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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你有錢麽?

  良臣記得在南海子時,劉吉祥身邊的打手巾小太監曾說,陳默去年得罪了什麽王公公,這才給差到禦馬監撥到積水潭。要不然以他內書堂的出身,怎麽也不可能淪落成洗馬的火者。


  這年頭,受過高等教育的可是吃香的很。


  內書堂於內廷的意義不亞於翰林院,從畢業分配來看,良臣前世的北大清華都比不上這小小內書堂。


  因為,內書堂出來的起步就是處級幹部。


  隻要不出事,將來至少都得是部級退休。


  大璫們則是國級的存在了。


  權閹,數十年才出一位。


  讀書人少,會讀書的太監更少,良臣很想知道陳默到底幹了什麽事把自己的前程給毀了。要知道,積水潭的洗馬工可是連事業編都算不上的,頂多算臨時工。這跟處級幹部的待遇可差的太大了。二叔要不是走了狗屎運,他就是再奮鬥一百年,也還是個臨時工。


  “這件事…”


  陳默猶豫之後,歎了口氣告訴良臣,他確是得罪了宮裏的王公公,此人就是東宮的管事太監王安。


  又是王安?


  良臣眼睛眯了起來,好事啊!忙問陳默怎麽得罪了王安。


  陳默大致將事情說了。原來他從內書堂學成之後就分到了八局之一的酒醋麵局任簽書掌司,該局主要掌宮廷食用酒醋、糧醬、麵豆等物,油水破豐。


  按例,酒醋麵局是由司禮隨堂太監分管,今屆分管酒醋麵局的就是王安。陳默任職之後未多久,王安便來到該局,要掌印撥挪局經費一萬兩。掌印不敢違抗,便讓陳默經辦此事。


  上頭發下的話,陳默自是照做。可又擔心這筆賬會被文書房查出,到時自己要擔責任,於是在賬中備注了此筆款項是王安提走。


  其實他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分管各衙門的大璫提錢,是司禮監的默認規矩,誰也不會多事拿這種事要挾告發對方。


  或許就是書生意氣吧,畢竟是正經內書堂學習的,又受學士們教誨,陳默還沒能適應得了宮裏的種種規矩。畢竟,書裏的東西和現實差距,有時候是十萬八千裏的。


  結果王安得知此事後,自是大怒,一紙文書便要將陳默趕出宮去。幸得畢竟是內書堂出身,有人給說情,最後給發到禦馬監做了火者。


  這也是留了條後路,屬於宮內察看。


  不然,人都被趕出宮了,太監的名籍都叫注銷了,哪還有複起之時。


  一朝天子一朝臣,外朝如此,內廷更是如此。


  無數得勢的太監在新君即位後,都會消失。他們不是主動退位,而是被迫。同理,得罪人的那些太監,一般也不會被一棍子打翻永世不得翻身。隻要能忍耐,大多還是有起複一天。


  做事留一線,將來好相見而矣。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王公公那裏你也不必擔心,我是張誠公公的名下,和禦馬監的劉督公也有些交情,你隻管安心在我這做事,沒人敢找你麻煩。”


  說話時,良臣探頭到窗外叫了聲小田,讓他將馬車趕往西華門。他這話說的也是有底氣的,有張誠和劉吉祥在,王安的手不可能伸到他這。並且,他是給皇帝辦事,王安那頭卻是太子的人。皇帝和太子的關係,天下皆知,諒王安就算知道這事,也不敢冒個泡泡的。


  “公公去西華門做什麽?”


  陳默雖比良臣年長幾歲,但身份擺在這,哪怕他和良臣二叔稱兄道弟,但對良臣很是尊重。


  “皇爺讓我辦出海的差事,這出海不比開礦收稅,得有家夥什在手,要不然碰到海賊,買賣做不成,命也得丟。所以我想去兵仗局看看,能不能撥些軍械給我。”良臣也不瞞陳默,他把對方弄到自己身邊來,就是準備培養心腹用的,所以大事小事,都得給對方露個底。


  陳默“噢”了一聲,點頭道:“海上確是有倭寇,不能不防。”頓了頓,遲疑道:“不知公公要我做些什麽?”


  良臣笑道:“你先給我管賬。”


  “管賬?”


  趁著空閑,良臣將海事債券跟陳默說了,要他負責這件事。陳默聽明白了,隱約覺得這件事跟空手套白狼差不多,不禁懷疑京裏的達官貴人們哪個願意上當受騙。不過他剛剛來良臣這邊做事,實在是不便給良臣潑冷水。


  “你是內書堂的高材,管賬肯定是委屈你了,不過咱們慢慢來,我那辦事處的文書方麵也得請你用心。”


  良臣很高興能有個幫手,他現在真是分身無力,先把陳默帶上路,海事債券開了頭就留他在京裏負責,自個則回老家招兵買馬去。


  攤子大了,人手就要多。事情也要分幾頭,大哥良卿悶兒巴交的,不適宜和人打交道,且不識字,良臣想著回頭還是讓他負責關外那一攤。老爹也得給個事做,二叔那邊則等他從四川回來,馬上再弄進東宮去。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公公請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心裏再懷疑,陳默都決心把事情做好,他提醒自己現在必須把這海事債券摸透摸熟,不能給魏公公拖後腿。


  “籲!”


  外麵傳來小田的勒馬聲,良臣掀開窗簾一看,已到了西華門外。他讓陳默和小田二人留在這裏,自個去兵仗局。上回要不是碰上冉興讓被打,兵仗局這事八成已經搞定。


  遞了牌子進了皇城後,良臣直奔兵仗局而去。


  兵仗局管軍械和京營藥子庫,不過軍械製造廠和藥庫肯定不在皇城,要不然真要發生爆炸,半個皇城都能給炸飛了。


  天啟年間的恭子廠大爆炸一直是個不解之迷,良臣前世有種說法就是北京城的京營藥子庫炸了。


  但就算是火藥爆炸,疑點也不少。究竟怎麽回事,誰個也說不清。


  反正良臣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住恭子廠那邊,省得哪天在街上走的好好的,突然間衣服就不意而飛,空條條的掛著鳥多丟人。


  到了地方卻看到一個小胖子很是眼熟,那小胖子見到良臣也愣了下,琢磨半天才一拍腦袋,叫了起來:“你不就是那個肅寧的麽?上回在…小刀劉那,王公公很喜歡你呢!”


  良臣點了點頭:“是我。”


  “呀!”小胖子又是一驚,愣愣的看著良臣,“你…你是…公公了?”


  良臣笑了笑,朝局裏瞄了眼,問這小胖子:“王公公在麽?”


  “噢?…在在。”小胖子還沉浸在難以置信的感覺中。


  良臣輕咳一聲:“勞煩通傳一聲,內官監魏良臣拜見王公公。”


  “內官監?”


  小胖子接過腰牌看了眼,再抬起頭時,震驚更甚。


  “好,好,魏公公,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通傳。”小胖子連著點了幾個頭,急匆匆的奔了進去。


  很快,小胖子就出來,告訴良臣王公公召他進去。


  隨小胖子進去後,良臣遠遠就聽見有賭錢的聲音,不時還有兵仗局的人手裏抓著碎銀子和銅板往那賭錢地去。


  光天化日,竟然公然聚賭,還有個單位形象麽!


  良臣很高興,很開心,他也喜歡賭,這一點跟他二叔很像。唯一的區別是,他小魏還沒來得及把老爹那幾畝地給輸光。


  走進大廳,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幕聚賭的畫麵。


  幾十個兵仗局的大小太監圍在一張八仙桌四周,桌子四邊各坐著一人,一看就是有職事的。而東首坐著的那位,不是瘦瘦的兵仗局太監王大拿又是誰呢。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開了!”


  王公公正賭的高興,這把輪他做莊,樂嗬嗬的就站了起來揮手示意下注截至,然後抓起碗就搖了起來,喝了一聲開後,四周賭徒或轟笑起來,或一臉垂頭喪氣。


  站在王大拿邊上的兩個小火者幫他收錢賠錢,王大拿則一臉悠哉的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良臣恭敬的走到王大拿邊上,輕聲叫道:“王公公!”


  “你就是那個內官監的魏良臣?”王大拿放下茶杯,轉頭看了良臣一眼,愣在那裏:“怎麽是你?”


  “公公還記得我?”良臣笑道。


  “唔…”


  王大拿上下打量著良臣,眼神中滿是狐疑,顯然對於幾個月前還沒有淨身的小家夥,突然變成了內官監的監丞,這位掌印公公實在有些不解。


  “有什麽事麽?”王大拿勉強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良臣躬了躬身,道:“我想跟公公要些軍械。”


  “什麽?”


  王大拿凝在了那裏,四周賭錢的大小太監也一個個突然靜默下來,不約而同的注視著良臣。


  良臣被他們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不知道這幫人怎麽這麽緊張,難道兵仗局的東西不外撥?


  真那樣,可麻煩了。


  出師不利,要是兵仗局卡了,南鎮那邊說不定也會卡。


  想到張誠說過王大拿也是他名下的人,良臣忙道:“王公公,是張誠公公叫我來你這的。”


  “張公公麽?”


  王大拿撇了撇嘴,若有所思,片刻之後,眉頭抬了抬,問了良臣一句:“你有錢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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