧著,她和張大牛過日子倒是過得挺好的,那就他們相愛相殺去吧,我們要過好日子,可不能把她帶上。”
張三貴的語氣是斬釘截鐵,張小溪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其實,她的心裏對於陳氏一樣也是有怨氣的,她恨陳氏,在張大牛對她發瘋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出來阻攔他…………
事後,她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陳氏明明也在家裏的…………
這是為什麽呢?張小溪很疑惑,她的身心同時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為陳氏說情,也隻是因為,陳氏當年曾經愛過她這個小女兒,哄她抱她,萬般依著她。
可是,就如哥哥所說,她娘已經變了,哥哥的處境已經很艱難了,她不能再給哥哥添麻煩了,隻希望,大姐徹底離開這個家以後,會越過越好,她和哥哥也會努力的。
張小溪點頭,說道:
“好,哥哥,我知道了。”
張三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有心想讓妹妹遠離外麵的人心嫌惡,他也看出了妹妹好似對走出屋子有著一種懼怕,可是,今兒很可能就是和大姐張春草的永別了,妹妹必須得出去見大姐一麵,便說道:
“妹妹,走吧,那些心思肮髒的人還等著我們呢。”
張小溪再次點頭,十分乖巧的跟在張三貴身後,一步一步邁出屋子,明明她的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可是,她依舊鼓起勇氣,步步跟隨著張三貴,無條件的相信她的哥哥。
打開門,出了門,張大牛的拳頭就衝了過來,年輕力壯的張三貴抬手擋了回去,若不是這裏太多人,他甚至想在走之前,好好的教訓一下張大牛!
可是,張三貴忍住了,他現在主要的目的,是好好的看看大姐,多和她說一些話,可能以後,他們姐弟就是永別了。
“張大牛,如果你以後想要有人養老送終,現在就給我安分一點。”
張三貴撂下狠話,人們生兒子就是希望有人養老,不要被村子裏的人瞧不起。
如果這話是放在以前,肯定會惹怒張大力,換來他的一頓暴打,可是在現在,張大牛因為常年酗酒,身子已經不大好了,膽子也就小了,張三貴的話竟然對張大牛起了作用。
丫頭片子隨意打罵是沒關係,但是兒子的份量………張大牛退後,轉身找起陳氏的麻煩了,都怪她,生個兒子也比別人狂妄,竟敢對著老子發脾氣?!
張大牛索性連借口都不說,直接就跟瘦弱的陳氏開始掐架,陳氏自然是打不過一個怒氣衝天的男子的,她哀嚎連連,拚命求饒,抱頭躲在牆角,卻仍然換來一頓拳打腳踢………
眾人的注意力總歸又被引到張大牛那邊了,勸架的勸架,看好戲的看好戲,而張三貴和張春草這邊就比較清淨了,隻有少數的婦女在照顧張春草。
“大姐。”
張三貴一到張春草的麵前,便撲通一聲跪下,他的聲音飽含了許多的情感,喊道。
“姐姐,對不起…………”
張小溪也隨之跪下,長姐如母,在他們年幼的時候,拚盡全力的照顧他們,而她,卻愣愣的聽著大姐的慘叫,半步也邁不出門檻去救大姐,她承認,她好自私,她不配受到大姐的那麽多愛。
張春草看著這一幕,心底的母性被激發了,柔軟得像是一片海洋,她眼淚流下,與她的兩個弟妹相擁,說道:
“三貴兒,小溪兒,大姐在這裏呢,不要害怕………”
這一幕,看得周圍的婦女都忍不住流眼,兄弟情深,血濃於水,說的不是假話。
短暫的溫情過後,張三貴想了想,開口便直奔主題,說道:
“大姐,你待會便收拾行李回婆家去吧,我知道你受傷了,你渾身都難受,看到你這樣,我的心裏也很難受,可是,今晚你必須得走,到時候大姐你出了家裏的門,便去許大娘的家裏避一避,她從前就最喜歡你一定不會拒絕的,好嗎?!”
張春草聞言,先是震驚,她傷得如此嚴重,可親弟弟卻要趕她走,但旋即,張春草反應過來,緊抓著張三貴的手,說道:
“三貴呀,你要做什麽?!你到底要做什麽,我知道你是最有心的、最好的孩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是絕對不可能要連夜趕我走的!”
張春草壓著語氣,使得她受過傷害的嗓子,說出的聲音顯得十分淒厲,但張三貴聽了,卻更覺得自責,因為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他也是親眼看到的。
那個時候,他躲在門後,看著、聽著、甚至驚慌的思考著:
“娘和大姐常常告誡他,開水很燙,千萬不能用手去碰,可是,爹爹為什麽要把開水倒到大姐的嘴裏,大姐那麽聰明,想要喝水可以自己倒呀,爹爹和娘親一定是愛大姐的,爹爹和娘親也一定是愛他和妹妹妹…………”
那時候,盡管張三貴年幼,可他還是本能的感到恐懼和害怕,隻是,他一直在說服著自己,這或許是一種愛的行為,爹娘不可能不愛他們的。
直到張三貴漸漸的長大,經曆過更多的打罵和無端的責罰,他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爹娘都會愛自己的孩子的,比如,在他們家。
張三貴聽到張春草的問話,慢慢的說道:
“大姐,你放心,我不犯法,隻是要讓妹妹過得好一點,大姐難道都不相信我嗎?”
他想和張春草說實話,可是無奈於人多眼雜,他可能這邊剛與張春草一說,不等他和妹妹收拾行李,整個村子的人都會知道了,到時候,他們可怎麽走?!
所以,他以另一種方式去回答張春草。
張春草死死的著看張三貴,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片刻後,才歎息道:
“我知道了,你長大了,你有自己的思想了,隻要你和小溪兒過得好,我有什麽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