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羊觀
他本是前朝僖宗李儇之子,年幼之時經曆了王仙芝與黃巢的叛亂,隨著僖宗一起出逃長安在四川躲了四年。
好不容易回到長安城,但是在六歲那年僖宗卻死了,叔叔李曄繼位,他不得不搬離皇宮,在宮外又住了四年,十歲那年,被皇後招入皇宮之中,而就在當天晚上,他被天花道長偷出了皇宮,一路順著這渭河,最終送到了昆侖山。
當時的他不明白為什麽要離開,天花道人隻說今晚若不離開,你將永遠離開不那皇宮,直到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又問為什麽,天花道長說,是因為朝中有人說當今聖上的應當立你為太子,應當將皇位還給自己的哥哥的子嗣。
一直到現在,李源都不清楚,如果當時沒有離開皇宮,自己到底會不會被害,或者是被一直軟禁著。
這一次回去,想查也查不清楚,也不想查,因為皇上與皇後都已經到洛陽去了,他們自己都不自由了。
隻是長安城之中,還有著自己那四年之中認識的小夥伴,以及舅舅一家,也不知道他們都怎麽樣了。
船在河浪上飛快的劃過,鋤禾已經睡著了,李源伸手觸摸河水,閉上眼睛,神意隨著波浪滲入河中。
每一片土地都會有自己的氣息與神韻。
以本身的神念去感觸山河神韻,這是每一個修士修行的功課。
因為一個修士施法,不能光用自己本身的法力,必須要勾連天地靈氣,借山河之神韻而形成的法才是真正的強大\/法術。
隨著本身的神念與這渭河之水勾連,在思感中出現了一聲聲若有若無的淒厲嚎叫,這是數百年前涇河龍王,被當時魏征憑祈天斬神術斬殺後,留下的無邊怨念。
涇河龍王本是一條青蛟,修行千年,欲化為真龍,隻是他當時想要借初立國的大唐王朝的皇氣而成龍。
然而當時的大唐太宗皇帝英明神英,朝堂上下皇氣浩蕩,四海臣服,群山共尊。涇河龍王想借皇氣突破,於是被魏征斬了,魏征本身並不煉氣,但是他是有大學問之人,神念煌煌,又從古籍之中學得了祈天斬神術,借大唐皇權王氣化劍,於夢中將涇河龍王斬了。
那青蛟那雖不是真龍,但是卻受了近千年的香火,號稱涇河龍王,他的神魂氣息早已經與這片河床大地融為一體,被斬了之後,怨念在河水泥床之中數百年不散。
涇河與渭河相連,所以也影響了這渭河,數百年來的大唐,渭河與涇河之中都沒有真正的河靈出現。
但是這渭河與涇河卻並非是荒漠,很多修士利用這纏\/綿不去涇河龍王怨念凶氣煉自己的‘靈’。
當李源以自身神念去感觸這渭河的神韻之時,除了聽到了那纏\/綿這片大地數百年的青蛟嚎叫,還有著無數凶唳聲,那都是被渭涇河水之中的怨念沁染異變了的‘靈’,凶蠻而詭異。
隻有那些邪道修士才喜歡來這裏抓或者是祭養自己的凶靈,但也不會讓自己的凶靈在這裏太久,因為時間一久,這河中當年的‘龍王’怨念會讓他們的辛苦祭養的靈失去控製。
李源正要將手收回之時,神識感應之中,一片凶惡的吵雜聲傳來,並且快速的靠近。他將手收了回來,睜開眼睛,不一會兒,就看到河麵浪花之中翻出一團白花。
隻一眼他就認出,那是鬼麵食屍魚。這種魚有著鋒利的牙齒,一身緊密細小的銀鱗,在水中若是被它們纏上了,那是非常可怕的。它們身上的魚鱗對於道法有著非常強的抵禦能力。
隱約之間,他仿佛聽到了洞簫之聲,那簫聲悠遠而神秘,纏繞於波浪之間,控禦著這河中的鬼麵食屍魚。
這些魚在波浪之間翻騰,一片雪白,每一隻都很小,但是它們的魚臉卻像是人臉一樣,人臉合在魚身上,那就是鬼臉。
這些鬼麵食屍魚繞著李源腳下小舟而動,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白花花,發出磨牙般的聲音。
李源眼睛看向遠處,遠處的星光之下,唯有一片迷霧。洞簫聲詭異而飄忽。他手已經緩緩的搭上腰間懸著蒼靈劍,拇指輕推,劍緩緩出鞘。
一抹淡淡的劍吟聲在這河麵上響起,殺機驟起,腰間的劍出鞘的一刹那,一抹劍鋒上星光縈繞。
而以小舟為中心的這一處的河域,星光垂顯交錯,變得迷離明亮了許多。
那一群鬼麵食屍魚仿佛感受到了什麽致使危險,翻起一片細浪,鑽入了渭河的深處消失無蹤。
李源並沒有去追尋那鬼麵食屍鬼後麵是誰在祭養,在這渭河之上常有這樣的修士,他這一次前往青羊觀,師兄的事讓他感覺到了蹊蹺,他不想節外生枝。
鋤禾在船上翻了個身,並沒有醒來。
小船在河麵上飛快的飄過,卻又沒有半點的顛簸,即使是有瀑布也能夠飛落。
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已經過了渭河與涇河交匯處。
黑暗越來越淡,濃墨變成灰白,最後一輪紅日躍過高山,照在麵上,波光鱗鱗之時,他看到了一個巨大在渡口,渡口邊上無數的大小船隻在穿梭著。
這是涇河邊上大名鼎鼎的兩寺渡。
從河中可以看到那孤魂寺與三聖寺,傳說之中,商周之時的姬昌曾在這裏迎取河靈為妾,西漢之時, 大將軍周亞夫降河中之靈,屯兵紮營於此,護衛長安。
每一朝每一代,這河中之靈都不同,人有劫,靈亦有劫,劫隨世事而起,隨世事而滅。
李源帶著鋤禾上了岸,在這喧囂繁雜的渡口穿行而過。
青羊觀是昆侖派所立,建於此處既是鎮河靈,也是護人皇。不遠處的三聖寺亦是如此。
青羊觀在離兩度寺三十裏處,李源沒有到過,但卻知道在哪裏。一路順著河邊的路朝著青羊觀而去。
這裏有一個漁村,漁村名羊頭灣,村再向北有一個山坡,青羊觀就在那裏。
到青羊觀需要從羊頭灣過,有生人入村,自然引得漁村裏的老老少少側目。
李源帶著鋤禾並不停留,穿行而過,直接朝著青羊觀而去。
當他走過羊頭灣,正要轉上小路朝遠處已經若隱若現的青羊觀而去之時,有一個老人突然喊道:“年輕人,你要去青羊觀?”
李源點了點頭,那老人者連連搖手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青羊觀現在去不得了。”
李源打量著麵前的老人,看著對方的眼神深處,過了一會兒才問道:“為何?”
老人朝四下裏看了下,低聲的跟李源說道:“那青羊觀鬧邪祟!”
“青羊觀不是道觀嗎?怎麽會鬧邪祟呢?”李源問道。
“半個月前,有天晚上聽到觀裏傳來慘叫,第二天去看隻看到一地的死魚,到處都是血,原本觀裏的那位道長不見了,聖寺的人封了道觀不讓靠近。”
李源聽他這麽說,心中一緊,不好的預感更加的強烈了,想著難道師兄被人害了。
他抬步便向那青羊觀而去,那老丈卻拉著他的衣服。
“不用擔心,我學了些捉鬼除妖的手段,正好去看看。”李源說道。
老丈接著袖子的手鬆開來,李源還不等他說什麽已經幾步之間到了十多丈外。鋤禾背著包袱在後麵跑著。
有一條小路直通青羊觀,在小路的盡頭,一座道觀座落在背風聚氣之地。遠遠的看去,青羊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羊頭回首的脖子彎曲之處。
在道觀前有一條小溪蜿蜒的流淌側麵的山坡,山坡則是有一片桃樹,桃樹上結了青桃,有些桃子已經紅了尖。
李源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並沒有感覺到什麽妖邪之氣。
隻是這一片桃林與道觀都顯得過於安靜了些,沒有鳥鳴,也沒有什麽蟲跡。這隻能說明這裏曾經發生過一些事,讓鳥蟲都絕跡了,現在都還沒有恢複。
他快步的朝著青羊觀之中而去。
道觀的門前是一條亂石鋪成的路,約兩步寬,蜿蜒而上,路邊有菜園,菜園之中已經長滿了雜草。
昆侖弟子都會身體力行的種上一些茶樹或是菜,或是種上幾棵靈果樹,旁邊那山坡上的桃都是曆代昆侖弟子種的。
李源並沒有過多的停留,隻是憑自己的神識感應著這一片大地,這裏給他的唯一感覺就是荒涼。
雖然樹木花草看上去都很茂盛,可給他的感覺卻是荒效野外。
這裏是曆代昆侖弟子鎮守之地,被昆侖道法浸潤洗煉,在這一塊地方昆侖弟子施法應當是事半功倍,因為這裏的昆侖弟子的道場。
就像是一塊耕耘許久的熟田,隨時都能夠種上各種東西,現在這裏卻成了生僻之地,毫無道意法威。
李源皺著眉,劍柄就在手邊隨著步子搖動,隨時都能夠出鞘。他的眼中隻有那緊關著門的道觀。
這道觀就像野觀,從外麵看上去非常的灰敗,一座常年有昆侖道法浸潤的道觀,即使是沒有人在道觀之中,也會透著無盡的道意,有著驅鬼鎮邪之能,能夠讓妖魔不敢親近,不可能有灰敗之感。
道觀的門是緊緊的關著的,門上有一道用金砂書寫著的梵文封條。
這應該是三聖寺的和尚做了法事後的封印,隻是青羊觀蘊含的道意是被之前變故給破壞了,還是三聖寺和尚的法事將道觀的道意給驅散了呢?
李源心中有著疑問。
來到門前,隻是看了看,一手便去推了那道觀的門,一來是他心中擔心,想盡快的知道原由,二來是對自己修為自信。
修行十餘年,遍走天下,天下雖未傳他的名,他卻見過許多靈異凶險之事了。
手掌在接觸到門上金色梵文之時,一聲宏大的佛號夾雜著金色的火焰朝他的手上卷來,火焰的中心隱隱有一座大佛威嚴的鎮於其中。
李源沒有半點的退避,於他而言無論是邪法還是佛法都是一樣。
他的手掌上同樣的湧起一片靈光,一指刺入那一片金焰之中,如劍封喉,金焰佛像應手而滅,佛號聲也瞬間的散去,道觀門應手而開。
門開的一瞬間,一片灰敗之氣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