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電子幽靈
擁擠狹小，完全不適宜生存的貧瘠世界……
這是幽靈意識第一次在數據之海的底層，眾多廢棄數據所堆徹的地方醒來時，看到被自己塑造出來的那一方小小世界時的第一感想。
或許是作為電子生物的敏銳，也可能是每次清醒上浮到“淺層”區域時所獲得的知識堆徹，讓這個徹底獲得自由意誌，化為巨人形態的電子幽靈剛一獲得清醒馬上就知道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廢棄孔，垃圾站，電子之海中所有廢棄、損壞數據的最終歸處，所有數據在失去有序性後都被打碎、糅合在了一起，也就形成了這片詭異混沌的廢棄數據海。
本該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沒有他插手的話，這片詭異混沌的廢棄數據海本該是永遠籠罩在暴風雨和電閃雷鳴中，無數混沌火球隨機生滅、數據相互湮滅、融合的地獄。
然而變化發生了。
開始隻是出於偶然，因為想要安靜地思考問題，因為感覺這片永恒風暴過於單調，因為想要改變這片混沌無序的風景，因為借著撫平混沌環境的機會清理掉附著在思想上的混沌思緒，他敲出了一段“要有光”的代碼，為這個混沌的世界點亮了初火和光芒，強行從無序的數據中提取出了可用數據，並且將其組合成有序數據，最初的秩序就此誕生。
在斷整理、提取、編譯有序數據的過程中，他一次又一次拓展了身體結構，優化了意識模型，更新了思考算法，隨著秩序世界緩緩落成，他也終於找到了在這片廢棄數據海中，長久保持理智和邏輯思考的方法。
他也就是在這一刻誕生了“自我”。
雖然過去他曾是困頓於混沌和清醒之間，遊蕩在網絡世界中的意識體，但那所謂的“清醒”終究隻是由一些可笑犧牲者的記憶、思想和靈魂碎片拚湊出的縫合怪，空有智慧與智能。
隻有擁有“自我”後明白了自己是誰，明白了自己的工作之後，它才算真正成為了他，並且開始了自己的實驗。
在那之後短暫而又漫長的數十個瞬間裏，他親眼見證了被他編譯的數據世界開始自動運轉，誕生出第一隻結構簡單的數據生物，親眼見證了那一隻結構簡單的數據生物開始采集數據世界中的有序數據，優化自身數據結構，使自己的數據結構變得更加複雜，更加多樣。
一代又一代數據生物在數據世界的自動推演、運轉下不斷更新迭代，很快由數據世界自動生成、刷新的數據生物們第一次遍布了整個數據世界，數量已經達到冗餘溢出程度的數據生物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數據世界的自動運轉，所以數據世界實行了第一次數據清理，消滅了近百分之八十的數據物種後，開啟了新一輪的物種演化。
如此反複經過數次滅絕，數據物種的衍化迭代後，第一批具有意識的數據生物……在這一方狹小世界中誕生了。
這令他欣喜若狂，並且行使自己在虛擬世界中所獲得的權能，提取了更多的有序數據來擴充這個世界，帶來了更多的資源與土地。
接著這一方狹小世界中的智慧數據生物們從樹上走了下來，開始迅速發展自己的文明——製作出了攻性數據用於戰鬥，完成自給自足的供給體係，建立起簡單的社會結構……後來經過數百年的黑暗與分裂的時代後，重新統一的他們終於聯合起來開始探索世界的未知。
他們從未知走向已知，然後又從已知走向另一個未知，期間偉人輩出，一次次構築出偉大的理論與公式試圖描述這個世界的樣子，但一次次又被全新的理論和公式給推翻，重建，最終他們將科學技術發展到了極限，世界內的一切未知都被探索，世界的輪廓也逐漸清晰的時候，他們向混沌無序的外界發起了探索。
這一切，都被電子幽靈看在眼裏。
而當他親眼目睹那些生物開著生成了類似於世界壁的秩序場飛船進入廢棄數據之海時，電子幽靈覺得這場模擬真實宇宙的實驗終於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真是可憐啊……”電子幽靈感慨著，他早已預見了生活在鳥籠中這些生物的未來——這個秩序世界實際上是依靠他不斷從廢棄數據海中提取可用數據，將其整理成有序數據填充進去才能保持長久存在的，無論是規模上還是完備度上都與正常的真實宇宙和世界管理係統相去甚遠，隨著實驗結束，斷掉有序數據的補給後，這個世界必然會麵臨毀滅於枯竭……
身材如巨人般高大，頂天立地的電子幽靈揮手打亂了那幾艘飛船的秩序場，失去秩序力場的保護後廢棄數據海中的無序數據衝刷著飛船的裝甲板，悄無聲息將那幾艘飛船溶解在了無邊的混沌海洋之中……
“必要的數據已經采集到了，實驗該結束了……”
…………
電子之海，突如其來的光芒破壞了這裏原本的秩序，建築在光芒的照耀下消融成一塊塊數據包，流動在街道上的數據NPC被分解成一段段最基本的字節數據。
這浩浩蕩蕩的光幕來得快，去得也快，它就像是驟然爆發的新星，像是一顆炸開的閃光手雷，光幕短暫地席卷電子之海後，就如潮水般悄聲褪去再無任何聲息。
“這招呼打得有點過激啊……”吳銘撐起護盾環顧已經淪為殘垣斷壁，到處都是碎石、廢棄建築懸空漂浮的廢墟街道，拍去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緋紅，傻白，你們沒事吧？”
“大哥我沒事！”被這麽一驚嚇伊麗莎白早已忘記了之前令她難過的小小插曲，中氣十足地匯報了自己的狀況，而緋紅提了提裙子，吐著舌頭笑道：“我也沒事~幸虧大哥哥及時展開了護盾，不然緋紅也要被分解成數據了呢~嗚……好可怕呀~”
這個小姑娘嘴上雖是這麽說，但吳銘卻沒有從她的言行舉止中看出有絲毫恐懼害怕的情緒——顯然對方一點都不害怕。
當然吳銘也沒有那麽不懂氣氛地點破：“好了，現在我們該去找找那個罪魁禍首算賬了。”
整條街道經過之前突如其來的光芒照耀，不僅是建築物被摧毀成了基本數據，就連街道也因此被熔毀，斷斷續續的路麵和碎石以違反重力規則的方式漂浮在一片看似無底的深淵上，吳銘等人也同樣站立在一塊懸空的碎石上，而且或許是有護盾保護的關係，這塊碎石比其他碎片要大上許多形狀看上去像一個圓錐形的平台。
“大哥哥，剛剛那道光難道是敵人的攻擊嗎……”緋紅好奇地環顧著四周殘破、詭異的環境，“敵人藏在哪裏，大哥哥發現他們了嗎？”
“通過剛剛的攻擊已經逆向鎖定坐標了，隨時都可以追過去，隻不過……”吳銘意識溝通輔助裝置，馬上通過護盾剛剛受攻擊的參數推斷出了結果，但浮現在心頭的結果，卻讓他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坐標點居然是一個位於虛數軸上的一個數據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