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槍打出頭鳥
花無語見好就收,忙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欣喜道:“那,那就有勞大總管為我多說說好話了,我……我先進去洗把臉,您也先忙去吧。”說完徑自興高采烈的進了內室。
朱祥英看著花無語的背影,嘿嘿陰笑了兩聲,搖著頭也一搖一晃的走了。
透過門縫,見朱祥英出了殿門,花無語才鬆了口氣,將滿是冷汗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
這幾日,她雖未出宮門,卻也了解了不少事。皇上雖是太子卻並不得先帝寵愛,反而是二皇子軒轅信宇深受先帝的器重,宮中更有傳言,先帝原想廢太子另立二皇子為儲,不想卻突然暴斃了。而太子登基,所立皇後卻並不是原來的太子妃,而是二皇子自小訂的未婚妻——柳相之女柳霜。這其中有太多的隱秘,稍有些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貓膩所在。
二皇子被賜封信王,遠赴德洲鎮守邊疆,連皇上登基都未參加,並且是一去數年未回,皇上對此竟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這幾年裏,朝中風波不斷,無數舊臣換新臣。而就在數月前,聽說皇上親自下了旨意,召信王回京城一續“親情”。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軒轅毅將她送進了宮,這事的時間掐的分毫不差,若說全無關係,打死她都不信。
在她看來,軒轅毅與軒轅信宇定是有所牽扯的,表麵上看來,軒轅毅好像是皇上的人,可這宮裏到處都是軒轅毅的人,光她知道的,就有朱祥英與暗七兩人了,再算上暗七前幾日透露的淑妃,若說軒轅毅沒有圖謀,又有誰信?秋水河水災讓柳家失了勢,這事裏麵有沒有軒轅毅的影子,她說不好,但因皇上獨寵她,而答應了皇後,讓她的兄弟出任錦洲知府的空缺卻是整個事情的起始。
這次盱洲礦山被炸,她直覺就認為是軒轅毅所為。從皇上召信王回京,到她被送進宮,皇上獨寵她之時,又因柳岩貪默修堤銀子而致秋水河泛濫成災,柳家因此失了勢,柳霜相當於被打入了冷宮,她獲知懷孕才沒兩天,又發生了盱洲礦難之事,這一係列的事情,讓她總覺得有一條線在牽連著。她懷孕之事雖是意外,可誰又能肯定,這真的就是個意外?而不是在軒轅毅的算計之內呢?真正用了心,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是站在刀尖之上的,一不小心便是死無全屍的下場啊。
那盱洲盛產鐵礦,如今卻非官家獨攬的買賣,這本身便有些不正常。據說,這還是盱洲成為軒轅毅的封地後改的規矩,由百姓自組開礦,官府負責收購,這看似節省人力又利於管理的策略背後,卻暗藏著無限的危機和漏洞。沒過過苦日子的人不會明白,單就這一挖一收之間存在的利益定然就不會少。曆來礦山皆由官家獨霸,官府雇工開采,連湯帶肉都是皇家自己吃,還能養肥大群的貪官呢。而如今由百姓開采,裏麵的利益牽扯也就更大了。誰都知道礦山不單都是鐵礦,那還有石頭。誰也不能斷定一座礦山能產出多少鐵來,挖多挖少都在開采者的一句話,若有人想私藏另賣,官府就算派了人監管又能保證全無遺漏?若承包開采者是某個有權有勢的王爺,就如信王或閑王之類,私藏些鐵礦廣造兵器,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再加上這樣的治度下,有利可圖之處也就多了,想要在這上頭得些甜頭的人也就不會少,若是這些想得甜頭的人是朝中的大臣,所謂拿人手短,光這裏一筆,就不知道能讓軒轅毅收買多少人心。
想著這一切,花無語臉色蒼白的扶著額爬上了床。她沒權沒勢又沒人,在這關係複雜,到處是眼線的後宮裏,要如何才能護好自己和孩子呢?靠軒轅孝天嗎?隻怕她還未開口,便會沒命了。
孩子,娘親要如何做,才能護你周全呢……
連花無語一個女人都能查覺到事有可疑,軒轅孝天身為朱鳳帝王,若說他到現在還毫無所覺,那就真是個大笑話了。
禦書房內氣氛凝重,軒轅孝天的四大心腹重臣分立在禦座前,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任軒轅孝天拍桌子、摔奏折的發泄怒火。
軒轅孝天喘著粗氣,看著光潔溜溜的桌案再沒有東西可扔時,臉上的戾氣又更濃了幾分,他厲眼一掃,將矛頭直指身前的四位心腹重臣,“盱洲之事,你們可有頭緒?”
槍打出頭鳥,此時皇帝正在氣頭上,一個不好便得遭殃,是以四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首先開口。
“韓嚴,你先說。”
倒黴被點到名的右相韓嚴暗暗叫了聲苦,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推脫,忙雙手一揖禮後,道:“回皇上,微臣是這麽想的,這次盱洲礦山之事,顯然不是巧合而係人為,鐵礦也是我朱鳳國庫的一項重要收入,如今礦山出了此等大事,原定售於伏丘、秋泉的鐵礦如今顯然是無法如期交貨了,因秋水河水災,國庫剛撥了一大筆銀錢出去,賊人將礦山礦道炸毀,顯然是想斷了我們的經濟來源,這是其一,我們與伏丘、秋泉二國協定的鐵礦無法如期交貨,二國定是要前來責問的,若賊人到時對兩國來使下手,此事便會進一步擴大,一個處置不當便會變成戰事,到時我朱鳳定會舉國難安,就以上兩點,臣推斷,賊人定是想要我朱鳳動亂,以便從中謀利。”
當韓嚴說到盱洲之事不是巧合而係人為時,在場的另外四人幾乎同時在心底不屑的冷哼了聲,這朗朗白日下,隻要沒心瞎眼盲的都知道這盱洲礦山事件不會是巧合,十幾座礦山同時爆炸,說不是人為?說給鬼聽,鬼也不信啊!隻是當韓嚴說到賊人有可能會對他國來使下手,以造成國家動亂時,眾人都同時深思了起來,軒轅孝天更是濃眉深皺,沉默的不發一語。
在場的另外三位一見這軒轅孝天的臉色,紛紛便動起了心思。所謂的四大重臣,其實也是朱鳳的幾大家族之首,原本還有個柳玉書,隻是柳玉書因兒子犯的秋水河一案被削了勢,自是不能再站在這裏。幾大家族雖同朝為臣,卻也是彼此競爭的對手,他們都有女兒在後宮為妃,家中亦有兄弟,兒、侄在朝為官,平日裏是誰也不服誰,此時見韓嚴的話說中了軒轅孝天的顧慮,自是不能讓韓嚴獨美於聖前。
“楚旭亦讚同相爺所言,隻是楚旭以為相爺所言有些言過其實了,”兵部尚書楚旭明為讚同,暗為打壓的沉聲道:“盱洲之事誠然會讓我國庫暫時無錢銀入帳,但也不致於斷絕來源,單單各地稅收,農收之錢銀便難以數計了,以臣之見,賊人此舉應是意在擾亂民心,如今盱洲百姓暴動便是證明。”他之所以這麽說,自是因為了解軒轅孝天心中一直有著一根刺在,為人臣者,投皇帝所好,便是為官之道,這一點上,他可是研究甚深的。
“臣倒是認為韓相的顧慮有些道理,隻是這要解決也不難。”戶部尚書朱子豪向軒轅孝天拱手一禮道,“隻要我們先發國書,將礦道崩毀之事告知伏丘、秋泉兩國,再另外協定一個新的交貨日間,此事便也就解決了。”說完,他搖頭看了眼軒轅孝天,見軒轅孝天臉色已經略緩,這才帶著兩分自得的慢聲道:“至於楚尚書所說的民亂,臣以為此事要解決也不難,十幾座礦山被炸,盱洲城主與盱洲知府不管是否牽連在內,都是罪則難逃,以管理不當為由將這二人正法了,也算是給了百姓一個交代,到時再給死了人的人家發放些撫恤銀,這事自然便會不了了之。”
吏部尚書陳建斌哧笑一聲道:“各位大人所言皆有理,可卻也隻是治標不治本之法,捉拿那造事的賊人才是治根之道,不知各位大人對那炸毀礦山的幕後賊人,可有推斷?”
軒轅孝天的心思再明白不過,無非就是那個本該明正言順登上龍位的二王爺軒轅信宇。韓嚴,楚旭,朱子豪三人,皆因家族利益牽扯不想讓皇帝對軒轅信宇下手,可他陳建斌不一樣,軒轅信宇一死,其他三家必受牽連,三家倒台,便是他一家獨大之時,再加上軒轅孝天對軒轅信宇也是如刺在喉,他又哪兒有不推波助浪之理呢?
果然,軒轅孝天聽聞陳建斌所言,頗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臉色頓時暴雨轉多雲,讚同的點了點頭道:“陳愛卿所言有理,這賊人不除,遲早會弄出更多禍事,唯有將賊首正法,才能除災禍之根源。”
除陳建斌外,其他三人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了起來,朱鳳各大家族都是存世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大家族,家族支係盤根錯節,這人多了關係也亂。想當初軒轅信宇做皇子時,這三大家族與二皇子也是交好的,現如今三大家族的邊貿,也還都是走的德洲這條道,這麽多年來與軒轅信宇一直都是有往來的。其實皇上想殺德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大家心理都有數,隻是這想殺跟殺不殺得了可是兩回事,所以眾人也就一直沒斷了與德王的交情。此時皇帝顯然是真的想動手了,這軒轅信宇死不死其實三大家族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這事會不會牽連到他們家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