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時之蟲（四）
明明上一秒還在拿著水槍準備呲人，下一秒自己已經泡在了溫泉裏，這中間不知道跳過了多長時間所帶來的記憶斷片感讓吳銘一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看到緋紅手中的六棱柱晶體時，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玩意兒是啥。
那個晶體並不大，體積僅僅隻有指甲蓋那麽大，六棱柱晶體內部折射著夢幻的紫色光芒，從外觀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小節紫水晶一樣。
可吳銘很清楚，這玩意兒根本不是什麽紫水晶。
時間晶體。
他在時間夾縫裏打敗某隻超時空獵犬後獲得的晶體，就是這個玩意兒。
但很顯然吳銘獲得的那塊時間晶體可不是緋紅手裏這塊，他表情凝重地從對方手中接過晶體：“緋紅，這個東西你從哪拿到的？”
“那股失控錯亂的違和感消退後突然出現在緋紅手裏的。”穿著可愛兒童泳衣的緋紅再將時間晶體交給他後，也學著伊麗莎白坐在溫泉裏咕嚕咕嚕吐著泡泡：“緋紅記得上一秒我好像還在和白姐姐、龍姐姐打水仗，但下一秒回過神來就已經泡在溫泉裏了，手裏還緊緊握著這個東西呢~”
“你也丟失了一段記憶？”吳銘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與自己相仿的經曆，剛剛準備打聽更多時卻生生刹住了話頭，因為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直到剛剛為止都無意識緊緊握著拳，仿佛是攥著什麽東西一樣。
他緩緩張開左手，在他的手心裏，也躺著一塊指甲蓋那麽大的時間晶體。
緋紅瞪大了雙眼：“哇哦！果然，大哥哥也有這個東西呢~！”
這時就坐在吳銘身邊的趙姒妲也投來了視線：“管理者，我記得這個是……”
她穿著覆蓋麵較大的連體式泳衣，隻有肩膀和四肢裸露在外麵，但在溫泉熱水的刺激下，人偶姑娘身上白皙的仿生蒙皮卻如真人皮膚般透著點點緋紅，那明顯非人的人偶關節結構不僅沒有讓人感覺到詭異和恐怖，反而給她增添了幾分仿佛活人與人偶相互結合的異樣美感，惹得吳銘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
“嗯，和我之前得到的那個時間晶體應該是一樣的東西……”吳銘也馬上意識到自己盯著一位女性這麽看並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馬上移開了視線並且轉移話題道，“老趙，你檢查一下自己的記憶，有沒有斷片或是前後時間順序連不上的節點？還有之前我們打水仗的時候，我有沒有表現奇怪的地方？打完水仗後我們又幹了些什麽？”
趙姒妲歪歪頭精致美麗的麵龐上浮現出幾分不解的神色，湧動著各類數據的無機質雙瞳裏更是浮現出了兩個大大的問號，仿佛是沒有理解他為什麽突然要求自己自檢記憶庫，不過她也沒有多問什麽，點點頭打開了自檢功能，無數數據流字符從她眼瞳中閃過，不一會就檢查完了自己的記憶：“報告，本次檢查未發現異常，記憶庫完整，未發現斷片現象，記憶邏輯順序無缺失。”
“管理者，出什麽事情了？剛剛你一直在和我們打水仗，並沒有表現出可疑或是奇怪的舉動，將伊麗莎白徹底擊敗後，我們才開始泡溫泉……”
聽到她這麽回答，吳銘眉頭皺得更緊了：“緋紅，聽你的意思你應該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當然~”緋紅嚴肅了不到兩秒鍾，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嘻嘻哈哈起來，她一邊玩著水，一邊嘟著嘴說道：“但是要讓緋紅想想該怎麽形容呀~嗯，對了！就像是……有人偷走了時間一樣。”
緋紅的形容一下子就勾起了吳銘之前產生的古怪念頭：“偷走了時間？”
“之前緋紅用丟失記憶來描述自己的狀態其實是有些不大準確的。因為在發現記憶斷片後，緋紅還是努力回想起了之前的記憶，隻不過明明是自己經曆的事情，卻沒有什麽實感……”緋紅的話讓吳銘陷入沉思，他仔細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片刻後點頭道：“確實，我剛剛仔細回想一下，我也能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有任何實感……”
緋紅點點頭，非常認真地說道：“所以緋紅才說時間被偷走了，因為有什麽將本該由我們經曆的時間給東西偷走了，但是這段時間中的記錄卻留存下來，隻有單純的記錄但沒有經曆，所以我們回想起這些記憶的時候才會毫無實感。雖然在效果上和緋紅的超凡能力稍微有點像，但在本質上卻有著非常大的不同……”
“那為什麽老趙沒有感覺到？”
她頓了頓一幅被難倒的樣子，苦思冥想了許久才歪著頭，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道：“可能是大哥哥你不止一次遊走在時間線上的關係？和緋紅一樣有能暫時脫離當前時間軸的能力，所以才會察覺到這股違和感的……”
在魔女之村裏與本體的妮娜交換了各自的記憶後，作為妮娜追尋自由、向往外界這一側麵被分離出去的緋紅女王，也全盤接受了妮娜完整的記憶，自然也明白了當初相遇的大哥哥其實就是從未來回溯到過去的吳銘，如果要說兩人為什麽能夠感覺到時間層麵上的異常，可能也就隻有曾脫離過時間線束縛這個共通原因了。
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究竟是什麽造成了這種異常狀況出現？
“說起偷走時間的超凡生物我可能有些眉目……”趙姒妲這時緩緩開口，一下子吸引了吳銘與緋紅的目光，“雖然我無法感知到時間層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異變，但是在超凡生物中確實是有能做到盜取時間這種事情的。他們被稱之為是竊時者，超凡世界中的時間小偷……”
“那就對了！”緋紅猛地一拍巴掌，在人偶姑娘說出這個名詞的瞬間，她就進行了一次未來觀測，“我們感受到的時差感，就是竊時者搞的鬼！”
…………
與此同時，溫泉山莊，大廳。
一座由鮮血繪製而成的巨大魔法陣占據了溫泉山莊的大廳，一具又一具屍體躺在魔法陣的各個頂點，那些屍體幹癟皺縮，枯槁腐朽，它們看起來像是在死的時候就被放幹了血，然後又被人為風幹了許多年木乃伊一樣，而在這座魔法陣的中心……也就是大廳中央的位置，一個氣質陰鬱的自閉小哥正揮舞一把閃耀著不祥紅芒的長劍，與一團看上去並沒有實體的陰風黑霧激烈戰鬥著。
陰風黑霧卷起陣陣風刃、凝聚出一隻隻黑爪，而自閉小哥手中的血紅長劍劃出一道道血芒迎擊，雙方你來我往，殺意騰騰。
但可以看得出揮舞著紅芒長劍的自閉小哥已經漸漸不支，不一會，一團黑霧所化的鬼爪便突破了他的防禦，一巴掌狠狠拍碎了他的腦袋，順帶將他打了出去。
然而詭異的是，那具無頭屍體在倒飛途中發生了異變，無數如同灰塵般的粒子重新聚合起來，在落地前把被拍碎的腦袋重新長了出來，然後重重摔落在地，揚起一陣塵土。
趙辰巳吐出一口混著血的唾沫，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撐在通體赤紅的不死斬上，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躲在身後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道歉道：“抱歉……對手看樣子比我想象中還要難纏，接下來你可能要一個人逃跑了……”
“噫！不要……不要！我要媽媽……媽媽！”縮在角落裏本就驚恐萬分的小女孩，看到死人複活，屍體說話，頓時被嚇得大哭起來。
“別鬧！”趙辰巳低吼一聲把小女孩嚇了一跳，喝止了對方的哭泣後再一次站穩了身子，一邊警惕著對麵隨時可能撲過來的敵人，一邊說道：“等我的信號，然後立刻朝門外跑！”
他知道，在這個大廳……不，甚至是在這棟建築物中，他和他身後的小女孩都可能是最後的活人了。
“嘻嘻嘻嘻……”那團黑霧中露出一陣的怪笑，“你以為我會放走她嗎？別人的命都可以不要，可唯獨這個小妮子可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竊時者，通過偷竊他人的時間妄圖獲取永生的不死者……”趙辰巳感覺到身上的傷又恢複到了勉強能夠戰鬥的程度，便重新拔出了不死斬，指向麵前那團陰風黑霧，“不死秘法中最為卑劣的不死人，你們肆意盜取別人的人生，別人的生命，乃至別人的時間，為了避免其他人像他們那樣……”
“就憑你？”陰風黑霧中傳來一陣陣怪笑，隨即他的音量陡然提高變得無比尖銳、刺耳，陰風黑霧幻化成一團猙獰可怖的惡鬼朝趙辰巳身後的小女孩撲去：“就憑你這個不死秘法的殘次品嗎？”
“就是現在！快跑！”趙辰巳一聲暴喝將被嚇得呆若木雞的小女孩驚醒，在她回過神轉身拚了命向門外跑去同時，提著不死斬主動衝上前，帶著一往無前的舍身之勢一劍刺入迎麵而來的陰風黑霧中！
穿破了陰風黑霧所組成的帷幕，趙辰巳似乎第一次看清了敵人的真容——那像是一具存放了千年之久的木乃伊，如同枯骨般纖細的肢體撐著一個充滿了裂縫的腦袋，它揮舞著幹枯發皺的爪子朝他輕輕一抓，便奪走了趙辰巳的時間。
趙辰巳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起皺，最後脫水失去活力與彈性，變得仿佛一具存放多年的幹屍，周圍湧動的陰風黑霧一吹，他的身體就像崩散的沙雕般化為塵土悄然飄散，不死斬也哐當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在意識即將潰散之際，趙辰巳似乎聽到虛空中有人在輕聲歎息。
“哎……過去即未來，未來即過去，時間的圓環永無止境，時之蟲永遠愛著我們，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