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報應不爽
司湯達說,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座墳墓,是用來埋葬所愛之人的。
我想,光有座墳墓還遠遠不夠,也許還需要一個空皮箱一個錘子一把電鋸幾把刀子和數不清的保鮮袋……
我殺了拉法爾,在六月份的時候。
各位大可不必太過震驚,那個我認識了十餘年的男人,婚後令我受盡了屈辱,他完完全全像變了一個人,整夜瘋狂的酗酒吸毒亂摔東西。而最令我忍受不了的是在每個清晨,當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時,我都會看見我傷痕累累的身體沒錯,拉法爾對我家暴相向。那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疼痛那樣簡單了,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口中滿是鮮血,眼眶紅腫發紫的不敢見人。人們說婚姻是把枷鎖,它此刻正將我囚禁在牢籠之中動彈不得。
六月十七日早上,我與拉法爾同往常一樣在浴室內洗漱。到了新的一天,昨夜發生的種種惡行拉法爾便都可以置之不理,像是從不記得也全然沒發生過那樣。
“縱使我有愧於你,你也不該如此報複我拉法爾!”
我用熱毛巾敷著有血跡的嘴角,拉法爾刷著牙看向一旁鏡子裏狼狽的我。
“莉麗斯,你自作自受!”
沒過多久他摔門離去。
無論夜裏他怎樣發泄,白天他都還是那個紳士儒雅衣著考究的完美男人,他陰暗和邪惡的一麵,隻有我全盤接收而已。我猜他隻想要報複我,報複我辜負了他多年的愛戀和我在酒會之時衝他開槍差點要了他的命。也許最傷心的就莫過於他當了瓦奧萊特的替身,被我折磨的幾近心理變態。
無人會知曉這一切,縱使我大庭廣眾的揭露出來,他也會化險為夷,我鬥不過這個男人,從來都是。仔細想來,我走過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設計過的圈套,無一例外,他隻是一味的利用我的精神問題而成全自己變態的心理欲望,我真的已經徹徹底底的被他給摧毀了。
這幾個月來,我再也寫不出任何一首歌任何一首詩,我的日子本奇跡般地空檔了兩個月光景。那是因為我的手背布滿了淤青,它們常常傷痕累累的阻止我再次拿起筆。如此一來,我便整日坐在沙發上看書,但我的腦子沒有一刻停留在那些情節上,我想著拉法爾出現後的諸多蹊蹺事,那個夜夜對我大打出手而又抱著我入睡的神經病人,我正精心的準備策劃一場完美的謀殺案。
旁晚他回到家裏,今天他看上去十分清醒。
“吃過飯了?”
“吃過了,你呢?”
他溫柔的笑著,突然讓我有種錯覺。這真的是拉法爾嗎?他竟然開始關心起我了?
“我當然,當然吃過。”
我盯著他,永遠在思考著我們究竟誰是心理變態。
“早些休息吧親愛的。”
他走過來一反常態的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接著走上樓去。
反常,這太反常了……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左右踱步。莫非是他結束了對我的報複?莫非是這隻是回光返照的一絲憐憫?我開始變得無比恐懼起來,隨即走上樓來到書房中。
那白色的保險箱裏,就藏著我多年來不可告人的秘密,滿懷著我的愧疚及我的悔恨。我緊張的打開它,祈禱著那把隱藏著我羞恥過去的7還在原地。
保險箱打開的那一刻,空空如也,一瞬間,我的膝蓋不聽使喚的跪倒在地上,我又開始想起一向令我恐懼又惡心的事物來:肥皂夾雜著蛋清卡在喉嚨中舞會上我開槍射向拉法爾的那一刹那我滿身是血的坐在格羅瑞亞家的草地上以及前幾日我開始嘔吐的症狀……太殘暴又太玄幻了。多麽壯觀又多麽惡心多麽美麗……
我大喊著拉法爾的名字,聲音歇斯底裏,我能感受到喉嚨中的血腥味兒,和那強烈的灼痛感,像是我吞了幾萬根針,可我並未撒謊,我從未撒謊過!
“怎麽了?莉麗斯你怎麽了?”
拉法爾跌跌撞撞的跑進書房來驚恐的看著我。
“我的槍呢!你要殺了我?是你偷走了嗎?你就這麽恨我?恨到騙我跟你結婚?騙我真的愛上你?現在你如願搞垮了我,這就是你想要的了?你明明知道我並不情願做出那些事的?你不是都理解嗎?怎麽到頭來要令我生不如死呢?”
拉法爾紅著眼睛苦笑著,蹲下來靠近我說:
“時候不早了,該睡覺了莉麗斯。”
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接著站起身。
“把槍還給我!你會在我熟睡時殺了我的!告訴我你籌劃這事多久了?”
拉法爾沒有回答我,他繼續苦笑著,顯得無比落寞虛無,接著他靜靜地起身,離開了書房。就是那一瞬間,我以為他是假的,這個世界好像都是假的,都是為我一人而設計的圈套,故意害我上當。
我突然間想到了救命稻草,就猛的跑下樓去。沒錯,我還有一把博萊塔手槍。
我挪開沙發,掀起地板,每一個動作都無比堅定,但我甚至不記得我什麽時候將它藏在了這裏,我隻記得這裏有一把有我保管作為證物的手槍,當然,還有我的大提琴。
“拉法爾,我們來合奏一曲如何?”
我衝著樓上大喊著,沒過多久他皺著眉頭穿好睡袍緩緩走下樓看著我,我又開始於心不忍了,由於他的容顏,真讓我有了良心。
“你又想朝我開槍了麽?”
我拿著大提琴聳聳肩。
他猶猶豫豫的坐在琴凳上。
“?”
我點點頭。
他細膩的烘托著我的大提琴聲,不敢彈出一個過重的音越出界限,他絕不想搶了我的風頭。我真希望我們就一直這樣下去,永久的停頓在這首樂曲中,一片寧靜祥和,沒有半點矛盾存在了,從此我就好好的在他身旁,我相信,無休無止的戰爭終會停歇的。直到曲中,我看見拉法爾淚目了。
“我仍舊沒辦法讓你全身心的愛我。”
“其實,我根本不希望這首曲子有結尾的。”
我冷漠的所問非所答。
“我不願看見你傷害自己了,來吧!即便你傷害我也可以。”
我從大提琴後拿出博萊塔手槍走到他身邊,毫不猶豫的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即使這樣呢?即使這樣也可以嗎?”
他喘息著點點頭,我大笑起來,我看出他害怕了。
“別扮好人了!這三個月來我看透了你!你以為扮演一晚上好人就可以讓我改變主意了?瘋子!我是怎麽會糊裏糊塗就嫁給你的?”
“把莉麗斯還給我!求你了!”
“我就是莉麗斯!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她不忍心這樣對我的!隻有你一直想殺了我而已!就好比你十二年前殺了瓦奧萊特!你這個心理畸形的變態,休想將罪名都推到莉麗斯身上!”
我一槍開在了他的左手臂上。
“希望你在地獄裏繼續彈!和你的情人莉麗斯一起!”
“我愛你莉麗斯。”
他剛說完這句話,子彈就穿透了他的太陽穴。他倒地的那一刻,我身體裏的所有細胞都像是在歡呼雀躍的顫動著,沸騰了,它們正在熱烈慶祝著這狂暴結局的到來。緊接著,我又嘔吐了。
我坐在鋼琴旁看著躺在地上的拉法爾,彈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我想對於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曲子再合適不過了。沒過多久瓦奧萊特也再次出現在屋子裏,他就靜靜的站在鋼琴邊側耳聽著,還是夢中的那襲白衣,還是那及肩的卷發,他的容貌沒有一絲變化,哦,不是距離上次夢中的模樣,準確地說是距離十二年前,距離他臨死的那一刻沒有一絲變化。
“你們的孩子呢?該怎麽辦?”
他凝視著我,平靜的如青春時在我家附近的那一湖碧水,聲音清澈卻永久的回蕩在屋子裏。
我低頭摸了摸肚子,放聲痛哭起來……
“我以為我會是最後一個,我以為拉法爾可以拯救你的。”
“我是個連自己都無法拯救的人,連自己都唾棄的人,我沒有資格承載生命更不配成為誰的伴侶,萊特,帶我離開這裏吧,求求你了,這裏,這裏就是地獄啊!”
我無助的扶著鋼琴的白鍵,發出刺耳的噪聲,那不規則的音調像是在訴說著我蹩腳的一生,到這裏我也該離開了,即便不是圓滿的句號也無所謂。就那樣,瓦奧萊特牽著我的手跨過拉法爾的屍體,就那樣,他帶我離開人間……
就那樣,我再次醒來,看著身旁熟睡的安德魯,我猛然坐起身。
“一切都結束了。”
“親愛的晚上我們就去賭場,剛到拉斯維加斯可著實有些累啊!”
“都結束了……”
我慌忙的搜尋著手機但未果,直到我發現放在桌子上的日記本裏夾著的手機卡。我拿起安德魯的手機毫不猶豫的將它放進去。
‘萊特撐不了多久了,來送他最後一程吧!’
‘你怎能如此狠心?他是你愛的人啊!’
‘拜托莉麗斯!求你!’
“晚上見拉法爾。”
我輕聲說著慢慢躺下,安德魯將我摟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