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鴻門之宴
想不到,黑鷹山莊內別有洞天啊,外麵是烏漆抹黑,裏麵卻是裝飾別致,素淨淡雅,又不失富貴之風。
一張小圓桌,看似普普通通,卻是金絲楠木所造,而桌麵上卻鋪以切割工整的一整塊通體墨綠的玉石。
幾隻造型別致的坐凳,竟是用上好紅木製成,坐凳邊沿竟還鑲有十五顆成色十足的淡藍寶石。
圓桌上一共有十二道菜,四燉四蒸四炒,皆為南北各地之名貴佳肴,且俱為珍稀之菜品,猴腦,熊掌,魚翅,鷹爪,毒蛇,鹿茸,野鯢,蠶蛹,虎鞭,靈芝,銀耳,山菌,這些尋常百姓家百年未見之珍饈,甚至在帝王宴中也是難得之饌玉,竟皆入圓桌上十二個碗碟之中。
桌上的碗碟筷匙也不是尋常之物所打造,竟是黃金所製,一時金光閃耀,奪人眼目。
酒壺酒杯一律皆為琥珀所製,“花雕”酒倒入酒杯之中,皆著琥珀之色,引人垂涎欲滴。
但,鍾無虞竟無半點食欲,他呆坐在桌旁,竟眼看著壁上那一軸“山穀幽蘭圖”。
這幅圖上的蘭花皆為蝴蝶蘭,顏色或白或黃,或青或紅,畫中有一女子,麵容姣好,端莊如蘭,竟有三分與自己的愛妻藍玉相似,不,有七分,還是不對,有十分,可再一端詳,卻又完全不像。
莫非自己醉了,但自己卻是滴酒還未沾啊。
“鍾少俠,鍾少俠,來來來,給少俠滿上,少俠快快品嚐一下老夫親手釀的花雕酒,看看勁道如何?”端坐在一旁的陰揚起身為鍾無虞斟上一杯“花雕酒”,又為坐在對麵的藍玉斟上一杯,並摸了摸就坐在身旁的鍾無虞的兩個孩兒的腦袋,一臉堆笑著道。
鍾無虞並不動杯,轉眼看向藍玉,又看看孩子,又再看向藍玉,眼睛裏盡是淒惶之色。
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兒竟異常地聽話,都是默不作聲,也不動筷,但在天真無邪地兩雙眼睛裏卻噙滿了淚水,淚水溢出,自臉頰緩緩流下。
藍玉的一雙美目裏沒有眼淚,卻有無盡的擔心,她也一眨不眨地望向她深愛了半生的鍾無虞。
“好好好,不愧為人人羨慕的一對神仙眷侶,老夫實為感動,隻不過,這一桌子好酒好菜,你們都不動筷,豈不是浪費?”陰揚想打破這難堪的境地,又接著道:“鍾少俠,不如這樣吧,老夫請出一位你的故人來,來陪你助助興,不知少俠意下如何啊?”
他不等鍾無虞答話,一拍掌,門開了,進來一人。
此人手持一把空無字畫的折扇,朗聲一笑,便輕搖折扇施施然走了進來。
竟是——蕭無痕,隻見他一抱拳,笑盈盈地道:“陰莊主,承蒙抬舉,瞧得起在下,能讓在下與陰莊主,還有鍾少俠和鍾夫人,同桌共飲,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實是興奮啊。”
陰揚也向蕭無痕抱拳,笑道:“客氣了,蕭兄弟,請坐!”
蕭無痕緊挨藍玉身旁坐下,一雙眼睛竟在藍玉全身上下打量個不停,好似要用眼光生吞下藍玉一樣。
蕭無痕向藍玉一打拱,笑嘻嘻地道:“鍾夫人,哦,不對,藍師妹,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吧。”
著一身淡藍羅裙的藍玉的眼光始終未離開自己的夫君,頭也不偏地答道:“托蕭公子的洪福,好得很。”
鍾無虞冷冷道:“玉兒,這種小人,你還理他作甚?我們走,帶上孩兒馬上離開這汙濁之地。”話畢,立勢就要牽上藍玉的手離開。
蕭無痕用折扇一擋,道:“哎,鍾師弟為何如此著急,我們陰莊主如此盛情款待,師弟可不要拂了陰莊主的一番美意啊!”
陰揚見勢道:“鍾少俠,別急著走,難得你們師兄妹一家團聚,哪有一見麵就離開的呢?況且,鍾少俠在離開之前,卻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老夫,少俠不會忘記了吧?”
鍾無虞重又坐好,看向蕭無痕,道:“蕭師兄,我暫且稱你一聲師兄,不過,就憑你,我想去哪裏,你攔得住我嗎?”
他又轉向陰揚,道:“陰莊主,你此言差矣,蕭師兄並不是在下的家人,又何來團聚之說?莊主所說的東西,在下已經帶來,這東西我已不再稀罕,就轉送給莊主吧。”
說著,鍾無虞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放在桌上,竟赫然是——《極天劍譜》。
各人都屏住了呼吸,蕭無痕與陰揚的眼睛裏都放著光,懷裏的心髒似要跳出口來。
這本有些殘破的劍譜,竟比用黃金打造的碗碟還要閃眼,比桌上的山珍海味還要引人垂涎。
還是陰揚老辣些,他鎮定了一下心神,笑對鍾無虞道:“鍾少俠,如此慷慨,老夫不勝感激,無以言報,就以這一杯薄酒以敬少俠,聊謝少俠恩情。”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蕭無痕回轉神來,也笑道:“鍾師弟,我的好師弟,師兄知道你一向為人快人快語,爽直率性,好,今日師兄陪你痛飲美酒,不醉不歸,來,我敬你。”言訖,亦飲盡杯中酒。
鍾無虞見二人如此言語動作,並不說話,以右手三指捉杯近口,倒酒入口,並撂杯於地。
而後,他冷冷道:“陰莊主,蕭師兄,酒,在下已喝,人,在下要即刻帶走。”
說著,即拉起妻兒就走。
陰揚見狀並不著急,他亦冷冷道:“鍾少俠,你是否聽說過一種叫‘陰陽離’的奇毒呢?”
鍾無虞在房門口駐足了,卻並不回頭。
陰揚又道:“這‘陰陽離’之奇毒,是老夫曆經三十幾年研磨而成,它無色無味,可藏匿於任何物體之中,中毒之人,最初會產生一定的幻覺,十五日之後它會慢慢發作,其人幻覺會更為嚴重,三十日之後,便會發瘋,會攻擊人,也會自殘,直至自殘而死。”
他頓一頓,接著道:“鍾少俠,剛才看你一動不動地在欣賞壁上這幅畫卷,是否有些疑慮?畫中的女子像你的夫人吧,哈哈哈,隻可惜,這女子卻並不是你的夫人,她,是我的夫人,哈哈哈……”
鍾無虞回轉身來,再看一眼壁上的畫卷,心中一驚,這畫中的女子,雖是絕色,但絕不是自己的愛妻。
鍾無虞突撇下妻兒,竟一步步逼近陰揚,直至咫尺,惡狠狠地直對陰揚道:“陰莊主,想不到,你,你竟如此陰毒,快,給我解藥,否剛,休怪我劍下無情。”
陰揚“嘿嘿”笑道:“殺啊,殺死我啊,老夫是賤命一條,早在七八年前,老夫就已把這條命置之度外了,殺死我啊,殺死我,你就永遠無法得到解藥了,哈哈哈――。”笑畢,一雙“鷹眼”又望向鍾無虞的妻兒,這眼神令人可怕得發指。
鍾無虞右手三指倏地如疾電般扣住陰揚的咽喉,如狂嘯般道:“老匹夫,快說,你是不是在我的妻兒身上也下了毒?”
陰揚口中“嘎嘎”地發不出任何聲音,但烏黑的麵上卻還帶著詭異的笑容。
立在鍾無虞身後的藍玉早已泣不成聲,兩個孩兒也在不停地抹淚。
隻有蕭無痕還悠然地端坐在一旁,輕搖折扇,好似這屋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之無關一樣,他就是一塵外看客,又好似入定的老佛,從容置身於事外。
“鍾無虞,住手,我不許你傷害我的爹爹,我已沒有了娘,我不能再沒有了爹,爹,女兒來救你了。”
一股極勁道的寒風自門外疾速吹來,一柄削發如泥的利劍直刺鍾無虞的背心。
鍾無虞根本不屑回頭,左手隻一揚,利劍竟又入他的掌中,是“銀霜劍”,陰惜柔竟回來了。
陰惜柔在大口地喘著粗氣,並用左手用力地搓揉著右手虎口,虎口處生疼,右手掌骨似要斷裂一般,她再一次地驚詫於鍾無虞是如何從她手中又一次奪走銀霜劍的,她心中的驚愕之情並不亞於對父親的擔心之情。
鍾無虞一揚劍,竟對準了陰惜柔,冷冷道:“交出解藥,不然,我讓你們父女兩人皆埋屍於此。”
陰揚早已說不出話,陰惜柔眼中噙滿淚,向鍾無虞哀求道:“你們師兄弟都不是什麽好人,我求你了,你放過我爹吧,我現在就把解藥給你們,你們可以走了。”
隻見她從腰間拿出一錦袋,手顫抖地遞給鍾無虞,鍾無虞用劍挑過來,鬆下扣住陰揚的三指,打開錦袋,隻見裏麵有四顆白色藥丸,他並不多想,取出一顆放入口中,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