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怪談(十一)
舞台帷幕已然拉開,陰鬱而恐怖的陰間音樂奏響,燈光也早就已經就位,可舞台的主角,卻遲遲沒有出現。
不過伊麗莎白自然是不會注意到這種事情的,她現在都還迷迷糊糊沒有搞清楚狀況呢。按照她的記憶,自己應該是比她大哥要快一點到達那座塔的,結果剛一進塔周圍的景色就天旋地轉發生了改變,再醒來就身處這個怪地方了。
以她那不怎麽愛運轉、現在幾乎快生鏽的腦子來思考,她很難理解自己現在到底處於怎樣一個境地中,最後隻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她好像和大哥走丟了。
而這個時候,舞台上又產生了異變,就像是幹冰霧氣一樣不知從何而來的煙霧從舞台兩邊釋放出來,霧氣隱隱沉在舞台底部,偶爾也有些霧氣隨著氣流飄蕩而起,在多彩的舞台燈照耀下,將整個舞台變得煙霧繚繞,如夢似幻,接著在那煙霧的勾勒下一個若隱若現的半透明人形輪廓便模模糊糊被襯托著,在麥克風前現出了身形。
那個站在麥克風前的鬼魂雖然麵容模糊,很難看清楚它的具體樣貌如何,難以分辨出這到底是個男鬼還是個女鬼,但是憑借著一陣哀怨、陰冷的女人歌聲從音響中傳出,伊麗莎白還是能判斷出這個鬼的性別。
那歌聲中清唱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詞,曲調怪異而讓人根本感覺不到絲毫協調、悅耳之處,隨著那曲調的變化女聲也時而尖銳刺耳,仿佛指甲蓋在黑板上不斷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響,時而陰沉哀怨,如同在人耳畔喃喃輕語般唱出陣陣的靡靡之音。
這首歌,用噪音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但這種噪音可與工地深夜施工、居家間歇性裝修、汽車冷不防齊齊鳴笛,又或者是七嘴八舌人聲鼎沸的噪音不同,這些常規噪音正常人聽了之後肯定是又氣又恨,甚至脾氣不好一點的人都要暴起打人,可偏偏這個樂曲噪音仿佛正好抓準了某種獨特的頻率,讓每個正常人聽了之後都會自然而然感覺到生理上的不適。
而那死亡歌喉般的女聲,更像是為了襯托這首樂曲而存在的一般,帶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哪怕再怎麽難聽也能如同魔音貫耳深深印刻在他人的心中,引發他們心中最深處的恐懼感,再加上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詞,無數恐怖、噩夢般的聯想就會像走馬燈般呈現在眼前。
如果沒有超凡力量傍身的普通人,聽到這種詭異、扭曲的曲調,哀怨陰冷的歌聲,肯定心神就被這歌聲和曲調所攝住,隨著歌詞所引發的恐怖聯想,心神陷入無休無止的恐怖幻想中,心誌稍微脆弱點的,估計會在無窮無盡的噩夢中被自己的恐懼感給活活嚇死,成為歌下冤魂。
可伊麗莎白不一樣,她不僅是一個超凡者,能夠自然抵抗歌聲中攝人心魄的魔力,還是一個擅長用“歌”擅長用歌喉來解決大多數問題的歌姬。
在她一聽到這如同破鑼嗓子配拉木鋸般的曲調後,她心中就立馬浮現出了對這首歌的評價,並且心直口快的說了出來:“你唱的這是什麽東西啊……好難聽誒……”
之前也說過了,這傻姑娘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環境,自然是不會在意進入塔內時聽到的低語,不僅不在意,反而還嫌那個聲音太過吵鬧,弄得她頭痛欲裂,所以她自然是不會在意那段聲音中帶來的提示的。
劇院歌者齊讚頌。
這句話說的就是不管劇院裏這玩意兒唱的再怎麽難聽,再怎麽讓人害怕,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喝彩,這也是劇院歌者最渴望得到的回應,其次就是默不作聲,,然而最忌諱的就是像伊麗莎白這樣直言說她唱的歌難聽,。
事實上如果吳銘來應對的話,肯定就是用護盾全方位屏蔽聲音然後開著精神濾網,讓輔助裝置在他的意識裏投放一場電影啥的,等到啥時候舞台上那個疑似怨魂的姐們唱累了,他再慢悠悠站出來拿著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熒光棒,開始為女鬼姐姐打call,嘴裏還要喊著“安可!安可!安可!”氣氛要多熱烈有多熱烈,情緒要多激動有多激動。
如此這般,多循環幾次他就不信這個女鬼姐姐不會覺得累,就算不會覺得累遇到這麽熱情的粉絲也應該會滿足了,按照一般怪談的套路,接著就該是怨魂解開心結,然後巴拉巴拉開始刷回憶殺,最後女鬼心願已了無憾解脫的結局了。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在伊麗莎白那精準踩雷的致命言語吐出的瞬間,氣氛就陷入詭異的凝固了。
雖然她隻是隨口低語了一句,但不知為何這句評論就是精準無誤傳達到了女鬼的耳中,一時間如夢似幻的燈光停止了變幻,那令人抓心撓肺的不協調曲調也戛然而止,沒了BGM,女鬼自然也沒有再歌唱下去的意思,而是站在舞台上,在聚光燈的照耀下,一雙青白瞳仁陰冷地注視著觀眾席上的伊麗莎白。
就如同中央空調全功率運作起來一樣,劇院內的溫度開始飛速下降,燈光也仿佛隨著溫度下降逐漸變成清冷的色調,不出幾分鍾,室內的溫度就已經跌到了冰點,伊麗莎白呼出的空氣也開始變成氤氳白煙,舞台上的女鬼終於有了動作,她頓時從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輪廓,變成一個長發披肩,皮膚慘白青麵獠牙的女鬼,嘴巴擴張到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張口就向伊麗莎白咬來,同時發出一聲怨毒淒厲的尖叫:“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你就是撲上來咬我也沒用啊……”伊麗莎白委屈巴巴地一縮腦袋,這姑娘雖然平時人傻了點,但打起來一點都不含糊,見對方撕破臉麵直接動手,她也一個大跳跨越好幾個座椅,避開了女鬼血盆大口的撲咬,同時嘴裏還非常不滿地嘟嘟囔囔著:“可唱得難聽就是難聽嘛!就算你氣得把椅子給咬破了還是唱的很難聽啊!”
結果這話一出女鬼顯然更氣了,在狠狠咬破伊麗莎白剛剛坐的椅子後,她的身影就連連閃爍,伸出那雙透著病態慘白與青黑血管的雙手,死死掐住了伊麗莎白的脖子!
“嗚……”伊麗莎白脖子被狠狠掐住,青黑的指印深深印在她潔白如玉的脖子上,怨毒陰寒的陣陣死氣也借由皮膚接觸侵入體內——這是鬼魂類超凡生物特有的能力,將構成軀體的負能量侵入活物體內掠奪生氣反哺自身,曾經就有不少鬼魂攝取人類陽氣的事情偶然被人所知,最終被有心人編撰成了各類誌怪、小說為人們津津樂道。縱使陣陣陰氣侵入體內,伊麗莎白還能在那梗著脖子嘴硬道:“你要不信的話,咱倆比一比!到底誰唱的好聽!”
女鬼瞪大了雙眼,伊麗莎白這個反應也讓她也覺得非常意外: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裏唱了多少年歌了,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中,她見過有些人在她演唱後戰戰兢兢,僵著身子鼓掌為她獻上虛偽至極的叫好,也曾見過有些人被嚇得屎尿橫***神失常的醜態,有的人聽完她的歌聲後都瑟瑟發抖不敢動彈,更不敢出聲……
其實說她唱歌難聽的不好聽的人也不是沒有過,但他們都死在了她的手下,最後被撕咬成了屍塊隨便埋在劇院下麵的地磚裏了,可唯獨這種說了她唱歌難聽,還要自己上台表演一番,讓她開開眼界的人實在沒有見過。
所以伊麗莎白的提案一瞬間讓女鬼陷入了沉思,當然前者也沒有趁著對方陷入沉思的機會就下黑手偷襲——因為在伊麗莎白的世界觀裏,這種正義的偷襲,自然要留給她的死對頭趙姒妲享受,而且她對唱歌也頗有自信,對方侵入體內的那些陰氣也對她造成不了什麽威脅……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體內入侵了陰氣,因為那些陰氣總量太過渺小,在進入她體內的瞬間就已經被龐大到異常的生命力給湮滅。
說到底,陰氣也隻是一種特殊的超凡能量,隻不過鬼魂用來承載他們的意識與靈魂,並且依靠負能量克製生命力的特性用於掠奪陽氣而已,可話又說回來了,但如果兩種能量的差距過大,這種克製也就成為了一個笑話,就如同水火一般,水足夠多的情況下自然能夠滅掉普通的火焰,然而如果火勢洶湧而水又隻有一盆的話,就算水能克火,能滅火,在熊熊烈焰麵前,也隻能是個笑話。
“那,你就唱著給我聽聽。”眨眼間女鬼就恢複成最初那番姿態,她用那雙慘白、看不到絲毫眼黑的可怖瞳仁盯著伊麗莎白,“那我就留你一條小命……”
女鬼如此說著,殊不知她在此刻做出的決定,即將榮登她至今為止的鬼生中最後悔的事情TOP1。
在迷幻多彩的燈光照耀下,伊麗莎白緩緩登上煙霧繚繞的舞台在麥克風前站定,她不需要做些什麽額外的準備,也不用故意去尋找伴奏,因為女鬼剛剛告訴她了,這個劇院的音響是能按照歌唱者的心願播放出各種類型的音樂,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舞台上放聲歌唱就行。
站在舞台前,伊麗莎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按照女鬼說的那樣放聲歌唱。
然而剛一開口,從音響中爆發出的電音音浪,就把女鬼pia唧一下震在了椅子上變成一灘,緊隨其後就是如同雨點墜地,一陣陣仿佛能和心跳共振的鼓點傳來。
伊麗莎白這次唱的歌不是往日她清唱的那個古怪歌謠,而是一首……
死亡重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