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抬起頭,藍眸子
隨後,眾人便聽到有人摔倒的落地聲,七慕的瞳孔一縮,生怕是招弟或者是黃連受傷了。不管他們受傷,她都會不好受。
至於春花,七慕現在對她心裏很是懊惱,恨不得好好的扇她幾巴掌,讓她清醒一番。這個春花,做事情當真是越來越糊塗。
在這個店裏,從來就沒有人對不起春花,開始時,她的年齡最大,七慕也最願意把事情交給她來做。而那個時候,大福和招弟的地位都不及春花春花。
可是一切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這隻能是怪春花咎由自取,她若是對旁人好一些,少了一些自私,少幾分膨脹,說不定現在她依舊眾人眼裏的管事姑娘。
她若是做得好,七慕也自然會給她幾分麵子
聽著屋子裏的動靜,七慕蹙著眉頭,快速的抬腳,把半掩的房門給踹開了,看向屋子裏的一片狼藉,她的唇緊緊的抿著。
招弟的手中拿著一把椅子,她的眼神極冷,但是又有一點的後怕,而黃連模樣狼狽的靠在牆上,他的衣角都被撕開了,隻是那雙湛藍的眼眸裏依舊滿是倔強。
而春花,她的臉上流著血,血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地上,她整個人趴在地上,不停的哀呼著,咒罵著,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傷。
七慕身後的眾人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們先是驚呼怎麽會鬧成這樣,然後便越過七慕,去看招弟、春花等人。
盡管平時春花不招人待見,可是她如今如此的模樣,眾人也對她有幾分擔心,很快,就有人去扶春花,也有人去關懷招弟。
還有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店裏從未出現過的黃連。
黃連默默的低著頭,用那黑色的大帽子,遮掩住他的小臉,一聲不發,努力降低他自己的存在感,可縱然如此,還是被人看到了。
徐成觀察敏銳,此時,他卻蒼白著臉,隻是一瞥,他的語氣便微微有些顫抖的問道: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他的眼睛是藍色的……………是妖怪!是異類!”
聞言,常勝不明所以,但屋子裏隻有黃連是孩子,常勝瞧了黃連一眼,黃連的身子側對著他們,讓人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他的眼眸。
常勝一邊走向黃連,一邊疑惑的說道:
“什麽眼睛是藍色的?徐成,我是不是聽錯了,我瞧著,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而已,眼睛怎麽會是藍色的呢……………”
說著,常勝便朝黃連走去,黃連聽見那重重的腳步聲,身子顫抖了一下,頭低得更低了。
妖怪、異類,這兩個字眼狠狠的砸痛了黃連幼小的心。
七慕見狀,連忙快走兩步,上前抱住黃連,她的手輕輕的拍在黃連的後背,默默的安慰著他,她冷靜的看向徐成和常勝,說道:
“這個孩子叫做黃連,我跟你們講的,我有一個弟弟在店裏,我說的那個弟弟,便是黃連。”
聞言,常勝一笑,看向徐成,說道:
“什麽妖怪,什麽異類的,老大都說這是他的弟弟了,既然是老大的弟弟,那眼睛肯定跟我們一樣是黑色的呀!”
說著,常勝便要掀開黃連的大黑帽,七慕稍微往後退了一下,對著常勝說道:
“這個孩子怕生,你可不要嚇著他了。”
七慕對著常勝微笑,可眼角的餘光卻落在了徐成身上,徐成看到了,神情一變再一變,最終歸於平靜。
七慕的眼神告訴他,這個叫做黃連的孩子,他的眼眸的確是湛藍色的,這個叫做黃連的孩子,就是他們店裏藏著的最大的秘密。
這時,招弟已經放下了椅子,在方才與春花的爭執中,她的發髻已經散亂,索性,她便直接將頭發放了下來,一頭烏黑的青絲披散在肩膀上,而她的神色冷清容貌美麗。
不得不說一句,招弟是越發的美了。
大福站在招弟的旁邊,緊緊的貼著她的身子,一直在低聲問著她:
“招弟,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讓我看看。”
招弟輕輕的搖頭,說道:
“姐姐,我沒事。”
那邊,何大娘扶著春花,當春花抬起頭來,眾人才發現春花的額頭竟有了個大傷口,看樣子是被硬物給砸傷的,一直還在冒著血珠,那模樣淒厲,像是個女鬼。
春花和何大娘孤零零的站在一塊兒,她看著七慕關心黃連,大福關心招弟,自己卻無依無靠的。
是的,在春花的眼裏,現在扶著她的何大娘,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幫助她的。
縱然何大娘輕聲細語的問了春花幾句,可是被蒙蔽了雙眼的春花還是覺得所有的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麵。
如果不是她受傷了,隻怕連何大娘都不會來扶她。
如果受傷的是招弟,或者是那個不詳的小孩,現在肯定都有人喊著要找大夫了,可是輪到她了,大家的表情都還淡淡的。
雖然薑大夫就在旁邊,他讓小源去拿他的藥箱來,方便給人看病。
春花越想越氣,再加上她的額頭很疼,滿心都是慘慘戚戚,便越發的口不擇言起來了。
春花看著被七慕護得周全的黃連,伸出一雙手,巍巍顫顫的指著黃連,質問著說道:
“東家,你為何要護著這個不詳的東西?!他肯定是妖怪變的,不然就是有大黴運的人,就算他是個孩子,也應該要活活的燒死,燒幹淨才好!”
聞言,黃連猛的一抖,曾經有好多的人也對著他說過這一句話:
“這個孩子是怪物,他的眼睛居然是藍色的,這得用火燒了才能幹淨!”
那個時候,他的佩姨還在,他們倆相依為命,每次聽到旁人說這樣的話,佩姨都會安慰他,跟他說:
“小軒,不怕!他們都是胡說的,我們小軒的藍眼睛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了,而且,隻有王室血統的孩子,才能有這樣的眼睛,這證明你是南疆的王。”
南疆國有傳說,隻有異瞳,才是南疆的巫神認可的王。
但這個傳說,僅限於南疆國,在其他的地方,異瞳就是異類,異類就要死,死了才不會帶來災難。
聽了春花說的話,眾人不是很明白,可見七慕一臉的怒容,也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包括大麥。
七慕冷笑一聲,說道:
“不詳?妖怪?春花,我看你是瘋了才對!黃連隻不過是一個孩子,你心裏有氣,又何必發泄在一個孩子的身上,殊不知稚子無辜這四個字嗎?”
春花眼眸裏含著淚水,唇色越發的蒼白,說道:
“稚子無辜?東家,我又何嚐不是無辜的,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呀?我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麽多的罪…………”
見狀,何大娘在心裏歎息,她是可憐春花的,春花畢竟年紀小,有時犯錯也是能夠令人接受的,可這個春花怎麽就執迷不悟了呢?
處處要與人爭,處處要與人鬥,她自己又是何苦呢?人生短短幾十年,這一輩子有吃有喝,過得舒舒服服便算是不錯了。
李大娘看了一眼猶猶豫豫的何大娘,在暗處推了她一下,如此一來,何大娘便定了主意。
看春花的樣子還要與七慕再說道,她隻是一個孤寡老人,並不想牽扯進這麽麻煩的事情裏。
何大娘不動聲色的挪動著位置,一來要保證春花能夠自己坐在位置上,不摔倒,二來她得抽身離開,哪怕是下去收拾碗筷都是好的,省得在這裏被連累了。
可是何大娘一動,春花便有感覺了,她轉頭瞧了一眼默默遠離自己的何大娘,順帶看到神色不耐煩的李大娘,春花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她本來是在向七慕、向眾人訴說她的委屈的,而現在,春花一下子就發飆了,流淚罵道:
“好啊,你們一個個的,狗眼看人低,奉承好的,便要來磋磨我這種不受待見的,我身上可是不幹淨了,竟然連靠近我一點也不願意?!“
聞言,何大娘的步伐便止住了,她的心有些軟,一時間竟想著要不要再回去扶著點春花,畢竟她也是可憐,額頭上有傷,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
如此想著,何大娘不管李大娘的眼色,又走到春花身邊,伸出手,想要扶著她。
但春花卻是更加生氣了,搖晃著身體,發潑道:
“既然走了,那又回來幹什麽?你走開,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你滾………”
春花正撒潑著,不知道為何,竟然眼前一黑,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而何大娘呆呆的站在一旁,她的雙手依然伸著,仔細看去,略微有些顫抖,何大娘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她,好像還沒有碰到春花這孩子吧?
怎麽,這孩子就在她的眼前倒下去了……………
頓時,整個人屋子裏一片兵荒馬亂,李大娘看何大娘愣了,趕緊上前去幫忙,她是不喜歡春花那跋扈的模樣,可是,也不能讓春花真正出了什麽事情。
特別是,這件事情還可能牽涉到了何大娘,她的好(老)姐妹。
七慕看著春花被抬出屋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原是想說,取消春花的婚事,歸還她的賣身契,這個丫頭她就當作是沒有買過,讓春花從哪裏來的回到哪裏去。
這是氣話,但是,如若春花不知道黃連的事情,她便這樣處理了也是可以。
可是當下,怎麽處理春花,卻是一個大麻煩了。
人,不能嫁了,不能往外丟,因為春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會泄密。
想了半天,七慕轉而看向招弟,歎息著問道:
“還好吧?”
招弟微笑著點頭。
七慕再說道:
“上回跟你說的那一件事情,咱們不作數了,她去哪裏都是一個禍害,你明兒不必去知府了。”
招弟再次點頭。
見狀,七慕對著大福細心的吩咐道:
“帶招弟回屋子看看,看看有沒有哪裏受傷了,快去吧,今兒你們早些休息,後廚的事情,交代其他的人做吧。”
大福蹙著眉頭,眉眼間都是擔憂,她輕輕的應道:
“是,那我先帶招弟會去了。”
七慕點頭,懷裏還抱著黃連。
見招弟和大福走了,七慕轉而在眾人裏環視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朵兒身上,她對朵兒說道:
“朵兒,你把這裏稍微收拾一下,辛苦你。”
朵兒連忙應道:
“應該的,不辛苦。”
七慕對朵兒笑了一下,她的神情有些疲憊,然後,七慕對著眾人說道:
“都下去吧,跟你們介紹一下黃連。”
隨後,七慕便讓黃連抬起頭,讓他大大方方的下樓去,七慕一直牽著黃連的手,大手牽小手,這對於黃連來說,十分的溫暖。
抬起頭的黃連,那雙仿佛如大海一般的藍眸子,便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眾人震驚不已。
那雙眼眸清澈明朗,藍得如海如天空,可是,這也改變不了這是一雙異瞳的事實。
“藍色的、真的是藍色的眼睛…………”
首當其衝,常勝驚呆了。
他原先以為說是他聽錯了,或者是徐成說錯了,但沒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他居然還能見到這樣一雙特別的眼眸。
常勝的心情隱隱有些激動,他意外的很喜歡這一雙眼眸,仿佛在心底的最深處,有什麽東西在與之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