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黎明
伊麗莎白，吳銘在實體宇宙現實世界中因為一係列機緣巧合而‘撿’回家的超凡生物，正體不明，性格過於單純到有點缺心眼的程度，不擅長思考複雜的問題，不僅特別能吃而且啥都敢吃，就連吳銘家樓下的綠植她都得去嚐嚐味道和口感怎麽樣，而且這姑娘可能天生長了一個鐵胃，不管什麽吃下去都不會鬧肚子。
別說普通那些樹皮、草根、泥土這些東西，這姑娘就是把生命樹孕育出來，對普通人而言吃了不是會死就是會變異的擬態生物和魔化植物拿來當儲備糧都沒有問題——吳銘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在生命樹世界裏因為吃了一口魔化植物差點就表演了個當場去世，結果這姑娘卻把這些東西當零嘴來吃了個遍……
經曆了兩個廢棄曆史的世界後，吳銘又發現這姑娘的一個新特點。
對生命樹特攻。
伊麗莎白不僅能把生命樹的造物當成零嘴來啃，就連生命樹的本體她也能照啃不誤……
當災厄母體完全繼承了生命樹的軀體，並且模仿生命樹形成數個放置重要器官的異界腔體，並且把吳銘關在其中一個異界分區，又不去理會伊麗莎白等人的時候，她的失敗就已經注定了——
吳銘一想到伊麗莎白在精神鏈接裏給他打的招呼，說等一會她們馬上就能吃到核心那裏，把災厄母體和生命樹分離開來時，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彈出一個畫麵：一群伊麗莎白如蝗蟲過境一般吃掉路上所有能吃和不能吃的東西……
說真的，現實世界這姑娘出去遛彎，吳銘都不敢放她一個人出去亂竄，總得找趙姒妲或是齊格非跟著她一起的——生怕這個理性蒸發的傻姑娘在外麵亂逛因為一時興起搞出什麽亂子（包括不限於啃平小區綠化帶，跳進景觀湖裏摸魚，和放出大量伊麗莎白和野貓野狗打成一片），有個正常（大概？）人跟著的話好歹還能給她的行為踩踩刹車。
布滿整個天空的血紅豎瞳緩緩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原本有災厄母體重新演化的異界腔體世界也開始動蕩、邊界一點點消失在突如其來的虛無與混沌中，而吳銘隻是靜靜矗立在原地，見證著災厄母體一步一步邁向終結的結局，緩緩開口：“看來你想譜寫的故事還沒開始就已經畫上句號了。”
“不……不能就這樣結束……我還要……重塑生態……生態圈……”
消融在空氣之中的血紅豎瞳越來越多，災厄母體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抽空，一股從未感受過的虛弱感湧了上來，以至於讓她連在異界，但災厄母體僅剩的力量還在苦苦支撐，努力維持自身不會消散，靜靜聽著她充滿不甘的呢喃。
“還有辦法……不會就這麽結束的……不能讓他……降生……網絡……分解……共同承擔……”
她的聲音隨著力量被不斷被抽走變得越來越低沉、混沌，最後甚至變成了讓人難以辨認的呢喃，伴隨著一聲尖嘯過後，災厄母體近乎呢喃的自語徹底消失了，她徹底放開了對儲存在體內汙染的壓製，同時整個天空都被陰沉的黑雲覆蓋，一條條如同煙氣般縹緲，影影綽綽扭動著的黑色虛幻火焰憑空冒出，點燃了已經隨著世界異變而枯萎、死去的枯草，整個草原上都燃起了黑色的虛幻火焰。
在火焰快速燃起、擴散的瞬間吳銘就已經有所警戒，將護盾與精神濾網的防禦拉到最高狀態，並且閃身躲開了一大片虛幻的黑色火焰，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一點黑色火星濺射在了手背上。
“許願網絡……你是無所不能的吧……讓我感受到更加強烈的刺激和愉悅感吧……現在這種程度的刺激已經很難再讓我感受到愉悅了……”
一段淩亂記憶碎片伴隨著祈願聲音一同流入吳銘腦海，他突然就知道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一個就仿佛一夜暴富又失去了生活目標的人一樣，放棄了理想和自我實現的道路，最終沉醉和墮落在許願網絡偉力所提供的，近乎無邊快樂之中漸漸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
沉溺在血肉之軀的快感之中，總有一天會因為快樂和愉悅的閾值不斷提高，最終為了追求更加刺激的愉悅而走向滅亡。
這點火星帶來的記憶剛剛褪去，一團虛幻火焰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在經過精神濾網和護盾過濾其中的汙染之後，作為完全無害的記憶碎片流入吳銘腦海中。
“殺了我吧，我想死。”
那是一個生活在舊時代的工匠，因為許願力量的普及，他磨練了一輩子引以為豪的手藝在許願力量的麵前被砸得粉碎，哪怕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門外漢，都能通過許願的手段造出比他更好、更優秀的作品。
自覺失去人生意義的工匠，嚐試了十七次自殺，但每次在即將死亡的邊緣，印刻在生物本能中的求生欲又讓許願網絡否定了他尋死的願望，直到最後，他像一具活屍如例行公事般向許願網絡許願自殺，到死都沒有再對這個世界燃起絲毫想要活下去的渴望時，這才成功得到了解脫。
隻有連想要死亡這個意願本身都‘死’了，人最後才能獲得解脫和平靜。
“明明用網絡創作出過去的我根本不可能想象出來的曲子，卻無法得到認可和讚同……可如果放棄網絡獨自創作的東西，終究隻會被當成劣等品遭人嘲笑……”
這是個在許願世界中仍然堅持實現理想的人，許願網絡普及後他終於可以追逐自己的夢想，可後來他個人努力所創造的東西隻能招致嘲笑。在那些嘲笑和無法戰勝的許願網絡前，他選擇了屈服，然而用網絡所創作的曲子，卻永遠無法超越同為網絡創作出的其它曲子——通過網絡創作出來的樂曲，每一首都是窮盡了音樂極限的巔峰產物……
無法超越，就意味著這是個毫無變化的地獄，隻要他沒有放棄，就會永遠陷在這個地獄中難以自拔。
除此之外，吳銘還看到了許多變態而扭曲的欲望和願望，想要蹂躪弱者，聽著他們哭喊尖叫的施虐願望，無時不刻都在用許願網絡的力量窺視他人生活的偷窺願望……
吳銘‘看’到了無數光之洪流在虛幻黑色火焰的蠶食下化為漆黑的通道，黑火化為一朵朵歡呼雀躍的火元素，爭先恐後鑽入了漆黑通道中，順著通道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去到地球的每個有人的角落。
感受著虛幻火焰不斷跳躍，記憶碎片衝刷著腦海，吳銘臉色微變突然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麽：“傻白！吃快點！她準備分解自己，將所有拆散汙染投入到許願網絡中！”
“已經晚了……”
仿佛歎息般的呢喃響徹在響徹在這片空間中。
“汙染已經被我拆分，並且送了出去，每一個人都應該承擔他們扭曲的汙染……”
“就算最後不能解決唯心噩夢的問題，至少也要把邪神的問題解決了……”
徹底解放的汙染爆發開來，滿溢在這個異空間中的虛幻黑色火焰順著通道快速消散，汙染滿溢！
在沉默了兩三秒之後，如雷鳴般的聲音又一次響蕩起來。
“這是什麽？！為什麽宣泄不出去！？”
…………
大樹洞，樹幹層某處平台。
一場不為人知卻異常慘烈的阻擊戰正在上演著。
最初那一批由尼克帶領的開拓者們，他們利用自己的高級節點和許願網絡的權限，以他們自己為盾組成一道防火牆，正麵擋住了網絡中洶湧的汙染浪潮，數十億人類積累了大半個世紀的汙染並不是個人能抗衡的，在最初的衝擊接觸中，有的人直接被汙染同化了精神和大半的意識，有的人吸入了過量的汙染身體也產生了異變，血肉皮膚化為泥漿般的黑色物體從身上不斷脫落……
隻是沒有一個人從防火牆上退出，哪怕是肉身化為一團汙濁的黑色泥漿，哪怕是精神錯亂被汙染同化了意識，他們仍然憑著一口氣，一個烙印在心底幾乎化為執念的責任感和擔當，讓他們死死守住了幾近崩潰的防火牆。
但人力終究無法長久對抗這個汙染之潮，汙染雖然沒辦法攻破防火牆，但卻能碾碎開拓者的肉體和心智。
很快，打頭陣的開拓者開始出現傷亡，陸續有人逐漸倒下，但馬上輪換組的人就會立即頂上，堵住缺口組成新的防火牆，當輪換組的也人紛紛倒下後，預備組的人又會馬上填補缺口擋住汙染浪潮的擴散……
而平台之上，有兩個身影挺拔而高大始終矗立在平台之上，那便是尼克與站在一旁的書卷青年托馬斯。
他們從第二波汙染衝擊到來開始一直堅持到現在，每分每秒都在抵抗著汙染之潮的汙染和腐化，卻從來沒有撤下前線防火牆過。
尼克全身已經像碎裂的瓷器般布滿了裂紋，不斷有碎塊從他體表掉落，而旁邊的托馬斯狀態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皮膚和血肉已經溶解了大半，泥漿般的血肉不斷脫落，隻剩下了大半個骨架和緩緩跳動的內髒。
當預備組的人也出現傷亡，沒有人再替補的時候，負責許願網絡管控的技術人員也卸下了手中的束縛器，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化身為盾擋再了最前線！
“所有網絡線路管製完畢，廣播消息也順利傳達出去，這樣一來哪怕我們倒下也能爭取不少時間……”當傷亡又一次出現後，統籌全局的林百合帶著剩下的技術人員填補了防火牆的缺漏，“但是，我們還是得堅持住！絕對不能讓汙染泄露出去！我們這裏要是漏了一點汙染，下麵節點就會大片大片的腐化！現在隻有我們技術組能頂上了！我們是保護他們的最後防線！我們堅持的越久，能接受物理斷網手術活下來的人就越多！所以絕對不能鬆懈！一定要把所有汙染拒之門外！”
林百合的聲音正在遠去，無窮無盡的汙染順著不斷衝擊防火牆時滲透到路德的思緒中，使他對時間的感覺被無限製拉長，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堅持了多久，各種扭曲、不可名狀的欲望和念頭在腦海湧動，理智逐漸遠去，思緒和意識正在沉入瘋狂之海……
作為第一個頂上缺口的技術人員，路德僅憑現在的狀態，就能判斷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恍惚之中，路德好像聽到了防火牆破裂的聲音，好像聽到了尼克、林百合還有其他同伴的叫喊聲，但他的意識正在遠去、湮滅，最終沉入一片深邃漆黑的黑暗中，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