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苟活三天
餘詩雨沒敢繼續往下聽,和秦舒蘭輪番守在病房,寸步不離。
一直到醫生萬分抱歉地將白布蓋過唐父的頭頂,耳畔傳來秦舒蘭壓抑的啜泣聲,餘詩雨這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事實,她終於失聲哭了出來。
雖然同唐伯父非親非故,可是他到底是唐暮雨的父親。眼見著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結束,任誰見了心裏都不好受。
兩個女孩抱著哭了半響,才想起來要給顧修斯他們回一個電話。可是餘詩雨怎麽也撥通不了顧修斯的號碼,喪氣地退出來決定打電話給周明朗碰碰運氣時,卻發現自己有一條未讀消息。
是顧修斯發過來的,時間顯示是兩個小時前。“好好照顧自己。”
餘詩雨頓時猶如雷劈,她囁嚅著嘴唇,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顧修斯從來不會發這種信息給她,他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顧修斯出什麽意外了?
胡亂地將臉上未幹的淚水揩去。餘詩雨近乎虔誠又哀求地撥通了周明朗的電話。此時周明朗正在後山采藥,收獲頗豐,“詩雨?怎麽了?”
餘詩雨本能地想要問一問顧修斯的事情,到底是理智戰勝了感情,她輕咬著嘴唇說道,“周明朗,唐伯父他去世了。”
“什麽?”周明朗目露驚愕,他從來都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姑父的。拋妻棄女,實在是做得不人道,半點沒有為人父的樣子。
可是,他到底是暮雨的親生父親啊。這怎麽就說走就走了?周明朗摸了把臉,聲音有點沙啞,“先前不是說病情穩定了嗎?”
餘詩雨眼淚又止不住地砸,“醫生一開始也說不確定,說是要觀察一段時間,誰知道……”她說不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周明朗沉重地闔上眼睛,“詩雨,這件事我們先瞞暮雨一段時間,我怕她知道了身體更吃不消。”
“嗯,我知道的。”又聽周明朗交代了幾句,餘詩雨才試探著問了一聲,“顧修斯他在你身邊嗎?我剛才打他電話沒有打通。”
周明朗說道,“他留在屋子裏幫忙了,我現在在外頭采藥。應該是太忙沒有看手機,待會我回去提醒他回你一個電話。”
“嗯,那麻煩你了。”餘詩雨心不在焉地把電話掛斷,一顆懸起的心如何也不能落到實處。
秦寂森自昏迷之中逐漸轉醒了過來,他察覺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正在舔舐著自己的臉龐,他頗感不適地睜開了雙眼。
一張大花貓臉近在咫尺,秦寂森嚇了一跳。大花見他終於醒了過來,高冷地喵了兩聲,扭過頭繼續為自己洗臉。
秦寂森緩緩坐直了身體,想起自己昏厥之前腿部傳來的鑽心刺痛,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低下頭去察看腳上的傷勢。
應該是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被荊棘叢劃傷的,大大小小的傷口纏繞在一起,有些甚至因為感染已經化了膿。秦寂森一路上隻顧著躲避黑狼,竟然連自己受了傷也沒有發現。
果不其然,一旁的大花向他投來一道“白癡”的目光。
秦寂森自背包裏把急救包取了出來,簡單地為自己的傷口做了出來。正準備起身去采摘銅芯草,大花一扭身,一株泛著淡紫色的藥草銜在它的嘴裏。
儼然就是銅芯草。
“乖孩子。”秦寂森知道大花極通人性,忍不住又多誇了它兩句。簡單地吃了一些麵包補充體力後,一人一貓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秦寂森返回的路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與警惕,在大花的引路下倒也有驚無險。回到羽翼的別墅時已經臨近傍晚。
他原本以為周明朗等人會歡呼著迎接他成功采藥歸來,但是並沒有,甚至在他進入大廳時,秦寂森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發生什麽事了?”秦寂森油然生出不好的念頭。他離開家的這一天,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周明朗長歎了一口氣,“顧修斯他中毒了。”
聞言,秦寂森眉心微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顧修斯好端端地又怎麽會中毒?聯想到唐暮雨的病情,他下意識地追問,“顧修斯也被下了蠱毒?”
周明朗的臉色有些一言難盡,但還是如實道,“想要解暮雨的蠱毒還缺一味藥材,需要被金換蛇咬傷之人的血液。於是顧修斯……”
於是顧修斯主動獻身,做了這味藥材。
不論是在場的周明朗,亦或者是堪堪風塵仆仆趕回來的秦寂森,在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後都頗感震撼。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顧修斯竟然為了暮雨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金換蛇渾身劇毒,倘若被它咬上一口都極有可能隨時喪命。更遑論是要身中劇毒的顧修斯苦苦熬上三天充當藥材。
秦寂森胸腔一澀,他何須做到這種地步。如果可以的話,秦寂森希望自己去扛這苦痛。
這時羽翼出聲打破了異常壓抑的氣氛,“這是顧修斯自己的決定,既然事已至此,我們隻能選擇尊重。眼下救人要緊,更不能辜負了顧修斯的一片苦心。”
聞言,眾人這才勉強把臉上複雜的神色拂去,幫忙著一塊兒製藥。
秦寂森放下背包去房間裏探望顧修斯,此時他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烏青,雖然說羽翼已經暫時用藥製止了毒液繼續蔓延,不過蛇毒帶來的痛苦遠比旁人所想的還要難熬上百倍。
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顧修斯都在無聲地和體內蛇毒做鬥爭。哪怕他現在處於意誌完全不清醒的狀態,心內卻抱持著一個執念。
哪怕是死,他也要咬牙熬過這三天。等到唐暮雨的蠱毒解開,等到她徹底康複擺脫病痛。那麽他也就解脫了。
或許會死吧,可是也值了。他無怨無悔。
“顧修斯,你一定會平安無事。”千言萬語,說不盡的感謝,道不出的慚愧,到最後也隻能吐出這麽一句話而已。秦寂森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倘若他不能痊愈,自己承受的這番恩情也就無處報答了。
曾經因為唐暮雨的緣故,秦寂森視他為情敵,眼中釘,時常看見他和暮雨的一些親密舉動,甚至生出了要讓他從此在世界上消失的偏執念頭。
可是現在,這些邪惡的念想與執念通通煙消雲散。秦寂森再也嫉妒不了,痛恨不了。顧修斯愛的偉大,而自己和他比起來,卻像是一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卑鄙小人。
製藥的過程並不複雜,銅芯草同其他幾味輔佐的藥材一起煎熬四個小時後,再滴入幾滴顧修斯的血毒即可。
看著唐暮雨將苦澀的藥汁涓滴不剩地喝了下去,屋子裏的幾個人這才舒了一口氣。羽翼為她把脈,“脈象比之前平和了一些,看來效果不錯。”
秦寂森又喜又憂,顧修斯就躺在隔壁的房間休息,他因為獻血手臂上此時包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布,本來就慘白的臉此時更是慘不容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麵對顧修斯。
這時周明朗自顧修斯的房間裏走了出來,為了穩定顧修斯的體內的毒素令他不至於死,羽翼也會定期讓他服下特製的藥材。不過這無疑是吊著人的最後一口氣。
誰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得了多久。
“寂森,顧修斯的手機裏有很多未接電話,都是詩雨撥的。她前兩天就察覺出了不對勁,眼下我們再不做解釋的話,恐怕也瞞不過去了。”周明朗攥著顧修斯的手機猶如燙手山芋。
他要如何跟餘詩雨解釋?難道要直白地告訴她,你深愛的男人為了救另一個女人,甘願為之豁出性命?而如今已經是生死未卜。
周明朗隨即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他想餘詩雨聽後肯定會崩潰。
“把手機給我吧。”接過手機,秦寂森點開兩人的聊天記錄,模仿著顧修斯的語氣回複了餘詩雨一條信息。
“這兩天忙著采藥製藥,手機信號也不好,沒來得及回複。暮雨病情也有好轉,不用擔心。”
點擊發送後,秦寂森輕歎了一聲,“至於真正的原因。說與不說,都等顧修斯本人醒了之後自己拿主意。”
周明朗囁嚅著嘴唇,想說顧修斯未必能挺過這幾天,最後到底是沒能說出口來。
這邊餘詩雨收到了來自顧修斯的短信,內容就是他一貫的口吻,所以她並沒有懷疑,長舒了一口氣,手指輕快地敲下一行字,“好的,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這邊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
既然修斯安然無恙,餘詩雨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她把秦舒蘭喊過來,兩人商討著去尋找唐巧柔的下落。
唐父是因為唐巧柔而死,如今警察這邊也在徹查此事,眼見著過了一天又是一天,唐巧柔依舊不知所蹤。
“我們和唐巧柔怎麽說也是交過手的,可以去她常去的一些地方碰碰運氣,一有線索就及時通知警方。”餘詩雨建議道。