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點絳唇》
李清照點頭不語,就如同被堪破心思的小女生一樣。
王氏眼中的不舍已經快要濃鬱的流露出來了:“清照嫁為人妻後,肯定不能如往日那般在閣中自由自在。記得要約束自己,少飲酒多陪自己夫君……”
王氏忍不住又叮囑起自己女兒來。
李清照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至於聽進去了沒有——也無從得知。
王氏瞧見自己女兒如此害羞樣,心中還是有一點小高興,她慶幸自己女兒能遇到一個中意的男子,這也是李家的福分。
王氏轉眼之時看見桌子上那張薄紙,心中回味了一番那曲新詞。
“對了,你覺得絳字如何?”王氏回歸剛剛的話題道。
李清照抬起頭來,眼中還帶著不解之色。但是聰明伶俐的她很快想到自己還要給那曲詞提名來著。
她聽著自己母親的建議,簾幕低垂的不假思索,嘴中也不自覺的念叨著:“絳,工也,然之難得色,以得色為工!”
李清照下意識說出一段字譯,她反複琢磨與推敲,最後不甚滿意的點了點頭:“絳字本就是形容紅,而點唇本就該取紅為上佳。點絳唇,甚是妙也!”
王氏聽見自己女兒這幾句,滿意的點了點頭。其實她初讀這一曲詞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就想起了當初李格非上門提親的場景。
當初新婚場麵還曆曆在目,她聽見自己女兒念叨點唇二字,便下意識想到絳字。新婚之時女子點唇是一件必不可少的步驟,回想起當初自己點唇,仿佛那一刻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李清照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母親思緒飄開,她此時抬筆落下點絳唇三字後,又拿起來薄紙細觀一番,臉頰上的笑容愈發的濃鬱,明顯點絳唇三個字十分符合她心意。
兔子倒是沒什麽意外感,她都知道以後的事情,所以完全沒有什麽驚喜或者意外感。
王氏思緒不舍的飄回來,見自己女兒與當初自己得知李格非上門提親反應相似:終日麵帶笑容。
她心中的不舍淡了幾分,她也替女兒高興了起來。
“清照,娘這就去告訴你爹。”
說著王氏正起身正準備離開。
李清照聽見這句話,急忙上去攔住自己娘,不斷搖頭。
見自己女兒如此反應,王氏疑惑不解:“怎麽了?”
李清照把自己手中這張薄紙疊好,然後交給王氏。
“娘,你不必告訴爹我的決定,你隻要把這個交給我爹,然後托他轉交給趙公子便好了!”
王氏立馬明白了自己女兒的小女心思,她笑著接過來:“你呀!”
這雖隻是一首詞,可是與男女互贈定情信物又有何區別?
李清照有所俏皮的笑了笑。
…………
待李格非看了一遍自己娘子轉交的詞,臉上也帶著笑容搖了搖頭:“清照這詞甚妙呀!青澀之中又透露著活潑與膽大!”
王氏在一旁邊磨墨,邊笑著開口道:“妾身初觀之時就想起了,妾身出嫁的場景,那時夫君上門提親,妾身倒不如清照這般勇敢,隻能遠遠的看你一眼便逃之夭夭。”
李格非手微微的一顫,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詞,伸出手去握住自己娘子的手。
語氣緩和了幾分:“當初讓你與清照留於老家,真的是苦了你了!”
王氏甜笑道:“夫君這是那裏話,居然當初我決定嫁你,不管以後麵對什麽困難,我們夫妻二人都要攜手共度!”
李格非心中一陣陣感觸,他深情的看了一眼自己娘子。
有的時候一個眼神已經可以表達很多了。
當然李格非也不忘自己女兒之事,他抬筆寫了一封信,並連同時李清照那一曲《點絳唇》一起裝入信封中。
做好這些準備後,李格非又差遣下人連忙把信送往趙府。
趙府與李府隔的並不是很遠,大概就隔了幾條街坊,半個時辰便可趕到。
而趙明誠此時還在太學之中,在趙挺之收到李格非信後並沒有拆開。他轉手交給自家下人,並遣他急忙把信送往太學。
當天晚上,趙明誠收到信。
看著上麵:趙公子親啟幾個字,他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他本以為還需要幾日才會有答複,不曾想如此之快。昨日提親,今日便有了答複。
趙明誠小心翼翼的拆開信來,他先看見的是李格非給他的信,至於李清照的那薄紙反而還留在信封中。
趙明誠細讀李格非給他的信。上麵無非就是激勵他在太學之中有大的成就,什麽對於婚事一字不提。
趙明誠不解,莫非自己遺漏了什麽?或者李大人就是叫自己努力?他不解便又仔細的觀讀了一遍 結果還是那意思,上麵關於親事真的是一字未提。
趙明誠百思不得其解,李大人此舉到底何意?
趙明誠正準備把李格非的信放回信封中,可是一張薄紙滑落出來。
趙明誠好似發現了什麽新的大陸一樣,他激動的拿起並小心翼翼展開來。
入眼便是一串娟娟小字,字中又帶著一點灑脫。
趙明誠心中一喜:莫非這是李姑娘親筆?俗話說:見字如見人,趙明誠此時或許已經想象出李清照的容貌來了。
趙明誠一時間不知亢奮多少,他看向詞題。
“《點絳唇》,好名!”
趙明誠忍不住高聲讚歎一句。
接著往下第一句入眼。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芊芊手。”
這一句讓趙明誠仿佛看見了一個女子正在秋千上回蕩。
看向下句。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趙明誠嘴角微微的一翹,這兩句讀起來倒是很歡快。
可是不知為何,趙明誠反而隱隱約約的讀出了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感覺,但是這兩句詞中並沒有一個驚慌失措的詞。
莫非自己感覺錯了?
他看向下一句。
“見客入來,襪劃金釵溜。”
頓時趙明誠好似剝開雲霧窺探到了廬山一樣。
他明白開始為什麽自己有一種驚慌失措的感覺了。
他讀到這一句,仿佛看見了一個女子閑趣的坐在秋千上。這時候有客人來了,她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把手中塵土搓去。慌亂之中她鬢發上的金釵落下,因為著急躲藏所以並沒有時間去撿起。
趙明誠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這“見客入來”的一句沒有驚慌之詞,卻給人驚慌之感。
趙明誠回神看向最後一句。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妙!妙啊!”
兩個妙字已經表明了趙明誠對這一曲《點絳唇》的評價。
雖然短短數句,可是卻完美的描繪了一個閑情的女子,因為客人到來的急慌,以及想要窺探一二的小心翼翼。
趙明誠反複念讀了十多遍還是感覺餘味無窮。
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趙明誠若不是因為蠟盡,恐怕都還沉醉於此詞之中。
他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疊好這一張薄紙,然後與自己的那些金石,書帖收錄了起來。
晚上躺在床上,趙明誠腦海裏不禁又浮現出這一曲《點絳唇》來,徹夜難眠。
趙明誠不斷思索揣摩這一曲《點絳唇》,直到破曉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一件事。
這一曲《點絳唇》是李姑娘所寫,看那筆墨新舊程度,應該是才寫不久。
他前天才去上門提親,第二天就有了答複,而且還有這李姑娘的新詞。
莫非……
頓時趙明誠把自己當成了詞中的客人,而李姑娘就是那慌亂之人。
趙明誠豁然開朗,直接驚坐起來,眼中精光閃爍。
他拿起那詞,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回家去了,完全沒有管今日太學之事。
回到家,他找到還沒有去上朝的父親,然後把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趙挺之聽完後,嘴角帶著笑意,催促他先回太學剩下的事情交給他。
趙明誠這才念念不忘的回到太學之中。
而趙挺之早朝結束後,就找到媒婆去李家說媒,拜喜帖。
李格非自然已經預料到了,早就命人設好茶水等待他們上門來。
最後李格非與趙挺之以及媒婆商議下來,把親是定在了一個吉日。
而李清照在這些天裏天天要麵對自己母親,媒婆的教導。
母親教她嫁過去後要注意之事,媒婆則是教導她什麽是女子的三從四德。
日子一天天過去,婚禮的時間也一點點臨近。
終於到了結婚之日,李府與趙府上下熱鬧尋常。
兔子也久違的瞧見了,如此熱鬧場景。
而這些天本就是寒冬,可是今日汴京的花不知何以故,還是開了不少,好似也被喜慶渲染了一般。
到了吉時,李清照蓋著紅蓋頭,身穿紅嫁衣在媒婆挽扶之下登上花轎前往趙府。
而趙明誠也早早的穿好新郎官的衣服等待著。
嗩喇吹奏著囍的曲調越來越近,趙明誠都忍不住想要去迎接了,可是自己父親站在身邊止住了急躁的他。
趙明誠等待了好些會,終於看見了花轎。
許小兔自然是飄在花轎上,她也是第一次瞧見古人婚禮,所以想看看有什麽不同。
很快花轎來到趙明誠麵前,他迫不及待的上前去挽起花轎門簾,然後牽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邁入趙府。
接下來進行的就是所謂的什麽拜天地。
兔子都這電視劇上看了不少,基本上與電視劇上沒有太大差別。
拜完天地後,李清照直接被送入了新房,而趙明誠還在外麵應酬。
兔子也沒機會瞧見那些熱鬧場景,因為她離不開李清照多遠。
許小兔看著李清照就坐那一動不動蓋著一個紅蓋頭。
她疑惑,難道就不累嗎?
這一坐便是到了晚上,兔子都開始抓瞌睡都還不見趙明誠來。
突然許小兔感覺自己被什麽當頭一棒打中了一樣,意識恍惚然後昏迷了過去。
就在兔子昏迷過去沒多久,一身酒氣的趙明誠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他關上門,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有一點踉蹌的走過去。轉手拿起一根長尺挑開李清照的紅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