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蔥劍俠傳（上）
這是一件關於劍客的故事。
十五之夜，明月高懸。月光如霜，高台上，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中，另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踱步而出。
兩個身影，一明一暗，一高一低，遙相呼應。
白衣飄飄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皎潔明月就在他背後，在他腦後化為一圈仿佛神明的光輪，聖潔而。
“你來了。”
黑暗中的身影怔了怔，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隨即語氣平穩地回答道。
“我來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
“我當然會來，你也當然知道我會來，否則當初你又怎肯放我走？”
聽聞她的回答，白衣身影笑了他的笑聲中透露著赴死的決絕。
“今宵月明，殞身不恤。”
黑暗中的身影沒有再接話，已然拔劍出鞘。
“請。”
話已說盡，無需多言。
一聲輕吟，劍氣衝天。
白衣身影長劍出鞘，劍是好劍，青鋒白刃在月光下閃爍著森白的光芒，他指尖拂過森寒的青鋒長劍：“請。”
浮雲遮月，天色一下暗了下來。
可雙方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劍客之間的決鬥，其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流劍客之間決鬥流於表麵，拚的是外力，隻要你的武器、功法、劍招夠好，你就能壓人一籌。
二流劍客決鬥更多拚的是底力，因為無論學了多精妙的劍招，練了多高深的功法，若是不能在戰鬥中融會貫通靈活對敵的話，那也是白瞎。
為什麽沒把武器差距也算進去呢？那是因為我考慮到一方如果亮出的是倚天劍，而另一方卻拿出了激光劍來對敵的局麵……
扯遠了，言歸正傳。
一流劍客則是以招式論勝負，在劍道上能走到這個境界的劍客，在天賦與毅力上都算是人中龍鳳了，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從劍與劍之間寥寥幾次的交鋒中，讀懂對方的思路與劍勢，從而預判下一招會如何到來，手上過了一招，但是雙方已經在心中過了十招，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決鬥大多點到為止。
畢竟，對他們而言，招式盡了也就輸了。
至於頂級劍客，劍法交鋒就更加不拘泥於形式了，白衣身影與暗處之人就是處於這個檔次，可以說從兩人相遇的那一刻起，勝負交鋒就已經在無形中拉開了序幕。
氣勢交鋒，心境上的對抗雖然無聲無息但卻殺機四射，雙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是流露出來的一個眼神，內心的一個紕漏都可能成為致命的破綻。
浮雲散去，這兩把絕世好劍泛起的劍光化為了交鋒的信號，一高一低，一明一暗的兩人同時動了，動若脫兔，快如閃電，兩個身影在月光下交錯而過……
…………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這還得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到數日前，從頭說起。
當吳銘他們還在快樂溫泉旅遊的時候，林嬌嬌卻遇上了天大的麻煩。
“哼哼哼~”
這天林嬌嬌哼著小曲，拎著媽媽交待要去買的食材和調料，腦袋裏卻想著是周末去吳銘家找伊麗莎白和緋紅女王玩，在路過拐角時不小心與一個突然從小巷中走出的人撞了個滿懷。
“啊！”
伴隨著一聲小小的驚叫，林嬌嬌被撞得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塑料袋中的食材與調料也灑落一地。
“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剛走太快了沒看路……”
林嬌嬌一邊道著歉，一邊抬起了頭。撞到她的那人看上去大概二三十歲的樣子，麵容俊朗，劍眉星目，在刺骨寒冷的冬夜中隻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衫，氣勢如鋒，身形如劍一般筆直，就如同從武俠小說中走出來的劍客一樣。
而他腰間還掛著一把……額，是一根大蔥。
“劍是好劍……”白衣男人對林嬌嬌的道歉無動於衷，隻是審視著散落在地的食材，目光落在一根大蔥上點點頭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接著又上下掃了癱倒在地的後者一眼，繼而有些失望地搖搖頭道：“可惜，持劍之人不僅讓寶劍蒙塵，也白白浪費了劍道上的天賦……”
“誒？”被撞倒在地的林嬌嬌還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你說啥？在說我？咋回事呀？”
雖然對方滿身槽點，尤其是腰間別著的那根蔥讓她一口老槽卡在喉嚨裏不吐不快，但回想起數次被卷入奇奇怪怪事件的經曆，她非常明智地把到嘴邊的話給生生咽了回去。
先別急著吐槽，外國還有石中劍呢，萬一這貨手裏的蔥真能當劍使呢？
隻能說……她的直覺不錯。
“拔劍吧。”下一秒白衣男人就一手虛握別在腰間的大蔥，一手握住根部做出拔劍出鞘的動作，伴隨著一聲如同利劍出鞘時的劍吟，他揮舞著大蔥指向林嬌嬌，大蔥揮舞時發出陣陣破空之聲，“站起來，拿起你的劍，你我之間必有一戰。”
“我不是……我沒有……”林嬌嬌連連搖頭，趕緊把大蔥從購物袋裏拿了出來站起來道，“大哥，要是你喜歡這蔥，幹脆我把這蔥送給你，大可不必動刀動槍……”
“你是在折辱我嗎？”也不知道是絆動了白衣男人的哪根弦，他的麵色更加冰冷了幾分，提劍便朝林嬌嬌隨手一刺。
雖然隻是漫不經心的一刺，既沒認真也無需動真格，但白衣男人在劍法上的造詣已臻至化境，這平平無奇的一刺中暗藏了太多精妙玄機，看上去或許隻要稍微後退半步就能退開，可真到了應對之時卻讓人感覺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無論逃到哪裏都會被這一蔥刺中的絕望。
劍氣如虹，殺機四射。
“神經病啊！”林嬌嬌被嚇得罵人，或許是命運使然，也可能是退無可退的求生本能，麵對筆直刺來的那一蔥，她下意識就架起了手中的大蔥！
g！
兩蔥相擊，爆發出一串火花。
隻是下意識的一擋，是概率幾乎小到不存在的偶然事件嗎？還是說林嬌嬌真的具備劍法上得天獨厚的優勢？在她架蔥抵擋時正好擊中了大蔥刺來的關鍵節點上，那是打破這一刺平衡的關鍵所在，但這一擋卻微微偏轉了大蔥刺向她咽喉的角度。
幫她逃過了一次死劫。
滿溢劍氣的大蔥劃破皮膚，大蔥也割破了雪白的衣袍。
兩個身影錯身而過。
“嘶……”林嬌嬌隻感覺脖子一痛，伸手一摸，腦袋頓時嗡的一聲陷入呆滯——她看到了滿手的鮮血。
血！
是血！
好多血！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不行不行不行！得想想辦法！必須想想辦法！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放過我，怎麽樣才能讓他放過我……快想快想快想！
“有趣……”白衣男人看著被割破的袖口，如冰一樣的麵龐上終於流露出些許其他的情緒，那是驚喜，是終於遇到對手的驚喜，雖然對方現在尚且稚嫩但天賦極高，在生死關頭全憑本能和天賦的那一蔥恰到好處擋在了他發力的關鍵點，不僅破壞掉了他原本的劍路軌跡，更是順勢割破了他的衣袍，這可不是單純能用偶然來解釋的。
隻要假以時日打磨一番，這位少女必能成為他的對手。
可還沒等他開口，林嬌嬌就先聲奪人：“耍賴！你這是在耍賴！”
白衣男人：“耍賴？”
“你堂堂頂尖劍客，欺負我這個從來沒有學過劍法的人，難道不是耍賴嗎！”林嬌嬌聰明的小腦袋瓜此刻已經飛快運轉起來，死亡的恐懼就在身後逼迫著她想盡一切辦法保存自己，“一代宗師欺負一個小姑娘，你丟不丟人！害不害臊！”
然而麵對這種道德上的指責，白衣男人麵無表情：“然後？”
慘了，他根本不吃這一套……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林嬌嬌的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大腦飛速運轉的小齒輪都快冒出火花了，不斷尋找逃跑的線路以及脫困的可能，然而就在她眼睛亂掃的時候她偶然間捕捉到了對方袖口被割破的痕跡。
在那一瞬間，就像是終於找到了拚圖的最後一塊碎片一樣，好幾個碎片般的線索串聯在一起，終於在她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圖景。
有了！
“我看你是怕了我吧！害怕我的天賦，恐懼我可能成長到你無法掌控的地步，所以才想在我還沒成長起來之前，就把我扼殺在萌芽之中！”頂著對方如同山嶽般的壓力，林嬌嬌咬著牙硬著頭皮指向白衣男子被割破一個大口子的衣袖，“你看！這就是證據所在！我下意識的格擋都能擋下你的大蔥，並且割破你的衣袍，如果假以時日讓我成長起來，你還有戰勝我的可能嗎！”
“所以你才說我想殺你滅口，將威脅消滅在萌芽中？”白衣男子神情淡然道。
“難道不是嗎？口口聲聲說你我之間必有一戰……”林嬌嬌這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恐懼、憤怒、求生欲，多種情感混合在一起爆發出來，“你這樣根本稱不上是戰鬥！僅僅隻是單方麵的虐殺而已！嫉妒我的才能而進行的虐殺！像你這種心胸狹隘的人也配玩劍？我看你練的是下劍吧？”
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說白了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用激將法刺激對方，不過情緒失控的林嬌嬌顯然有些過頭了。
“你有種就給我兩天時間啊！信不信我兩天分分鍾就超過你，把你按在地上打！”
等她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重樣地損了對方快兩分鍾，而白衣男子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站在原地，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完蛋……感覺刺激過頭了……
“唉……”然而白衣男子終究還是沒有動手，他強行忍住了當場砍死對方的衝動收蔥回鞘，“好，我答應你，兩天之後，月圓之夜，等你成長起來我們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