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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即將成為死人

  從內殿被人五花大綁著送出來的時候,眼前是薑朝恩驚詫到無以複加的眼神,他大概到死也不會想到太上皇的病其實根本用不到我剜心取血。之所以這麽大費周章的找我、抓我,不過就是想要雪恥,那個他心中深埋已久的恥辱,那便是我——我娘給他的恥辱。


  殿內燥熱異常,我耐著性子聽太上皇細數他和我娘的一切,帶著歡笑的,沾著淚水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可怕。


  他說阿娘是他最寵愛的貴人,雖然因為身份背景暫時不能封後,但是他的後位一直懸空,隻等將來掌權之後扶她上位。然而娘卻背叛他同阿爹私奔了,最後還生下了我。


  我問他:“既然那麽容不下我,為何不在壽宴上初見我時就殺了我。”


  他的臉上是我從未見我的表情,有悔恨有憤怒更多的是哀愁,望著我的眼神仿佛要將我看穿,“因為你是她的兒子,我若親手下旨殺了你,百年之後她必然不會原諒我了,所以我要讓君然下手,他那麽討厭你,將來登基之後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殺了你,哈哈哈哈……”


  “你瘋了嗎?這樣算計自己的兒子。”看著他癡癡的望著畫像的模樣,我的積聚起來的憤怒一瞬間爆發出來,“你這些年對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你算計我們的手段,我恨你!”


  “哼……嗬嗬,你說錯了。”他瞪大著眼睛瞧著我,目光中是死一般的決絕,“不是你恨我,是我恨你。所以我才讓白琦涵在芸兒祭日的時候辦壽宴,可憐你這麽多年竟然待我如親父,真是愚蠢。”


  我摸了摸眼淚,憤恨的看著他,“你瞞了我這麽多年,為什麽現在要告訴我?剜心取血做藥引也是假的吧?”


  “我才沒心思瞞你,不過是白琦涵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至於剜心取血,那不過是我給君然一個借口,殺你的借口。沒想到他竟然將你送過來了。”


  “送我過來的不是他。”我緊捏拳頭,目光與他瞪視,“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結果都一樣,你即將成為死人”


  沒錯,就像他說的那句話。不管我是被誰送來的,當我被綁上刑架之時,結果都是一樣的——死。


  太醫院院判站在刑架旁邊,桌案上擺滿了匕首,老頭的臉色都白了,大約沒有想到太上皇真的讓他操刀當起了儈子手。


  一路上都是揣著恐懼過來的,險些尿褲子了,可是上了刑架之後,反而釋然了許多。


  外麵很是吵鬧,隱約可以聽見薑朝恩的聲音。我歎了口氣問道:“院判大人,我能不能留一份遺書。”


  老頭也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來人,鬆綁。”


  說是遺書,不過草草幾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雖然生前怨恨過司馬霖和薑朝恩,可人死燈滅,什麽深仇大恨都化為灰燼了。但是對於司馬君然和徐靖平,我想了許久,終究隻留下了一句話——多謝你們護了我這麽多年。


  外麵的吵鬧聲終於傳進了院判大人的耳朵,他似乎有些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要將我拖回刑架旁。


  我懶散的同他笑了笑,想要抽回手時卻被他死死扣住。“你……你是女子?”


  用得著這樣一副挑眉瞪眼吞雞蛋的表情嗎?


  我冷笑的抽出自己的手腕,都被他捏出了五個指頭印子,“是有如何,多一條罪名也好,少一條罪責也罷,都要死了,有什麽欲加之罪就盡情加吧。”


  他張了張嘴,正打算說什麽的時候卻轟然倒地。眼前出現一道纖長的身影,舉著刀柄的手還沒有放下來。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驚訝道:“你不怕把他敲死啊?”


  展廷玉尷尬的笑笑,這才將摘下來的麵巾重新係好,“有人在外麵接應,這些人交給我吧。”說著便推著我往刑房門口走去,跨出門檻的那一刻,門重重的關上,響聲震得耳朵生疼。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手便被一力道拉扯著往旁邊拐去,穿出紫藤蘿架子之後又鑽進樹林之內,七彎八繞之後總算到達了目的地——別宮內的茅屋。


  拉著我的人披著一身漆黑的鬥篷,頭發亂入蓬草,身上有著異樣難聞的味道,似是生肉腐爛時的氣味,令我作嘔。


  “你是……你是誰?”我追著他繞了好幾個圈子也沒有看見他黑衣黑帽遮擋下的臉。


  他搖了搖頭,最後出手在我麵前揮舞表示否定。那雙手滿是裂口,明明是夏天,卻紅腫的厲害,像是被凍傷的一般。可是仔細瞧瞧,卻發現這一道道全是鞭痕。“你被人打了?”


  那人還是搖頭,似乎除了搖頭擺手,他就什麽都不會了。


  我抓住他的手,不顧他若有似無的掙紮,湊到跟前瞧瞧:“這麽嚴重。對了,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一片藥田,我去幫你找點藥吧,這傷不治的話會腐爛的。”他胳膊上的傷口已然化膿了,潰爛的地方甚至散發著異味。“誰這麽狠心對你啊?”


  半晌聽不見聲響,我猛然抬頭,黑帽遮擋的臉頰忽然壓得更低,恨不得鑽進土裏。那一瞬間閃過的畫麵讓我驚詫,他的臉上有兩道刀疤,一個甚至傷及眼睛。但我卻仍舊覺得他熟悉,“大叔,我跟你打聽個人可以嗎?”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你有沒有聽過白琦涵這個人,他是前任太史令,還會醫術……醫術很高明的,你有……”


  他的目光中升騰出一絲霧氣,隻是一瞥就讓我心髒頓時停跳一拍。


  “阿爹……怎麽會這樣?你怎麽會……”滿身是傷痕,本來俊朗的臉也毀了。


  那人急忙轉身跑進裏屋,門被他壓住,死活不讓我打開。


  我以前常常會想阿爹在別宮過的如何,無論如何應該不會比流放差。可是他這一身傷痕的被我從裏屋拽出來,身上還有多處腫脹腐爛,簡直慘不忍睹。


  “為什麽要躲我,是不是我不威脅你,你就不會出來?”我拉著他去藥田裏蹲著,一手拽著他,生怕他逃跑,一手捏住藥草,仔細辨認種類和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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