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克服恐懼(一)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便是恐懼。
隻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會有著恐懼的事物。
恐懼,是生物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所產生的自然反應,就像食草動物害怕食肉動物,害怕它們的天敵一樣會本能遠離甚至逃離一樣,是一種印刻在所有生命體生存本能中的東西。
哪怕在這顆星球上已經成為萬靈之長的人類也不例外,他們用文明和科技武裝自己,用龐大而複雜的社會體係彌補個體的弱小,他們改造自然將自己保護在了冰冷的鋼鐵森林中,若不是同類相殘的話恐怕沒有什麽能危及到他們性命的東西,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同樣會有著各種各樣令他們恐懼的存在。
霍華德從日複一日的噩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身上的睡衣,濕噠噠的布料黏在他的皮膚上讓人倍感難受,可他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些不適感,一幕幕令他恐懼無比的景象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強烈的恐懼讓他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該怎麽呼吸,霍華德張大了嘴巴想要用嘴呼吸空氣,卻像個被擱淺上岸的魚兒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做著徒勞無用的努力。
越是驚慌恐懼,喉嚨和肺部仿佛就越是難以控製,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不過在短暫而又漫長的幾秒鍾後,那一幕幕畫麵閃現就隨之遠去,仿佛將喉嚨扼住的恐懼感也漸漸消退,他也如蒙大赦般大口大口貪婪地喘起粗氣。
或許這時候就有人會說了,明明是個大男人卻被一個噩夢嚇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那我隻能跟你說,這一點都不誇張。
很多時候,恐懼感這種東西都不是你自己能控製的,你看恐怖片不覺得恐怖,那隻能說恐怖片裏呈現的恐怖元素並沒有對上你所害怕的點,要是給你整個中國味十足的恐怖片,讓你看看那些笑容詭異直勾勾看著你的紙人,慘白的臉上塗著厚厚腮紅,臉上插著尖刀、錐子的人,他們或許看上去一點都不血腥,但絕對能激發你心中最深處的恐懼,讓你從心底感覺到瘮得慌。
因為真正的恐懼,是沒辦法單靠理智來抑製和控製的。
霍華德,男,年齡三十八歲,是一個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老傭兵,拜過去那十多年拿命賺錢,以及某些國家故意當攪屎棍攪亂動蕩地區政局的福,他在危險的動亂區域出生入死,每天與死亡為伴誰給的錢多就接誰的單子,隻花了十多年的時間就賺夠了別人一輩子才能賺得到的錢,便果斷洗手回國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然而就像每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一樣,在目睹了動亂區域的地獄以後,他也沒辦法避免戰爭所帶來的精神創傷。
昨天夜裏還在談笑風生,暢談著幹完這一票就回老家和女友結婚的戰友,今天就在他身邊被流彈奪走了性命,成為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你所幫助的瘦弱孩童可能下一秒就會拿出手槍,麵無表情地開槍奪走你的性命。
無人機會在天空盤旋著將士兵們驅趕到一起,在他們以為安全下來的時候用火炮轟炸一網打盡。
城市被戰火摧毀,建築在炮擊中化為廢墟,哀鴻遍野,士兵和暴徒殺死流離失所的難民,男人強暴女人,強者搶劫弱者……無數死者被曝屍荒野,在烈日的暴曬和蠅蟲叮咬下逐漸腐爛,到處都彌漫著屍臭與硝煙味。
那簡直就是地獄,除了瘋子和不用直麵戰場的虛偽政客以外,恐怕沒有人會喜歡那樣的環境,在那裏人性被踐踏,道德和法律成為狗屁。在戰場上唯一的安全準則就是沒有安全,唯一的活命技巧就是摧毀一切威脅,所以他們就像是野獸一樣在那裏廝殺,轟炸,滅絕一切威脅到自己的事物,或許他們與野獸唯一的不同是,野獸隻能依靠牙齒和利爪,而他們卻在使用越來越先進,越來越喪心病狂的武器屠戮自己的同胞。
隻要一閉上眼,那些地獄般的景象就會再次浮現在眼前,槍聲、火炮聲、無人機盤旋的聲音仿佛餘音嫋繞般響蕩在耳邊,讓他徹夜難眠。
哪怕回到了安全和平的社會,創傷仍然在折磨著他的精神,他會把雷聲當成火炮聲,從淺眠中驚醒連滾帶爬跑到能當掩體的家具後躲著,他會對他人的注視和一舉一動十分敏感,經常會不自覺想要先下手為強殺死別人,甚至連睡覺都會夢到自己回到戰場上繼續戰鬥,這些痛苦和床上,就仿佛獵犬般追逐著他永遠不會罷休。
創傷後應激障礙,又被稱為PTSD,是個體在經曆或目睹殘酷事件後所出現,並且會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也是霍華德所患上的精神疾病。
深呼吸好一會後,霍華德從那令他無法動彈的恐懼感中掙脫出來,扭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數字鬧鍾。現在是早上八點半,離禮拜開始也沒多少時間了,雖然他家離教堂比較近,但除開洗漱吃飯趕過去的時間也很緊了。
他沒有猶豫和賴床,踢開被子就換上了一套幹爽的衣物,洗漱過後隨便吃了兩片冷麵包後,就拿著外套匆匆走出了家門。
剛一出門,街上的寒風就讓霍華德打了個激靈,精神也比之前要清醒了一些。
或許是禮拜日的關係,街上行人三三兩兩看起來並不多,霍華德幾乎是下意識警惕環視了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後,就披上外套朝教堂的方向走去,結果還沒走幾步他就在拐角處和別人撞了個滿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連連撞退了好幾步。
霍華德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子,他抬頭一看就發現撞他的是個亞洲男人,而且像個沒事人看都沒看他這邊一眼的時候,這個過慣了戰場生活那種不服就幹的暴躁傭兵,頓時怒從心頭起上前兩步推了亞洲男人一把,嘴裏罵罵咧咧道:“嘿!小矮子!你他媽是在故意找茬嗎?”
然而詭異的是霍華德感覺自己像是在推一堵牆,不僅沒推動對方,自己反而差點被反作用力弄得後退半步。直到這時亞洲男人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轉過頭來,臉上向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用著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語向他道歉:“噢,先生,我對剛剛的無心冒犯感到非常抱歉,先生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喝一杯算是道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