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逆轉（上）
費列蒙，另一位集體無意識之海的領主，但與由惡性情緒和非理智衝動構成的奈亞不同，費列蒙似乎是個充滿善意的潛意識集合體，而從傑基爾的描述來看，對方應該是在海德進行交易獲得耳語前後，初次出現在他腦海中與他進行接觸的。
他向他揭示了未來的畫麵：人們生活在冰冷壓抑的鋼鐵森林中，自動控製的飛行車輛在高樓大廈的空隙中來回穿梭，虛擬投影技術將城市點綴得多姿多彩，整個城市都充滿了科幻小說裏描繪的未來世界感。
然而生活在那裏的每個人雙眼都黯淡無神，表情死氣沉沉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人們的思想被束縛，隻能思考被允許思考的問題，情緒被嚴格控製，持續輸入的鎮定劑會讓他們永遠保持理性狀態，這些人的人生軌跡早在出生時就已經被規劃好……不，甚至就連他們的出生都在規劃之中，因為未獲得生殖批準的胚胎雛形不允許放入培育腔內，隻能放入冷凍庫中暫時保存起來等待他們被允許培育、出生的那一天。
在那個未來裏每個人的價值都被精準衡量，人在真正意義上成為了社會的零件，任何失去價值的人都會立即被儲存在冬眠艙中的備用品代替。
而費列蒙預言未來人類社會將會在不久後麵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動蕩，屆時人類文明將會站在選擇命運的分岔路口，若是一步走錯，很可能就會變成傑基爾所看到的那樣——變成一個徹底絕望、固化的世界。
起初獲得啟示的傑基爾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並且很快就將費列蒙的諫言和勸告拋之腦後，但隨著他結識了海德，雙方在短暫的相處間相互確認身份後，他才開始對費列蒙所說的話半信半疑起來。但為時已晚，他浪費掉了太多時間，那時腦機革命愈演愈烈整個世界都充斥著火藥味變得莫名緊張，反對腦機芯片的遊行示威在各方勢力下逐漸演化成暴力行動，海德在一次極端組織發起的恐怖襲擊中失蹤與追隨他的人轉入暗處，局勢已經變得無法挽回。
而在海德準備給所有人強製植入腦機芯片的前夜，傑基爾也曾孤身一人找上門試圖阻止對方的瘋狂行為。
但他失敗了，爭吵到最後時兩人爆發了激烈的衝突最終傑基爾沒能阻止海德瘋狂的行為，後者成功實施了腦機芯片強製植入的行動，而等到他恢複意識再次醒來時全世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時各國的反抗力量已經被無人機群擊潰，地球上有百分之四十的人接受了腦機芯片的改造，其中不乏國家中高層的實權人員，社會各界人士乃至大財閥的成員，他們配合捕食無人機讓身邊更多的人強製植入腦機芯片，社會秩序已然崩潰，國家陷入混亂，人人自危。
“我每天都活在絕望和自責中……”傑基爾的雙手握緊了又鬆開，光是提及這部分過去就讓他充滿痛苦，“我意識到事情變成這樣是我的錯，我錯過了改變結局機會，我害了所有人。而我那時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帶著為數不多的人逃命，我盡可能幫助我所看到的每一個人，試著救下更多的人，保護他們不被捕食無人機植入腦機芯片，然後帶著他們開始漫無休止的逃亡……”
“哪怕隻能多救一個人也好，我不想因為我的過錯再有人犧牲了……”
三明看著神情連連變幻的傑基爾，張了張嘴似乎想出聲安慰但欲言又止。
傑基爾的敘述也勾起了她的回憶——那時她隻有十來歲出頭，跟隨逃亡的隊伍遭到捕食無人機的襲擊隻有她在內的少數人逃了出來，她哭著找任何一個她看到的人求助，希望有人能救救她的母親，可那時被捕食無人機追逐人人自危的狀況下，又怎麽可能有人去幫她？然而就是那個時候，這個滿頭銀發的男人站了出來，用寬厚溫暖的大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腦袋，朝她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別怕，你找個位置躲起來不要走動，我這就幫你去找媽媽。”
接著頭也不回奔向捕食無人機所在的地方去救人，隻留下一個逐漸遠去的背影。
這是三明第一次見到傑基爾的記憶，也是她印象最深的記憶。那時尚且年幼的三明並不明白傑基爾的動機如何，隻是為自己遇上好人而感覺慶幸。
直到二十年後她頭一次聽到傑基爾談及過去時，才發現對方令人安心的笑容背後也隱藏著沉重的過去。
“明明這也不是你的錯，沒必要這麽苛責自己……”三明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嘟囔著，一旁扶著她的伊麗莎白耳朵立即動了動，轉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呀~？”
三明把頭偏到一邊，試圖蒙混過關：“沒什麽，我隻是在說這迷宮怎麽還沒走到盡頭。”
這可瞞不過六識敏銳的伊麗莎白，她立即提高了音量：“不可能！我剛才聽到你說的是明明這也不是你的……嗚嗚嗚嗚……”
聽到藍發及腰的傻姑娘幾乎複述出自己剛剛說的話，三明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腳亂就想去堵她的嘴巴，結果伊麗莎白話還沒說完，一根根透明絲線組成的封口布就死死纏住了她的嘴巴，這時站在另一側的趙姒妲緊了緊手指上纏繞的絲線：“少說幾句又不會死，你可長點心吧……”
“嗚嗚？嗚嗚嗚嗚嗚？（點心？哪裏有點心？）”伊麗莎白雙目圓睜，情緒激動地嗚嗚嗚起來。
三明：“……”
說話之間，五個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出了迷宮般的寶庫，他們乘上一台電梯一路向下，順著海德走過的道路一路前進，很快就來到了最底層那個巨大無匹的機械構造體前。
“從這裏開始就是人工智能西比拉本體的儲存處了，不過這裏是最頂層，距離操作台還有一些距離。”吳銘抬頭眺望著這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龐然大物，到處都可以看到銀白色縱橫交錯的金屬橋，充滿力量感的機械裝置和精巧而複雜的電路結構，五顏六色的能量流光在傳輸管道中靜靜流淌，偶爾從金屬板接縫下隱隱透出的五彩流光更是給昏暗幽閉的地下環境增添了夢幻之意，“怎麽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一台人工智能的本體機房吧？”
傑基爾也被眼前五顏六色的光影效果所震撼，不住點頭讚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迪廳……”
“就是差點BGM……”吳銘環顧著四周五彩光斑四處流動的夢幻環境，“這種夢幻而又靈動的場景，就應該配上一曲令人情緒激昂的音樂，然後咱們擊退不停來襲的敵人，一路殺到地底進行決戰……”
“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也有天啟了，怎麽品味跟我和海德都差不多……”傑基爾咕噥著，但他也點了點頭，“不過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在一曲激昂的背景音樂下進行最終的戰鬥，確實非常的……浪漫。”
兩人相視一笑，在後麵三位姑娘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達成了共識。
話音剛落，就像是在滿足他們倆的要求一樣，一曲前奏恢弘激昂，旋律奇幻而又靈動的音樂就響徹在空曠無邊的地下空間中。
傑基爾：“……”
吳銘：“……”
早已習慣的趙姒妲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管理者的烏鴉嘴又應驗了嗎……”
“這是海德設置的無聊功能，巴別塔本身是汲取了魔法與科學兩家之長的融合工程，當進入最高警戒狀態時巴別塔會進入特殊防禦狀態，在播放這些無聊音樂的同時將塔內化為光輝絢麗的異界，用裝配在內部的魔法陷阱、重火力武器、迷宮、樓層守護者將來犯之人統統擊潰的防禦模式。”冰冷無情的女電子音隨著音樂的鼓點響蕩在地下空洞中，“我本想借著巴別塔的防禦模式來困死你們，可你們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不僅知道了我的藏身處，竟然能在重力場發生器與空間禁錮陷阱的雙重幹擾下還能使用空間跳躍，無視了路途上所有的阻礙一路從七十七層下到這裏……”
“可惜，你們的小聰明也就到此為止了……”
“管理者！發現敵人！是無人機！數量……不計其數！”
趙姒妲雙眼一亮，她的雷達探測上瞬間出現難以計數的敵對反應，緊接著從地底深淵中密密麻麻湧出的無人機群印證了她的結論無比正確。
成群結隊的無人機形成一條飛舞在空中的鋼鐵洪流，在空中盤旋數圈後宛如一條銀白長龍咆哮著朝吳銘等人襲來！
“這麽多的數量……”三明看到數量眾多的無人機雙瞳猛地收縮，掙開了身旁的伊麗莎白和趙姒妲擋在傑基爾身前：“團長快走！麵對這種數量的無人機我們是不可能有勝算的！你快走！我給你爭取撤退的時間！”
“還有你們快過來幫忙……”三明轉頭招呼吳銘等人，結果她看到的景象令人感覺目瞪口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三明這才發現吳銘三人這時已經站成一個半圓，儼然將他們保護在陣型的最中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戰了……”吳銘沒有回答三明的疑問，他昂首挺胸站在隊伍最前端麵無懼色看向逐漸逼近的鋼鐵洪流，“傻白，老趙在保護距離內可以放開手打但別跑太遠，還有傑哥和他的老相好，跟緊了，最後這一段路我們要殺過去了！”
“護盾模塊，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