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戰火
望著第一梯隊的戰士們乘坐輪式裝甲車與卡車駛向機械都市，尾氣和煙塵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身處掩體工事中的三明才緩緩放下望遠鏡，轉身走回臨時指揮部內，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戰場參謀已經按照三明此前的指示製訂好了接下來的戰鬥部署，此刻這些頭部無比發達以至於像是大頭娃娃的參謀，還有像是由數種數據處理設備連接在一起的機械構裝體，正熱火朝天向前線第一梯隊各部下達著命令，說話聲、電流聲、機器聲、通訊回音混雜在一起，搞得房間中鬧哄哄一片嘈雜，再加上那些完全不像人的戰場參謀們或激烈或平靜或手舞足蹈下達命令的方式，更是讓這臨時指揮部內多了幾分群魔亂舞、百鬼夜行之感。
雖然這些戰場參謀個個都奇形怪狀，但按照大致畫風可以分類為兩個派別——一種是保留了原始**的戰場參謀，他們接受了基因修改手術及生化改造，所以大腦變得過度發達所以不得不取掉了部分頭骨，以至於大半個腦袋和半個脊背，都能隱隱約約看到皮膚下不斷鼓動的腦組織，這些經過專門調整的大腦對任何信息都高度敏感，擅長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揣摩出不少有用信息，甚至能在缺乏完整的邏輯鏈與有力證據的情況下，僅憑直覺就能洞悉對方的戰術目的，並進行針對性反製。
另一種則是將機械化改造率拉滿，全身上下都改造成了機械義體的戰場參謀，為了能及時推演戰場走勢和處理戰場數據變化，他們也對自己進行了針對性改造，在保留強化原大腦的前提下，加裝多個與生物大腦相連的機械輔助腦用於高強度數據處理，能在戰場上進行高強度推演、計算整個戰局走勢，並且搭載戰場通訊設備必要時能自行組成一個局域通訊網，做到在戰場上零時差針對局勢進行同步指揮。
隻有這樣，這些參謀們才有了在戰場上指揮著軍隊與西比拉交鋒的資格，而不至於像過去那樣一次次被對方摧枯拉朽般擊破。
然而代價和弊端也非常明顯，基因編輯和生化改造出的發達大腦會讓他們的情緒極其多變且狂熱極端，並且很容易陷入一種名為“剖繪”的狀態——過度敏感的大腦會無差別接受周圍的信息，無意識代入並扮演其身份，最終會在無盡的扮演中迷失自我，所以平時甚至需要各種鎮定劑和舒緩劑才能保持正常，而用人腦駕馭輔助腦頻繁進行高強度數據處理，更是會讓大腦加速老化和死亡，短短數年就會被榨幹利用價值，陷入腦死亡狀態。
這麽多年以來反抗勢力為了在無人機的圍剿遠征中活下去，做出了不小的犧牲——那些將自己的腦子泡在營養液中的罐人不會是最初的犧牲，而這些戰場參謀也不會是最後的犧牲。
回到還原了機械都市周邊地形，擺放著各種兵牌的沙盤模型前，三明纖細白皙的手指拿起一個代表先頭部隊的兵牌，緩緩放入了畫有各種標注的敵方區域內。
一旁的大頭娃娃參謀見到副團長三明回到臨時追捕，頓時身子一正用纖細如竹竿的手敬了個禮：“報告副團長，剛剛傳回消息，第一梯隊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接觸區域，但目前為止未見敵影，隻看到一個滿編小隊的無人機墜落在地，看樣子此前我們未受阻隔通過道閘建築時所猜測“西比拉因為不明原因陷入故障，無法指揮無人機”的推測，基本正確。”
“如果西比拉真的陷入故障，那麽全世界的無人機都會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機械都市周邊的防護網自然也形同虛設……”三明點點頭繼續說道，“而且監控衛星與天基武器的主要管理權也在西比拉的管轄範圍內，這麽一來就意味著暴君海德徹底喪失了抵抗我們的全部力量，甚至隻需要第一梯隊就能完成整個城市的鎮壓工作，如果說這是一個陷阱的話，那風險也太大了一點，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三明完全沒有設想過生活在機械都市中的居民群眾會組織起什麽有效的反抗，原因很簡單——他們做不到，芯片中的犯罪係數算法會遏製一切暴力和犯罪，無論其行為最終會導致怎樣的結果。所以哪怕是植入者遇見了一隻美洲虎生命受到威脅時，芯片也不可能會允許他一個滑鏟把美洲虎開膛破肚，因為算法和監控機製根本沒辦法辨別你腦子裏急速上升的情緒和激素究竟是為了進行暴力犯罪，還是正當防衛保護自己。
這就意味著，芯片植入者哪怕麵臨任何威脅與壓迫，都隻有逆來順受或者逃避這兩條路可以選，而對於統一全球的暴君海德來說，逃到哪裏去都是沒有用的。一旦這個永恒階級形成，那麽人類將永遠活在統治者的獨斷控製下，甚至連反抗都無法做到，這也是反抗勢力反抗到底的理由。
“副團長，這是一個機會！”參謀顯得有些激動，薄薄那一層皮膚下的腦組織隨著他激動的情緒逐漸泛紅，“雖然不能排除對方存在手動控製無人機的可能，但他們仍然露出了致命的破綻！隻要我們的快速反應小隊以最快的速度封鎖巴別塔，除掉暴君海德，就能一舉結束這場二十多年的漫長鬥爭！”
“是啊……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三明看著狂熱起來的參謀隨口應著，但仍然麵沉如水心有憂慮。
西比拉的癱瘓對反抗勢力而言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對峙二十來年，一度認為不可戰勝的強敵，居然在這個時候露出了致命的破綻，致命到他們隻需要把刀輕輕往前一推，就能使對方斃命。
但這個機會來得實在太過湊巧了，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傑基爾離開鐵華團決定獨自去麵對海德，在他們率領部隊發起長途奔襲到達目的地後出現，這讓三明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隱藏著見不得人的貓膩。
毫無頭緒的她最終甩甩頭將這些雜亂的思緒和懷疑清掃出去，決定將重心轉移到當前局勢上來：“參謀，後續部隊還有多久能夠抵達？我們的重火器部隊呢？”
“報告副團長，由於是分批次出發的關係，我們的重火器部隊還在路上預計在三小時內抵達，快速反應小隊、特戰部隊、後勤保障部隊、裝甲部隊、電子戰部隊、半數步兵部隊已經抵達，現在正在編成第二梯隊，機械化部隊、各類精銳技術部隊、以及後續步兵部隊預計可以在半小時內抵達！”
聽著參謀的匯報，三明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第二梯隊的主要目標放在滲透破壞和壓製上，我們必須提前考慮到這是陷阱的可能，快速反應小隊和特戰部隊精確打擊對方各處戰略要地，尤其是信號塔和基站，力求癱瘓敵人對無人機的控製能力，電子戰部隊要牢牢把握住製電磁權，步兵部隊……再有城內不適合作為裝甲部隊的主戰場，但出於攻堅需要還是要配備少量裝甲部隊用於攻堅場合，可以讓裝甲部隊馳援第一梯隊，協助他們鎮壓城市……”
三明一條條列舉著戰略要求，很快，參謀就點點頭，立即退下製訂詳細作戰計劃去了。
看著參謀離去，三明又忍不住將目光掃過牆上掛起來的軍事地圖上，上麵層層疊疊的標注線和記號看上去就讓人感覺有些頭暈腦脹，仿佛地圖上的標注記號隨時可能像小蟲一樣蠕動起來，而她的思緒就在這種奇特的幻視中逐漸飄遠。
“到底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萬劫不複的陷阱呢？”
“既然已經決定這麽做了，那就沒辦法再回頭了……”
…………
機械都市，城市圈內。
輪式裝甲車與卡車混編成的車隊高速行駛在車道上，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穿過了城外警戒網，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阻礙就開進了城市，城外數道本該由無人機組成的警戒網因為西比拉的故障，此刻已經是形同虛設，這些警戒網甚至都沒能發揮出原本的效果，就被這些第一梯隊的士兵大搖大擺通過。
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士兵，跟隨輪式裝甲車和卡車混編的車隊出現在機械都市最邊緣的街道上，因為車道的限製以及城市地形的特殊性，大部分步兵們已經下了車選擇步行，並按照事先編好的隊伍組成一支支分隊，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在前進過程中順著名為街道的血管不斷分流，向著各自的目標奔去。
“全員警戒！發現敵人立馬進行射擊！”
雖然入城以來沒有遇到任何抵抗，讓不少人都產生了放鬆之感，但戰場指揮官卻不敢掉以輕心，仍然大喝著讓士兵們保持戰鬥姿態和警覺，然而小心翼翼走了一路，他們遇上的第一波人，是一群滿臉驚恐、不知所措的芯片植入者。
然而有些事情的發展，在他們持槍進城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
“舉起手來！所有人都不準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