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新的世界
高樓大廈由特殊材質構成的玻璃幕牆滾動播放著每日資訊以及色彩鮮豔的廣告，隻有常人小腿那麽高的清掃機器人靈巧地在上班通勤的人們腳邊穿行，忠實按照程序和協議設定清理步行道上的垃圾，馬路上到處都可以看到自動駕駛的車輛，那些車輛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井井有條地排成一條長龍，紅色、黃色的車燈不斷閃爍，在交通指示燈和交通指揮的規劃下時而向著目的地常速前進，時而在各大路口拐彎進入其他岔路，時而停下避讓通過人行橫道的人潮。
沒有車輛會違規駕駛，沒有人會無視交通指示燈突然橫穿馬路。
這裏的一切都是顯得那麽井然有序。
在這些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中，有一棟直入雲霄的摩天建築顯得格外打眼。
那是一座塔形建築，它高聳入雲，塔身不規則的縫隙中不時流過一道道藍色的光芒，充滿了機械感和科幻感，宛如一座由現代人所建立起的巴別塔。
站在塔內某一層落地窗旁的海德博士輕輕晃動著高腳杯中紅色酒液，眺望著窗外的景色。這座充滿了科幻感的機械高塔是整座城市中最高的建築，隻要站在落地窗旁眺望的話，就能輕鬆觀賞到俯視這一片城區的美景。
欣賞窗外那片井然有序的秩序之美。
這是工作之外他為數不多能放鬆自己的方式。
耳邊仍然回蕩著窸窸窣窣的低語，那些耳語中隱藏著深邃黑暗的幻想，耐人尋味的技術圖紙，使人瘋狂的知識真相，除此之外更多的還是誘惑墮落的低語。
這些耳語就像是魔鬼的低語，無時不刻都在試圖讓海德墮落。
隻有沉醉在窗外這幅充滿秩序的美景時，他才能短暫忘卻這些痛苦。
看著這幅景色，他才會覺得一路走來所付出的辛勞都是值得的。
自從腦機芯片問世，到今天為止已經過去近二十年的歲月。
二十年，足夠讓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孩成長為充滿理想的青年，足以讓一個滿腔熱血的青年磨滅所有的熱情邁入中年生活，也足以讓人們適應腦機芯片的存在，接受並且認同植入腦機芯片的一係列手術。
想當初，二十年前人人都對腦機芯片畏之如虎，對大腦機械化改造抱以極端反對的態度，許多自然人原教旨主義者數次發動暴力恐怖襲擊，甚至就連支持義體改造的群體也被拉攏聯合起來，試圖抵製、乃至銷毀腦機芯片的研究成果及其配套的腦機改造資料。
那場反腦機芯片和腦機改造的運動轟轟烈烈，可以說是海德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至今他都記憶猶新。
但他對此並沒有心懷怨念。
大多數人並不理解腦機改造、腦機芯片植入等概念是什麽，並不清楚裏麵的運作原理是什麽，所以他們才會抵製、才會恐懼、才會小心翼翼。就像第一批工業蒸汽機被創造出來後，有些人恐懼鍋爐裏是不是有著魔鬼在運作，那些煤炭就是獻給魔鬼的祭品，所以齒輪、軸承和活塞才會被不斷推動，這種挑戰自己十幾年，乃至幾十年人生經曆的顛覆性科技產品出現時，必然會造成這種現象。
然而那些不明真相的普羅大眾在自然人原教旨主義者的煽動下，在支持義體改造的群體們支持下，成為了他們手上的槍，幾乎就將這項劃時代的技術掐死在搖籃中。
但是現在都過去了。
人們身上不會再出現犯罪現象，印刻在生物本能中的鬥爭因子，可能導致犯罪的行為都能及時遏製，兒童不會再遭受任何人的虐待，弱勢群體也不會遭到歧視和毆打，世界上不再會有連綿不絕的戰爭，軍隊和警察基本上退出了曆史的舞台，國家和人種的隔閡早已消逝，絕大部分人類終於能聯合起來，為了建造更好的明天而共同奮鬥。
他的第一個理想已經快要達到了……
但是還不夠，或者說這才是他一係列理想的起步，名為地球的搖籃實在太過逼仄，一個文明，一個智慧種族的征途應該是星辰大海，而不是蹲在一顆小小星球上，為了那麽一點利益分割打出腦子。
回憶如影片在眼前閃過，海德博士試著抬頭仰望了一下天空，想看一下無論何時仰望都會覺得震撼和廣袤的星空銀河，然而他忘記了現在是白天，今天天氣似乎也不大好，天空雲霧嫋繞看不清星星，所以隻好作罷。
“西比拉。”房間內明明空無一人海德博士卻緩緩開口，仿佛是在跟什麽看不見的人對話一樣，“距離下一項工作開始還有多久？”
他話音剛落，一個冷冰冰的電子音響蕩在裝修精簡的休息室中。
“報告：海德博士，預設的休息時間將在十五分鍾後結束，接下來您需要處理反叛軍近期動向，以及應對措施。”
海德點點頭：“知道了。”說完他便將手中的酒杯放到小木桌上，目光掃過窗外的景象，看到有幾隻蜘蛛狀的機器人正在清洗著附近幾棟高樓的玻璃幕牆，頓了一會又突然開口，“西比拉，你作為管理智能機械群的人工智能，其實小到照顧個人生活的家政機器人，自動化生產場的管理機器人，大到清理城市市容的清理機器人、交通指揮規劃係統、打擊反抗軍的武裝機器人，其實都是你一個人在負責管理吧？”
“報告：海德博士，管理智能機械集群是本機的工作，是否有新指令？”
“不是指令，隻是一個感慨而已。”海德搖搖頭，指著窗外的景象，“你看，整座城市都是這幅井然有序的美景，這都是你每天辛勞的成果，感謝你所做的一切，辛苦了。”
這次西比拉的回複並沒有立即響起，似乎是因為他的疑問而陷入了計算混亂，隔了幾秒後電子音才緩緩響起：“疑問：什麽是美？”
“你啊，還是老樣子，總會提出一些我難以解答的問題……”麵對人工智能角度刁鑽，又在情理之中的疑問，海德無奈地搖搖頭，“什麽是美？我也不知道該用言語來跟你解釋，這麽說吧……”
“每個人對美的感觸都是略有不同的。”說著，他又一次指向了窗外：“就比如說，我看到這幅景象時，感覺內心得到了滿足，產生了愉悅感，所以我覺得這幅景象是‘美’的。”
“分析：根據海德博士的陳述，美是一種人類主觀產物。推測：當人對自己的需求被某種事物滿足時，會自發產生愉悅反應，這種愉悅反應就是美的感應。”
“結論：本機沒有需求需要滿足，故沒有美的感應，所以本機感受不到美。”
西比拉一係列論述結束，房間內又重新回歸沉默，過了好久海德才低聲開口：“你啊，還是一如既往啊……”
…………
“廢棄曆史特征坐標已確認，事象坐標校準成功。”
“重合可能性分支證明、分離成功，導航路徑成功連接。”
“實體宇宙邊界模糊係統啟動，虛時間入口限定展開。”
“邏輯場生成器正常運作，傳送通道已穩定。”
穿過如水幕般的鏡麵傳送門，熟悉的眩暈和空間錯位感襲來，但很快這種眩暈和錯位感就被愈發強大的身體素質，以及輔助裝置的幫助下驅散，殘留在視野之中光怪陸離的光團開始飛速消退，逐漸回歸成正常的現實景象。
同時，趙姒妲與伊麗莎白的身影也緩緩從空氣中勾勒、浮現出來。
趁著她們兩人還處於傳送狀態，吳銘隨手撕開收容空間，習慣性將用於偵測的隱形探機放出，並且大致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這次他們運氣似乎還不錯，和前幾次直接掉進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原上不一樣，他們這次似乎被傳送到了一座廢棄的鎮子上，看上去這個鎮子似乎經曆過一場戰火才廢棄的，建築物上到處都是彈孔和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跡，倒塌的殘垣斷壁要比矗立的房屋多得多，而且吳銘粗略觀察了一下建築物的朽壞程度，發現這裏恐怕有十年以上的時間都沒人居住過了。
就在吳銘觀察四周時，趙姒妲和伊麗莎白這邊也很快具現出了自己的軀體，人偶姑娘剛從跨越世界的眩暈中回複，就雙眼閃光看向吳銘：“管理者，機關仍有不少收容物流落在外，林嬌嬌也不時出現附體降臨現象，我們也不知何時才能回歸，長期隻留齊格非一人在現實世界沒問題嗎？”
“人偶你就喜歡瞎操心！”伊麗莎白咋咋呼呼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她和趙姒妲幾乎是不分先後同時醒來的，“現實世界那邊有飛哥照著呢！能出什麽事？”
趙姒妲看都沒有看伊麗莎白一眼：“龍人個體齊格非性格耿直的程度僅次於你，解決問題手法向來直來直去，因此對上某些失竊的收容物很容易因此吃虧……”
“僅次於我？你是不是又在罵我了！我聽到了！你又在拐著彎罵我！”
“好了好了……”見兩人又要掐起來，吳銘趕緊出麵阻止調停，接著看向趙姒妲，“放心吧老趙，現實世界我那邊都安排好了，這次咱們盡快解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