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詭異的事
“塗穎。”隻簡短2個字,簡蘇清沁的嗓音就讓我耳朵立刻變得清涼起來,心情也隨之愉悅。
“簡蘇。”我很詫異她怎麽會突然找我,自函城一別後我們就沒再聯係過。不過我語氣卻完全沒把這份詫異表露出來,而是很熱情開心的。
“塗穎,我來海城出差了,你現在有時間嘛,方便一起吃個飯嗎?”
原來是這樣,我了然地笑笑,“好啊,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掛上電話我就開車去了她下榻的酒店,看到我她很高興。我也是,之前對她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再次見到她,那份感覺更加深了。
在她房裏聊了會兒,知道她也喜歡吃法餐,我就帶她去了上次那家法國餐廳。
因為沒有提前訂位,且又是用餐高峰時間,到了那裏沒位子,我挺尷尬的,簡蘇倒是不介意,說換一家沒關係。
沒辦法,也隻能這樣了,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就在我們剛準備走時,一個服務生跑過來叫住我,跟我說樓上還有張空桌子,問我們要不要去。
我驚喜,當即答應,暗歎自己每次到這家餐廳都運氣爆棚。
跟著服務生上了3樓,以為和下麵一樣,這裏也是用餐區域,不料在見到眼前的場景時大大地吃了一驚。
這裏是個露台。不,與其說是露台,不如說是小型花園更貼近。
足有60坪的露台一大半被爬滿藤架的綠色植物包圍,另一小半坦露在明媚的陽光下,而整個露台種滿了五彩繽紛的鬱金香,並且全是珍稀品種。
服務生所謂的空桌子就放置在藤架下中央的位置,但不是樓下那種普通餐桌,是一張長方形原木桌,桌上正中置著一個鮮果盆,白色骨瓷盤接挨著果盆疊放,瓷盤邊是一個扁型長方竹籃,裏麵是包著餐巾的銀質刀叉,6塊格紋桌墊整齊地鋪放在6把原木椅前。斑駁的陽光正透過綠植間的縫隙零零星星地灑在餐桌上。
露天的那一小半,最靠邊的地方放著張三人座布藝沙發,旁邊撐著把大遮陽傘,將直射的陽光很好的阻擋住。沙發前的木質矮幾上有套英式茶具。與沙發相對的另一邊,一個兩人座的木質秋千架在那裏。一陣微風吹拂,綠葉簇簇搖曳,秋千微微蕩漾。
“安寧愜意”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詞。
其實我吃驚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這裏和我理想中的花園一模一樣。
是的,一模一樣,毫無出入。
我讀大學時曾選修過油畫,有一次老師命題讓我們畫一幅自己理想中的花園,我畫的就是眼前這幅景象。
很多年了,那幅畫早不知道被我丟哪去了,若不是見到這個花園,我都忘了。
暗暗掐了掐手臂,確定自己沒在夢境中,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我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怎麽了?”見我愣怔地站著不動,簡蘇感到不解。
我故作無事地笑笑,“沒什麽。”轉頭,猶疑地問服務生,“這裏真是用餐的地方?”
服務生似是愣了下,肯定地笑說:“是的。”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既然他都說是了,我沒理由再懷疑。
服務生幫我們拉開座椅,等我和簡蘇坐下,把菜單分別呈給我們。在我們翻閱菜單時,他已快速擺好餐具。
點完餐,以為要很久才會上菜,沒想到不一會兒就來了。
“沒想到這家餐廳不僅用餐環境美不勝收,服務也是一級棒。”剛才就已讚歎過這個漂亮花園的簡蘇,此刻再次感慨。
我展開餐巾,情不自禁的又環視了圈四周,內心雖存著萬分狐疑,但還是由衷讚道:“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家還有這樣一片世外桃源。”
“不知道他們老板是誰,很有品位。”
看簡蘇對這個花園讚不絕口,我提議道:“你這麽喜歡,回去讓你老公幫你布置一個。”
簡蘇漂亮的眼睛閃閃發亮,“嗯?好主意!”又說:“我看你也挺喜歡的,也可以讓你老公弄一個。”
“我?”我詫了下,無力地扯扯唇,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為什麽?”簡蘇滿麵不解,“我看你老公很疼你的,你想要什麽他肯定會滿足你。”
“他是會滿足我,可是他家裏人……”想到樓家人,我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簡蘇是個聰明人,立刻會意我話裏的意思,善解人意地道:“和大家庭生活在一起是這樣,要顧及很多人的想法。”微微側頭,看著我臉,問:“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有什麽不舒心的事?和他們家裏人鬧不愉快了?”可能因為我前麵的話,她自然而然地往這方麵猜測。
“是有不舒心的事,但和樓家人沒關係。”我擒著吸管攪動杯子裏的飲料,想到不能生育的事,心情一下變得沉鬱,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消沉。
簡蘇蹙起眉頭,“那是什麽事?”
也許是聽她話裏對我擔憂的意味很濃,又或許是我對她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我想了想,決定不瞞她,“我……”深吸口氣,壓住心裏的疼痛,說:“我可能不能生孩子。”
說完,我看見簡蘇明顯愣了一瞬。
“你怎麽知道?”她很快反應過來,不像舒俏聽到這個消息時那麽激動,很冷靜的,“你去醫院檢查過了?確診了?”
我抿抿唇,點頭。
她放下刀叉,神情正色,“醫生是怎麽說的?”
“子宮畸形,很難懷孕。”說完這句話,我眼眶一下發熱。
“做試管。”簡蘇不假思索地道,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我,安慰道:“現在醫學很發達,這不是什麽難題。”
我擦了擦眼淚,搖頭,心死地說:“醫生說了,我這種情況就算做試管,流產機率也很大。”
應該是沒料到我情況這麽糟糕,簡蘇驚詫住,好半晌才緩過神,“那這事……你老公知道了嗎?”
我又是一搖頭。
“你想瞞著他?”簡蘇很驚訝。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實話實說。”
見我默不作聲,她像是能讀懂我的心,問:“你是怕他會接受不了?”
“嗯。”我輕聲道。
簡蘇沉默地看著我,片刻,問:“塗穎,你覺得樓少棠愛你嗎?”
我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問,她不是知道嘛。
看我不解的表情很明顯,她繼續道:“如果你確信他愛你,就該告訴他。沒有什麽事是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共同麵對的。”
“可是,我怕……”道理我都懂,但做起來卻不那麽容易。
“怕能解決問題?”她一針見血。
我低垂眼瞼,盯著餐盤裏的菜一語不發。簡蘇輕歎口氣,“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她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我微微一詫,抬眸,見她原先嚴肅的神情已換成淡淡幸福的笑容,隻是這笑容裏似乎夾雜著幾分悵然。想起初見她時,她曾說過和她老公之間有段曲折的故事。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調轉話鋒,但我想換個話題舒緩我抑鬱的心情也好,於是說:“好,你說說。”
簡蘇喝了口水,似是在醞釀地沉默著,片刻才緩緩開口,“我和我老公曾經因為對彼此不夠坦白,錯過了5年時光。”
聽見她的第一句話,我被深深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零星陽光灑落在她清秀的臉上,渡出一層薄薄朦朧的光暈,她眸光深遠,仿佛已置身於回憶中。
我也被感染,跟隨她的敘述,漸漸走進她與紀寒時的過去。
他們的故事跨度有近10年,她用了差不多2個小時才說完。而在這2個小時內,我始終靜靜聽著,什麽話也沒說,心被惆悵的情緒填塞得滿滿當當。
真如她所說,她和紀寒時經曆過太多磨難和坎坷,在離別那麽多年後他們還能最終走到一起,是緣分,是奇跡,更是因為他們對彼此那份愛的執著與堅持。可是,如果當初他們對彼此足夠坦白足夠信任,也許就不會受這麽多苦,走那麽多的彎路了。
我終於知道簡蘇為什麽要告訴我,她和紀寒時的故事了。先前的顧慮踟躕一下就被放下。
“謝謝你,簡蘇,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簡蘇展顏,望著我的目光極欣賞的,“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因為接到同事電話,說客戶突然要提前會談,簡蘇走了。臨走前,她把曾經給她做過試管的生殖科權威醫生的電話給了我,讓我先和他聊聊。
但我沒給那位醫生打電話,現在首要做的不是想辦法生孩子,而是把我可能無法生育的事告訴樓少棠。
簡蘇說的對,兩個相愛的人一定要坦誠相待。快樂的事兩人分享,快樂加倍;難過的事兩人分擔,難過減半。
電話響了好幾聲,樓少棠才接,還沒等他說話我就迫不及待地問:“老公,你現在公司嗎?”
樓少棠像是猶豫了下,才說:“我,我在家裏。”
“在家裏?”我一詫,聽他聲音有些沉悶發緊,我擔心地問:“你身體不舒服?”不等他回答,立刻說:“我現在就回來。”
“老婆。”剛要掛電話,樓少棠就急切地叫住我。
“嗯?”一股沒來由的強烈不安的感覺蹭一下從心底升騰起來,“怎麽了?”
“我……”樓少棠頓下話,一聲很沉重的呼吸聲隨之傳進我耳朵裏,“沒事,你回來吧。”
他聲音比剛才更顯壓抑了。我很不安,不再浪費時間立刻掛斷電話,招呼服務生買單。服務生卻告訴我這頓餐是免費的。
我驚訝極了,“免費?為什麽?”
“因為您是我們餐廳第888位幸運顧客,所以免單。”服務生笑容可掬地道,“除此之外,我們還要送您一份禮物。”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深紅色絲絨首飾盒捧到我麵前。
之前就在歎我在這家餐廳裏很有運氣,此刻我更確信了。
“謝謝。”
我開心地從服務生手上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是一枚鬱金香鑽石胸針,花朵部分是紅寶石。
雖然對珠寶沒什麽研究,但從成色和切割工藝來看,這枚胸針價格不菲。看來這家餐廳老板挺闊氣的,而且也是個喜歡鬱金香的人。下次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一下。
我勾勾唇,把胸針別到外套上。
到了一樓,服務生幫我去取車了,我站在一邊等,眼無意一瞥,看見坐在最頂頭靠窗那張,正向我舉杯致意的人時,臉瞬間冰凍,愉悅的心情一下跌到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