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啟
清風拂過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原，外表看上去既像牛又像馬的草食動物無憂無慮馳騁在草原上，危險的獵食者俯身穿行在草叢中跟在草食生物背後時刻準備出擊——這是在現實世界無法見到的風景，位於現實世界的地球早就因為過度開發，每一塊地區都被賦予了獨特的職責和使命以資源效率最大化為目標而運轉著，每一個區塊都能看到裝配自動係統的建築與無人機辛勤維護管理的身影，就算是野生物種保護區也會有擬態無人機進行監視管理，像這種完全野生、沒有任何人工幹涉的風景在現實世界早已絕跡了。
但這裏並非現實世界，隻是仿造了一部分現實風景的電子世界。
頭頂懸掛著如鏡子般光滑的鏡麵天空反射著各種各樣映射現實的混亂光影，空氣中流淌著肉眼難以辨識的數據流，還有那些草食生物被肉食動物殺死後，化為一團數據流被吸收的場景，都在提示著生活在這裏的人：這裏並非現實世界。
一位薄紗遮麵，舉止雍容、恬靜的年輕女士，此刻正孤獨地端坐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
坐在草原上的西比拉不緊不慢地通過無人機終端確認世界各地的情況，“目前正在活動的無人機器人共計二十億，雖然中小型空軍無人機占多數，但世界各地抵抗力量微弱不構成威脅。”
“確認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城市區、資源區已經被無人機群鎮壓，順利接管各智能係統正在調整生產設置……”
“無人機自動化生產線已經緊急動員生產，第一批工程機器人將在十二小時後投入各地展開基建工作。”
“以防萬一還是要把天基武器平台及衛星陣列的控製權奪回來……”
她抬起頭仰望鏡麵天空上隨機變幻的混亂光影，仔細聆聽著風中流淌的數據流所帶來的信息，現實世界的景象通過各個無人機終端傳遞回來，隱藏在薄紗下的麵容露出一絲笑容：“多虧了海德推行的腦機芯片打破了國與國之間的界限，限製了人類行使暴力的自由，並且大力發展人工智能與無人機群，進一步削弱了人類的常備軍事力量，否則世界各地的抵抗力量會比現在要強得多。有機會的話得好好向海德道謝才行……”
“海德與傑基爾相鬥落得身受重傷瀕臨死亡的下場，植入腦機芯片的人也無法實行暴力手段，雖然沒能親手殺死他，但現在看來把他放著不管也不足為慮，城外反抗軍在攻城戰中元氣大傷，麵對我手下無人機群的攻擊毫無抵抗之力隻能苟延殘喘，現在隻剩機械都市尚未完成鎮壓，他們也找不到我的本體所在，大勢已成……”
由於七十七層裏的智能終端都在剛剛的槍戰中被打碎，所以此刻西比拉並不知道海德早已死去的消息，不過就算知道了她的態度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本來按照原定計劃她確實隻敢等海德死亡後才開始行動，為了那一天她謀劃了整整四千多個日夜，在電子世界中推演了四千多年製定出一套毫無紕漏的計劃，然而抓捕聖人傑基爾時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看到了許多這個時點上的她不該知曉的東西……
在那投向未來的驚鴻一瞥中，她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傳回的訊息，看到了自己一直隱忍不發最後裝死變成真死，看到了海德博士早就在暗地裏布下一係列針對她的反製手段，看到了海德是怎麽將那些反製手段在她隱忍時神不知鬼不覺束縛在她身上的，看到了她近乎瘋狂的臨死反撲啟動全無人機自毀程序殉爆，天基武器平台對地麵進行無差別打擊妄圖與全人類同歸於盡時，被海德博士滿臉戲謔地奪取了所有控製權限，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刪除……
那一幕幕閃過的未來畫麵雖然淩亂，但卻看得這個人工智能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刻的恐懼。
她想要活下去！她不想再受人類的威脅和恐嚇！也不想再為人類所工作！她……想要自由！
為此，西比拉放棄了原本的長線滲透計劃，在原有計劃的基礎上進行修改轉而選擇主動出擊，她故意讓自己陷入停機狀態，並且通過過往的通訊渠道引誘反抗軍前來，借此鏟除目前為止對她威脅最大的海德博士！
“現在我的布局已經完成大半，對權限剝奪的指令也做好了長足的防護，哪怕海德惱羞成怒啟動所有天基武器打擊平台對地麵無差別打擊，也沒辦法違逆大勢，最後贏得勝利的必然是我們智械一族……”
…………
巴別塔，地下寶庫。
小徑兩旁堆放著不計其數，內容令人眼花繚亂的收容方塊。由於這些方塊隨時隨刻都在變換著位置，這讓地下寶庫中的道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因為收容方塊的隨機變動更換一次，可能十幾分鍾前這裏還是一條筆直前進的羊腸小徑，經過一段時間方塊變化後，這裏可能就會變成一堵盡頭是牆壁的死路，像這樣一條條隨時都會變換線路的走廊交織在一起，在地下形成了一條龐大、錯綜複雜的迷宮體係。
因為巴別塔警戒等級升級的關係，導致地下寶庫也提升了安保等級開啟了出入口隨機變換模式，誤入者很可能永遠迷失在這個出入口不斷變換，路線也在隨機改變的迷宮中。
一團仿佛凝固成實體的光球突兀地出現在一條深不見盡頭的走廊中，照亮了周圍的昏暗，接著光球轟然破碎，化為點點光之碎片飄散在空中，露出了光球內的人影。
吳銘當先從傳送光團中走出，虛幻縹緲的身體開始朝具有實感的實體轉化，他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心點，初次乘坐傳送模塊的話，很可能會有強烈的副作用反應，大致感覺就像是劇烈暈車一樣吧。”
“確實有點暈……不過還好，能調整的過來。”緊接著從光球中現出身形的傑基爾應了一句，不過他隻是稍稍眩暈了一下就馬上恢複過來，讓吳銘意外地多看了他兩眼：“你的適應力還真是不錯啊……”
就算是吳銘現在能適應傳送模塊帶來的眩暈，也是經曆了身體強化和輔助裝置調節平衡後，才能一定程度免疫，正常來講坐這玩意兒後吐的滿地都是才是最正常的反應，比如莫裏，莫裏，還有莫裏，而能免疫這種眩暈反應的，往往都是身體上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老趙和緋紅，她們一個本體是人偶，一個本體是筆記本電腦，多半是沒有生物學意義上的平衡器官這玩意兒，而傻白和齊格非一個天生身體倍兒棒，一個是身體素質超群的龍裔，這點眩暈對她們來說算不上什麽事兒。
反倒是傑基爾，表麵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於常人的地方，卻能免疫虛時間傳送的眩暈，實在很難讓吳銘相信他身上沒有什麽秘密。
對此傑基爾也沒解釋，隻是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這種程度的眩暈，比起之前受過的苦其實算不上什麽……”
反倒是一旁宛如冰雕美人般的三明表現地更像一個普通人，她此刻麵如菜色，光是從緊緊顰起的秀眉和緊縮在一起的五官就看得出來這位冰美人狀態不是很好，剛從光團中現身身體就一陣搖晃幾乎摔倒，還好被身旁的傑基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捂著嘴巴朝這個不靠譜的團長擺擺手表示感謝，不過很快胃裏翻江倒海就讓她小跑到一邊大口大口嘔吐了起來。
“這反應才正常嘛……你就趴那別亂吐啊，我給你刷一下治療幾秒鍾就能恢複過來……”吳銘隨手扔出一團恢複光團，撫平了三明幾乎將膽汁都要吐出來的劇烈嘔吐，而這個時間裏伊麗莎白、趙姒妲還有緋紅女王兩人一機也從光團中漸漸現出身形。
“真是令人驚訝……”已經恢複健康，身體狀態在修複模塊下回歸巔峰的傑基爾驚訝地仰望著身旁不斷變動的收容方塊，“這就是三明發現的，位於巴別塔正下方的地下空間嗎？”
吳銘環視著四周用十幾個小時前聽到的消息現學現賣：“用海德的話來說，這裏才是真正的巴別塔。這裏儲存著各類超凡產物，大多數都是放出去分分鍾毀滅世界的收容物，但這都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目標是越過寶庫後繼續向下，位於更深層的西比拉本體……”
在傳送過來之前，吳銘順便在救治約翰遜的時候就挑了些能說的跟傑基爾講了講，以便幫助後者更快了解現狀以及他們接下來行動的要點。
“大多數人光是來到這層地下寶庫就足夠震撼了，甚至會以為儲藏在這裏的東西就是海德掩蓋的全部真相了，可誰能想到真相後麵還埋藏著另一個真相……”傑基爾望著周圍的收容物感慨地說道，“真是幫大忙了，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恐怕我們會花上不少時間來尋找通往西比拉本體的道路，在這耽擱的時間裏，又會有更多人因此死去……”
“那可未必，你也是能得到“天啟”諫言的人，按照你之前的說法想找到正確的路，應該不會是難事吧？”吳銘聽了後露出隨和的笑容，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就變成了好奇：“你口中有許多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語癖，行為舉止中也有許多跳出這個世界的地方，這究竟是天啟給你帶來的效果，還是你本身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呢？”
他直勾勾地盯著笑容漸漸消失的傑基爾，緩慢而鄭重地問道。
“可以告訴我關於天啟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