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不配(二更)
工部侍郎拜見齊王爺,通傳一聲便得到了接見。我在馬車換好了一身小廝扮相的男裝,跟在趙天恒的身後,垂著頭進去了。
大門前的兩座石獅子威武雄踞,張嘴呼嘯的模樣頗為震懾人心。朱紅色的正門緊閉,唯有東邊的側門大開著迎接客人。這在貴族門第算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趙天恒也很能理解,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嘛。
越過雕刻著仙鶴的蕭牆便是平坦的青石板磚鋪就的地麵,對門開的廳堂裏,穿堂風微微拂過。小廝領著我們往西麵的偏廳走去,一路上甚是周到。
院子裏的一切擺設都與我印象中的大相徑庭,卻讓趙天恒熟悉的很。畢竟這座宅子從起草到建成,他是一刻都不曾離開過,不可謂不盡心盡力。
王府的下人引著我們進了偏殿,上茶之後便退了出去。隻說王爺一會便出來見客,萬望我們稍等。
我倒是無所謂,哪怕他根本就不出現。反觀趙天恒,那叫一個如坐針氈啊,恨不得立馬站起來走出這裏。
我站在他身側輕壓著他的肩膀,湊到他耳畔道:“既然你熟知這裏的一草一木,那整個王府裏麵可有什麽隱秘的房間適合藏人?”
“你在想什麽呢?”他極其鄙視的瞪了我一眼,“我才不會沒事私造密室呢,那是死罪!”
我愣了愣,下狠手掐了一把,“我沒說是密室,就問一下哪裏比較偏,一般人不常去。”
“嗯,那大概就是北麵假山旁的一片竹林了。那裏本來種著極其珍貴的斑竹,可是後來被燒的七七八八了,我就給它在旁邊建了座竹屋子,冬暖夏涼適合養病。還給它又種上了一些普通的竹子,所以應該比較不容易被發現吧。”
急忙表揚了他一番,我轉身就走。“對了,你看準時機,能跑就跑吧。咱們後會有期!”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我哥要是知道我被你害的這麽慘,一定饒不了你。”趙某人嘟嘟噥噥的說了很多話,我隻聽見了這麽一句。至於他哥,大概就是司馬君然口中那個能力相當不錯的榜眼,堪稱宰相之才的人,隻是無緣一見罷了。
在王府裏兜兜轉轉了許久,按著先前對白府的熟悉,終究讓我找到了那間竹屋子。周邊侍衛環繞,隔著假山和錦鯉池子,我勉強可以看見屋內窗邊坐了個頗為消瘦的身影。
許久之後,裏麵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背著一個藥箱子,穿的很是儒雅。身後跟著兩個拿刀侍衛,走起路來總是不那麽自然的。
我本想靠近一些,看清楚裏麵的人是誰,殊不知假山下已經布置了陷阱。我失足觸動了銀鈴,響聲瞬間引來了周圍的侍衛。這速度快的驚人,跑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抓我的人是蕭博,這讓我無從還手,驚訝的無以複加。
先皇的貼身侍衛,為什麽會在這新建造的齊王府裏,還成了這裏的侍衛首領。
雙手被蕭博扭在身後,他仔細打量了我許久,這才認出我來,但也沒有放過我的意思。身後跟著的人已經四下散開,他直接押著我往竹屋走去,輕輕敲擊門板三下,門從裏麵打開。蘭音本是嚴肅的表情瞬間被錯愕取代。
我想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不會像見到蕭博那樣驚詫,但多少還是有些疑惑的。蕭博並未隨著我進來,而是將我轉給了蘭音。這丫頭被嚇傻了似的,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該怎麽辦?片刻才緩過神來,急忙撤掉我手上繩子,將我檢查了一邊後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受傷,小姐要見主子的話,怎麽會……”
“我不是來見他的。”
我知道司馬霖就在這裏,“我是有別的事情才來的,這裏的侍衛拿我當賊才抓我的。”
麵前的女子臉色清白,“那……主子就在裏麵,小姐要不要……”
“不用了。”我轉身就要離開,相見爭如不見。
當初我求他的時候,可曾見他念過相識舊情?不還是一意孤行的將我送回了別宮,說什麽為了我好,讓我認祖歸宗。可最後隻是讓我落得個淒慘收場,阿爹為我而死,司馬君然也因我被揭穿身份,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站住。”聲線低沉,若不是我對它太過熟悉,恐怕自己都能聽錯。比起一年多前,他似乎成熟了許多,聲音越發的低冷,眸光也更加的令人生畏,望著那雙漂亮的鳳眸,往日熠熠生輝的風采不在,換上的是我看不透的寒冰萬丈。
蘭音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眸光中閃著一絲無奈。我看著他慢慢從屋內走出來,嘴角含著一絲冷意十足的笑,笑得慎人。緩緩伸出手,掌間紋路錯綜複雜,掌心擺著一隻釵子,那是小玉的釵。“如果我不抓她們,你是不是就打算這輩子都不來見我。”
恨一個人是那樣難,可他卻終究讓我恨上了。“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你。她們呢?”
這種時候的從容讓我害怕,看著他有條不穩的焚香斟茶,我的心一點兒一點兒沉入冰窟。帶著淺淡疏離的笑意,他遞給我一杯茶,輕聲回道:“自從我把你送回別宮,我就知道你恨我了。不過你殺不了我,也不能殺我。司馬君然身上的毒,小玉身上的毒……”
“你說什麽?你有解藥?”
衝動讓我恨不得立刻上前勒著他的脖子,但他卻快我一步將杯盞裏的茶水潑到我的腳邊,“嗬,他何德何能,你竟如此關心他。我說小玉中毒了,你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根本就在胡說八道。”小玉的傷勢我從一開始就親手照料,直到後來逃出京城,才會托給奶娘,有沒有中毒,我會不知道嗎?
司馬霖緩緩站了起來,單手捂著嘴巴輕咳了兩聲,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看來是真的病了。我蹙眉望著他,這個跟自己弟弟一樣的孩子,終究心有不忍,“既然病了,就該好好養病……”沉默片刻,我終究還是放軟了聲音,“霖兒,把解藥給我可以嗎?”
“怎麽?到現在你還惦記他?”他的咳嗽更加嚴重了,單手撐著桌子靠了過來,“他根本不是先皇的兒子,根本就不配坐在龍椅上。他不配,不配你知道嗎?
太皇太後都已經言明了,你明明知道各路藩王借機叛亂的原因是什麽,何必自欺欺人。”
“你覺得他不配?那誰配?”我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冷眼望著眼前有些抓狂的男子。他的個頭早就超過我了,此時看著我,即便是彎腰的,也高出我許多。我拳頭捏緊,心中似是翻江倒海,“姓司馬的人?當初這天下還不是司馬家的老祖宗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他是不是好皇帝,我們大家有目共睹,別再為你自己的一點兒私心,鬧得天下不得安寧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他。”司馬霖的喃喃自語,倒叫我有些許尷尬,正打算離去,他卻一把從身後撲了過來。雖然身板纖瘦,力氣卻不容小覷,“你是不是覺得他不是先皇的兒子,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告訴你……不可能,即便他不是先皇所出,他依然與你無緣。聽說過太上先皇時期被廢掉的肅王爺嗎,後來先皇登基,肅王一脈密謀造反,最後被鎮壓下去,那一脈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聽說他是肅王爺的老來子,與你……嗬!不對,應該是你親生父親有著殺家滅族之恨,更何況你們還是堂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