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知情者
機械都市，巴別塔六十六層。
“還是沒有抓到傑基爾嗎？”坐在房間中處理完文件的海德隨口問道，雖然此前數個小時內西比拉都未曾出聲，但他清楚不管何時發問，那個無處不在的西比拉都會及時給他回複。
“報告：無人機群對傑基爾進行過三十四次圍捕，但最終都未能將其活捉。”如他所料那般，西比拉的聲音馬上在空蕩蕩的房間中響起，“疑問：既然選擇對鐵華團下手，為何博士不選擇入侵，攻陷鐵華團的據點平定最後的叛亂？”
海德博士和超級人工智能西比拉手中確實掌握著鐵華團的據點坐標，就連受其庇護的各大聚居地在哪，也通過那些故意放回去的俘虜作為眼線弄得一清二楚，想要發起進攻的話其實隨時都能大舉入侵。
然而海德博士一直禁止這種想法和行為，可如果是出於平定所有反抗勢力的角度出發，這種故意拋棄高效率的作戰，放著聚居地和反抗勢力的主力部隊不去攻擊，反而去抓一個精神領袖的作戰方針，讓西比拉感覺疑惑不已。
“一是我想盡可能減少傷亡拿下鐵華團這個反抗勢力。”麵對西比拉的疑惑，海德也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大方方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對你之前生命學院的作戰方針非常不滿，你造成的人員傷亡太大了，我認為你並不具備這種盡量減少傷亡的精密作戰的能力，所以專門組織了一個特別任務支援科，專門執行這種以減少傷亡的特別任務。”
特別任務支援科……
這個關鍵名詞被西比拉的聲學傳感器捕捉，幾個毫秒間數據庫中就調出了當時海德與約翰遜的密談記錄，雖然海德博士開啟了屏蔽裝置，一定程度屏蔽和幹擾了密談記錄的完整性，但西比拉還是能從隻言片語，以及海德博士現在的態度中理解他建立特別任務支援科的目的。
無非是對本機的剿匪能力感到失望而建立的補充組織嗎……人類真是不可理喻……
在短短幾個瞬間中，西比拉已經捋清楚了許多東西，而海德博士的聲音也適時響起：“其二，經過這幾天的接觸，你多少也能發現傑基爾的特殊之處了吧？”
西比拉：“報告：該個體確實存在特殊之處，極具研究價值。”
“沒錯，這確實非常具有研究意義，但同樣也非常危險。比起領導團體，他身上的特殊性更適合獨自一人作戰，所以他領導的鐵華團與其說是他的助力，倒不如說是他的牽絆，是他的枷鎖要更加貼切……”海德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她的說法，並且在這個基礎上解釋起自己這麽做的原因，“堅持著可笑而幼稚的理想仍然能走到今天，很多時候他所依靠的不止是他身邊的同伴和那個得力助手三明……”
“而且，對於我們而言，一匹滿懷仇恨漫無目的遊蕩破壞的獨狼，與領導著狼群處處受到掣肘的頭狼相比，還是後者比較好處理，如果沒有了人質威脅令他投鼠忌器，你這段時間的經曆，絕對將會成為今後我們長期頭痛的一個大問題。”
“解決鐵華團隻是順帶的，這次任務最核心的戰略目標，消除傑基爾帶來的威脅，將威脅和風險化為我方的助力……”
人心真是可怕，連那種不可理喻的生物都想利用……這樣的念頭在西比拉的處理器中一閃而過，但口頭上她表現地仍然與往常沒有區別：“報告：明白，接下來將……”
話才說到一半，西比拉的聲音就突兀停止，仿佛是有人強行掐斷了她後半句話一樣，這讓海德博士不免有些好奇：“怎麽了？”
罕見的是，以往都能及時給出回複的西比拉這次並沒有馬上回複，而是沉寂了近半分鍾之後，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報告：博士，剛剛11號都市出現了突發狀況……”
海德博士表情有些不以為然，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能出現什麽突發狀況？該不會你想告訴我傑基爾突然發瘋打進11號都市了吧？”
“報告：本機這就將街道監控探頭捕捉到的畫麵……”
街道的監控畫麵投影在辦公室中，爆炸後產生的濃煙，燃燒著熊熊烈火的車輛，還有街上連環車禍的景象呈現在海德博士眼前，下一秒他臉上一貫的雲淡風輕的神情頓時煙消雲散，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不說甚至還罵出了粗口：“臥槽！這是怎麽回事！？傑基爾真失了智殺進11號都市了？！”
…………
誰也沒想到，一場混亂會這麽輕易地引發並擴散，誰也沒想到，這場混亂會如此難以平息。
人們都非常信任西比拉給予的最優建議，都習慣了服從西比拉做出的正確管理，而正是因為這種過度的信任和習慣，導致他們喪失了麵對危險時的自我判斷能力，進而導致了這場慘劇的發生。
然而更加讓人難以想到的是，引發這場混亂和慘劇的居然是兩位異鄉人的無心之舉。
11號都市，某處隱藏在建築與建築之間的狹長小巷。
“鑒於我們目前所處的特殊狀態，我不建議貿然接觸該城市中的任何一位人員……”在這麽一個無人停留、同樣無人經過的小巷中，趙姒妲給出了她的建議：“管理者，剛剛發生的事情，引起城市內警衛無人機注意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你的烏鴉嘴讓我們又潛入失敗了。”
“誰知道這係統運行這麽極限啊……再說這些人難道是因為植入腦機芯片變成傻子了嗎？看到危險來臨都不知道躲的嗎？”想起引發的混亂吳銘就忍不住扶額歎息，就在剛剛，往前逆推頂多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時候，進入城市有一段時間的吳銘和趙姒妲決定主動出擊，找個人套點信息出來。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一搭訕就搭出了問題。
在這座城市裏，每一位行人、每一輛車在街道上的行動都是被規劃好的，行人的速度、邁步的頻率，車輛的加速和減速都由西比拉分出來的計算力自動規劃和設計，達到效率最優的狀態，所以城市才會顯得像是一個有著無數零件，正在精密運轉的機器一樣。
然而這個計算係統內，隻有接受過腦機芯片植入能完成數據交互的單位，才能被識別進係統管理內，並非係統內的吳銘與趙姒妲，自然就成了被排除在管理外的混沌變量。如果他們隻是跟著人群前進還好說，係統預留用於處理突發狀況的計算力足以擺平絕大多數情況，然而他們卻主動幹涉了其他行人，這就直接擴大了混沌變量的影響，並且隨後而來的連鎖反應使得混沌變量的影響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預留的計算力根本無法處理這種程度的變量數據使係統恢複秩序，最終的結果導致整個係統的崩潰，走向混沌。
最開始是一位頭發火紅的少女被他們倆給叫住，剛剛走過馬路本應該繼續前進的紅發少女停了下來，這略微影響到了後方行人走過馬路的速度，使整體效率大概降低了十六分之一左右，進而導致最後一名本可以卡著紅綠燈變換的最後一秒到達馬路對麵的行人，在剛走到馬路中間時車行道的指示燈就已經變成了綠色，自動駕駛的車輛判斷指示燈已經變綠，正常啟動車輛後卻發現路中間存在障礙物和行人，基於安全協議立即進行了避讓，結果與旁邊的車輛相撞。
失衡的車輛四散飛去，為了保護那些即將被車輛砸中的行人，吳銘和趙姒妲不得不出手破壞車輛，結果卻引發了更加嚴重的連環車禍。
最後整條街道上發生了十六車追尾、撞擊的事故，整條路陷入了交通癱瘓的狀態，半數以上的車輛燃燒、爆炸，傷員和重傷員所幸得到了吳銘的救治，暫時沒有性命之虞，然而他和趙姒妲的潛入行動也已經泡了湯。
不過很快他搖了搖頭自我安慰道：“還好，剛才引發的一係列混亂也並不是沒有什麽收獲，你看……我們這不是帶回來個知情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