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烏合之眾（二十七）
“父親大人，除法蘭宅邸以外，貴族區基本完成鎮壓。”
由吳銘提供方案和軀體，伊麗莎白出力從集體無意識之海中拉出來，掌管狂熱、激昂、盲目群體的思潮化身，仿造奈亞拉托提普與費列蒙兩位無意識之海領主的次級領主——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如同一個幽靈半個身子穿過了棚屋透風的牆，向著屋內探出頭。
克裏斯蒂娜正躺在屋內破舊的門板床上熟睡著，表情安寧氣息平穩，阿狗守在一旁頭像釣魚般一點一點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聽到有說話聲傳來，原本昏昏欲睡的阿狗陡然驚醒，不過在看到發出聲音的是誰後又馬上放鬆了下來。
這小孩還是伊麗莎白姐帶來的，總不至於會害他們吧……
雖然搞不清這孩子的來曆，而且對方能像個鬼魂一樣穿牆也很嚇人，但抱著這樣的想法，阿狗還是稍稍放鬆下來，打了個哈欠在旁邊又打起了瞌睡。
“嗯……我這邊狀況也一切平穩。”思潮化身也不是閑著無聊來嚇人的，畢竟母親大人（伊麗莎白）臨走前囑咐他要照顧好這兩人，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探頭看看裏麵的情況，見裏麵並沒有什麽狀況後又縮回脖子，腦袋沒入牆壁飄蕩在街上，“為了以防萬一，我在周邊都布置了留守人員，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
他說到這裏稍微頓了一下，仿佛是在遲疑什麽，不過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隻是，父親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嗯？有什麽不明白的？”
精神鏈接的那一頭，傳來了吳銘的聲音。
“為什麽父親大人這麽執著於……炸廁所和化糞池？”
思潮化身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時他也將自己真實情感傳遞了過去。
困惑、不解、當然更多的還是對這種如同小孩炸牛糞般的行為感到……無語。
“如果想要瓦解這些貴族們的抵抗，其實還有更方便的做法，隻需要我指揮暴民源源不斷衝擊貴族們的宅邸，讓他們與保護宅邸的守衛和超凡者作戰，要不了多久，不斷殺戮暴民的超凡者和守衛也會成為因為戰鬥而狂熱盲目的群體，被我給侵蝕同化……”
“接著隻需要我控製著這些守衛和超凡者衝進宅邸，把那些阻礙你的貴族統統殺掉就大功告成……”
“可父親大人你隻是決定炸掉他們的廁所和化糞池，沒徹底擊潰那些妨礙你的貴族，甚至還放走了不少的貴族和他們的走狗爪牙……”
思潮化身想不明白：如果是要解決對方的話，隻需要刀劍相向就好。自相殘殺，互相傷害，雙方都堅信著自己的正確，並且持續與對方盲目狂熱地鬥爭下去，直到其中一方滅絕為止——這是鐫刻在他本能中的行為準則，也是構成他這個思潮的主要特征。
在他眼裏人隻分為兩種，一種是盲目狂熱且可靠的同伴，另一種就是必須鬥爭將其滅絕的敵人，所以他看不明白吳銘明明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滅絕他們，卻偏偏挨個炸了他們家的廁所和化糞池。
很快，精神鏈接另一頭的吳銘回話了。
“孩子，這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生命，在任何時候都是不能被拿來計算和比較的。”
通過精神鏈接的情感傳遞，思潮化身能切身感受到吳銘說出這番話時的心情。
堅定、果決、不帶絲毫的陰霾和躲閃。
這是隻有對這一想法和念頭深信不疑的人才會傳遞出來的情感。
父親大人原來是眾生平等那一派的嗎……
思潮化身這樣想著。
與此同時，精神鏈接的另一頭，吳銘正帶著伊麗莎白漫步在貴族區寬敞的街道上，已經淪為小弟的溫斯頓正在前麵一手捂著口鼻，一手屈辱地舉著火把。
經過暴民們的肆虐，一個個化糞池、廁所被生生炸上天，這條街已經一片狼藉，五穀輪回的汙穢之物遍地都是，惡臭撲鼻臭不可聞，路燈也被拆了個七七八八，到處都橫七豎八倒著路燈柱。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吳銘和伊麗莎白並沒有腳踏實地真的踩在地上，而是每一腳都踩在了離地大概五六公分的空處，就像是踩著空氣般緩緩踱步前行著。
這是模塊·通行管製的另類用法之一，限定離地五公分的地方，展開一片消除兩人向下運動方向的區域，兩人就可以像踩在空氣上一樣踱步前進。
而且也隻有他們倆身邊的空氣味道是正常的——這是維生模塊的功勞，維生模塊持續淨化著周圍環境和惡臭，並且為兩人提供舒適清新的溫度、濕度以及氣味。
或許是知道這時候不是胡鬧的時候，也可能是伊麗莎白自己也覺得這滿大街屎踩上去挺惡心的，藍發少女很乖巧地跟在吳銘身邊。
而吳銘呢，視角則是一分為二，一邊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戰果’，一邊看著隱形探機傳回來的影像，看著人們在屎潮下的情緒變化——他們先是看到天屎降臨的驚恐尖叫，再是屎到臨頭時怒氣衝衝懷著擋我者死的心態咆哮著掀翻擋在麵前的每個人，最後被屎淹沒時的絕望哀鳴和生無可戀的表情抓拍……
什麽叫眾生平等啊？這就叫眾生平等！
在一波又一波屎潮麵前，不管是貴族、守衛還是身份低賤的仆人，在屎雨落下的那一瞬間，終於達到了身份上的平等。
身份低賤的仆人不再畏懼貴族和守衛，就算是他們擋在麵前，仆人們也敢抱以老拳，飛起一腳狠狠踢他們的屁股。
貴族以往高高在上的身份在這個時候也變得一文不值，地位、名聲、知識、權力、金錢，在此刻都沒辦法買他一身幹淨利落，屎到臨頭，神仙難救。
全副武裝的守衛為了逃命丟盔棄甲，身上的裝甲、武器、戰術背心，在麵對漫天屎雨時，甚至還不如一把雨傘好用，鬼哭狼嚎，不絕於耳。
這可太他媽有意思了。
“父親大人……您有點高興過頭了。”思潮化身不禁開腔提醒道。
吳銘臉上盡是愉悅且滿足的笑容，轉頭看向伊麗莎白：“我笑出聲了是嗎？”
藍發少女連連點頭：“大哥，你從剛剛開始一直在笑個不停……”
被提醒之後，吳銘強行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但是從精神鏈接中傳來的不穩定波動，昭示著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而且，我的法子也很有震撼力能從心理層麵上震懾他們，直衝雲霄的屎柱，如同雨點般落下來的屎雨，還有在炸化糞池時點燃池子內的沼氣發出的巨大爆炸，經過這些之後，貴族區接下來就要大亂了。”
吳銘說這些時並不是在心裏默念的，而是口頭上說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卻剛好能讓溫斯頓聽見。
越聽，溫斯頓就越感覺心中一片冰涼……
身為貴族的他很清楚，貴族大都是心高氣傲之人，連看到那些賤民他們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要他們跟賤民呼吸同一口空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像這種自尊心幾乎從每個毛孔裏溢出來的人，被屎澆了一頭一臉後，你覺得他能冷靜下來嗎？
絕大多數貴族都會無能狂怒，經過這種侮辱還能保持理智清醒的人，溫斯頓不敢說沒有，但剩下來的肯定寥寥無幾。
這家夥……肯定一開始就是奔著這個目的去的！
念及於此，溫斯頓更加確信了身後那個詭秘莫測的外鄉人有多麽恐怖。
對人心的把握透徹，手段狠辣，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還有那麽多詭異莫測的超凡能力……
“大多數貴族恐怕現在已經暴跳如雷了吧？如果現在他們手邊有個毀滅世界的大紅按鈕，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按下去，然後拉著全世界的人跟他們一起陪葬的……倒不如說我現在正希望他們變成這個樣子，越是這樣就越好，這意味著這一手出其不意的舉動，已經打亂他們一切的布局規劃。”
“是啊……滿滿一盆子屎扣人腦門子上，確實能打破一切布局規劃的……”思潮化身嘟噥了一聲，“倒不如說，我覺得就是我控製的人突然被扣了一頭屎盆子，也會懵圈好久，甚至直接退出狂熱狀態脫離我的控製……”
吳銘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接下來，數據采集也差不多了，該收網了。”
溫斯頓心中一顫。
他雖然不知道身後的外鄉人到底是在和誰交談，但聽到這句話時他就知道，這場鬧劇該落下帷幕了。
“額，父親大人，請稍等一下，我這裏出現了一些小意外，有一小隊暴民剛剛失去了聯絡。”
思潮化身說到這裏突然打斷了匯報，因為在他的感知中，有一隊狂熱盲目，受他控製的暴民碰上了治安官，並且馬上失去了聯係。
他暫時停止了與吳銘的交流，收束聚攏的思緒如同雲霧般彌散開來。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場的話，就會發現思潮化身那個小孩一樣的半身，以及如同煙霧一樣的下半身，在他思緒散開的瞬間，也如同被吹散的青煙般搖晃不穩地動蕩起來。
思潮化身放開對心神的約束，讓自己的思緒盡可能鋪開，他那身由魔力捏出來的軀體崩解、潰散、如同風沙般悄然消散。
下一刻，他就化整為零，利用自己的權能進入集體無意識之海，然後悄然滲入個體的潛意識之中。
無處不在，又無影無蹤。
他跳躍在每個人的意識之海中，卻又不在任何一個人的意識中稍作停留。
思潮的化身跨過了無窮無盡思緒、念頭的衝刷，刹那間便跨越了空間的桎梏，飛向出事的地點，並且找到了那些失聯的暴民，準備通過他們的潛意識上浮。
砰！
然而他剛嚐試從潛意識上浮到表意識時，就感覺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之牆般，被生生彈了回來。
怎麽回事？！
思潮化身心中閃過一絲驚愕，嚐試著伸出觸角試圖上浮。
結果又被彈了回來。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城南又有一隊暴民徹底脫離了他的控製。
不止是城南，城北、城西、城東的貧民區內都陸陸續續出現了脫離控製的現象，無數曾經隸屬他控製的暴民，正在一批一批下線，再也不受他的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